第278節

幾天後,他趁大人不在家的時候,親手挖下了弟弟的一個眼珠,然後毅然決然地離開了那裡,開始過上了居無定所的漂流生活。這樣的日子,一過就是五年。
1984年,他輾轉來到了天津。這個在改革開放下剛剛開始復甦的海港城市中,他第一次意識到了金錢的重要xing和必須xing。然而出身貧寒的他不但沒有太多的文化,也沒有學到過一技之長用以傍身,想要找個正經的工作來養活自己,這對他來說簡直就是虛無縹緲的天方夜譚。
平日裡,他白天就躲在沒人的地方睡覺,晚上出來或偷或搶,或劫或騙,勉強維持著自己的口腹之需。
兩年的光景下來,市裡的公安部門開始對這個作案多起的慣犯愈發重視,夜間巡邏的警察逐漸增多,白天對可疑人員的排查也是加大了力度。無奈下,孫悟只得裝成乞丐來掩人耳目,等待著巡查的力度有所減小。
好在人們均以為他是真的乞丐,時常會施捨他一些零錢或食物,到不至於沒有飯吃。
那年冬天的一個上午,一個斯文的老者給他扔下了2毛錢後轉身離去,可沒過一會兒,那老者又倒背著雙手轉了回來。他盯著孫悟靜靜地看了一會兒,然後開口問他說:「小伙子,你多大了?家在哪裡?」
孫悟支支吾吾地回答說自己已經21了,家在南方。老者說我看你年紀輕輕,有手有腳的,腦子也不笨,為什麼偏偏要當個乞丐來虛度年華呢?
這句話算是問到了孫悟的心坎裡面,他又何曾不想做一個自食其力的正常人,像別人那樣娶妻生子,安享晚年。可自己沒有一項特長可言,連大字都不認識幾個,又有誰肯僱傭像他這樣的廢人呢?
老者聽罷哈哈大笑,說你這孩子簡直是不同世務,這年月真正識字的又有幾個?真正有一技之長的又有幾個?你年輕力壯,至少還有膀子力氣,哪怕幹點粗活也比當個乞丐要強得多呀!這樣吧,我看你為人老實,在這兒挨凍受餓的也ting可憐,如果你願意的話,以後就在我的店裡當個小夥計吧。
孫悟很是好奇,說老人家你開的是個什麼店?餐館麼?我的胃口可是很大,不怕把你店裡吃窮麼?
老者笑道:「我是做古玩生意的,店裡的小夥計剛剛辭了工作回老家結婚,正好缺個人手。以後我吃什麼你就吃什麼,保證你不挨餓就行了。」
孫悟的祖輩本就是做古董生意,對這一行難免會帶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情節。聽那老人也是做這個行當,他心裡頓時就增添了幾分親切和好感。再加上人家誠意邀請,正好自己也是無路可走,便欣喜萬分地答應了下來,隨著老人回家去了。
那老人名叫廖三齋,在天津一帶的古玩圈裡很有威望,為人和善,人緣也好。此人膝下沒有子女,唯一的兒子在上山下鄉時意外死了,只有老兩口子相依為命。
孫悟原本就相當聰明,學什麼東西都非常之快,一說就通,一點便透,故而廖三齋對這個小徒弟是相當的滿意。再加上二老拿他不當外人,他對這兩個老人也是敬愛有加,親若父母,因此三個人相處得甚是融洽,真就好似親人一般。
要知道孫悟在還未懂事的時候就失去了雙親,在姨媽家住了那些年不是遭白眼就是受排擠,整個童年完全就沒有體會過家庭的溫暖。如今能有兩個善良的老人將他視如親子,這是他人生中從未感受過的美好與幸福。
兩年時間,在廖三齋的調教下,孫悟學習文字,熟讀歷史,對古玩行的專業知識也是愈發的精通。往往廖三齋不在的時候,他自己亦能獨當一面。
日子過得正是風平浪靜的時候,1988年夏天,一對父子,拿著一件奇怪的東西,出現在了他的古董店中……q!。

第三百章 塌天大禍
第三百章塌天大禍
說到這裡,孫悟抬頭仰望,看著天空中稀疏黯淡的星光,長長地歎了口氣在他的目光中,隱約帶著一絲惆悵與感傷,似是想起了一段傷心的經歷。
沉默了半晌,他才調整情緒,繼續講起他自己的故事。
當時進入店中的那對父子不是別人,正是我父親領著年僅十歲的我。那天我們拜訪的時候剛好是午飯過後,廖三齋因為年事已高,習慣在這個時間到後堂去睡一會兒午覺,只有孫悟一人在店面裡盯著。
聽我父親說有個特殊的物件兒要讓廖老掌眼,孫悟本yu不去打攪老師,讓他老人家多休息一會兒,自己先替他看看是什麼玩意兒。若真是個寶貝,再讓老師出來不遲。
可我父親見他年紀輕輕,料定他是個小徒弟或是小夥計,即便再有學識,也必然是相當有限的。我父親告訴孫悟說,天津衛的文玩圈子裡,大部分的名家全都差不多見過此物了,卻沒有一個能說得出來歷,甚至連名字都叫不上來。你這麼小的年紀,豈會比那些名家的閱歷還深?現在大家全都建議我找廖老來掌眼看看,倘若連廖老也不認得,那天津衛恐怕就不會再有人知曉了。
孫悟見對方的表情不似作偽,也就不敢再托大自討沒趣。他知道這個東西必定非同小可,若是破爛兒或是贗品,那些名家也不敢推薦到這裡來。於是他讓我們父子稍安勿躁,自己則匆忙回至後堂,把才纔的情況給老師講述了一遍。廖三齋聽罷也頗為好奇,當下便肅整衣衫,從睡房一路走到前廳。
幾句寒暄罷,我父親將魙齒掏出來遞給了老人。廖三齋拿著此物端詳半晌,時而對著陽光瞇眼細看,時而舉起放大鏡凝目觀瞧。可就這樣折騰了很長的工夫,他卻始終是緊鎖著眉頭,許久都沒有再開口說話。
又鼓搗了一陣,廖三齋長歎一聲,將魙齒還給了我父親。一臉愧se地說道:「恕我才疏學淺,這件寶貝,老小子我確實是不認得的。」
隨後他又補充道,這件東西雖說沒人認得,但至少他可以肯定,這絕對是一個千年以上的古物。這牙齒大而鋒利,應該是個猛獸的利齒,只不過這牙齒的形貌、質地,與虎狼之流又有較大的差別,他一時也說不准此乃何物之齒。
此外,這牙齒上的奇怪符號屬於古代蠻夷的一種文字。儘管他無法解釋這些文字的具體內容,但他推測這些符號很有可能與某種巫術儀式或是祭祀儀式有關,應該不是普普通通的常用文字。
這個奇特的小東西好是雖好,但現而今的古玩市場才剛剛復甦,很少會有買家能看上這種別門另類的古怪玩意兒,還是以收藏各類主流的古董為主。正所謂『盛世古董亂世金』,改革開放以後中國剛剛有了盛世之象,古董也由此開始逐漸升溫。如果估計不錯的話,這小物件在未來的十年後一定會賣個很高的價錢,但眼下也只是具備考古研究的價值而已,不值什麼大錢的。
我父親先是對老人家的認真分析遜謝了一番,然後也解釋說這個東西並不是想賣,而是他總感覺這枚牙齒有著一種特殊的力量。我們家孩子這條小命就是靠這東西才得以保住,您說邪門兒不邪門兒?
兩個人又就著這枚牙齒攀談了一會兒,隨後廖三齋提議說,據說年深日久的古物皆有靈xing,這也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信不信全憑自己。既然你覺得這枚牙齒能護佑你兒子平安,不如就在根部打個小孔,讓你兒子掛著當個護身符吧。即便你日後想要出手賣掉,這東西也需要一番修飾和整理,根部八成是要削平包金的,在根部打個小孔也無傷大雅。
我父親聽罷說如此甚好,如果方便的話,就請您老代勞一下吧。
廖三齋推辭了幾句,見我父親誠意甚濃,便呵呵笑著應承了下來。他為人本就和善,也喜歡和質樸的老實人打交道,幫我們打個小孔根本就算不得什麼大事。
忙活了大約有一個小時左右的工夫,在牙齒根部的位置對穿出了一個極細的小孔。隨後老人又親自找了根紅繩對穿過去,把我叫到身邊,笑瞇瞇地給我戴在了脖子上面,最後還不忘和藹可親地mo了mo我的頭頂。
這段事情我雖有印象,但說實話,記憶已經有些模糊了。當時父親在和老人對話的時候,我一直都在門口玩耍,根本就不關心兩個人在談些什麼。直到護身符被掛在脖子上面,我才總算認真地看了那位老爺爺幾眼。若不是今天孫悟講述,這些細節我確實一概不知。也正因如此,我才對孫悟這個人完全沒有半點印象。
雖說孫悟這一番講述使我勾起了一段童年的回憶,回想起年輕時的父親,心裡面也是溫暖異常。不過眼下可不是『憶童年,思甘苦』的茶話會時間,還有許多重要的事情等著要辦,他如此詳細地講述這段往事,未免顯得有些太過可疑了。我心想,難道這姓孫的是在故意拖延我們的時間?莫非他還有什麼其他的yin謀?
於是我點了點頭,插口說道:「這段事情是我親身經歷,自然是記得很清楚的。你把我叫過來說單獨談談,難道就是要替我回憶這些我本就知道的事情嗎?」
孫悟苦笑著搖了搖頭,歎息著回答說:「你知道?恐怕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吧。你以為你們爺倆走了以後事情就結束了嗎?錯了,你當然不可能知道,你們爺倆的出現,不但招來了一場塌天大禍,就連我的一生也被你們徹底改變了。」
說著話,孫悟忽然目lu凶光,牙齒也隨之緊緊地咬在了一起。接著,他用急促的語氣繼續講述著他的故事,不過與剛才有所不同的是,他的情緒已從留戀和幸福之中,轉變為了憤怒和淒苦。
在我和我父親離開之後,廖三齋和孫悟爺兒倆也沒做什麼特殊的事情,只是藉著那枚牙齒的話題聊了一會兒,然後就照常在店面之中擦拭古玩,接待客人。
當晚,師娘架起火爐,三個人美美地吃了一頓涮羊肉。席間廖三齋依然不忘白天的事情,還把那枚牙齒之事給自己的老伴講述了一遍。並感歎說,若不是現在生意慘淡,手頭正緊,真想把那枚古物收藏起來。即便是賣不上價錢,留著自己研究參考也是好的。
飯罷,二老便回房休息去了。孫悟還只是個二十出頭的大小伙子,自然沒有老年人睡得那樣早,就坐在院中喝茶看報,消暑納涼。
約莫到了十點鐘左右,孫悟覺得困意已濃,打算這就進屋睡覺。可還沒等他合上報紙,忽聽南屋傳出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厲叫聲,伴隨著那聲喊叫,一股猶如野獸般的恐怖吼聲,也隨之一同傳了出來。
南屋正是廖三齋老兩口所居住的房間,儘管孫悟一時想不通那兩聲叫喊意味著什麼,但至少他也能確定,老師和師娘必定遇到了某種不測。
他急忙站起身來,抄起窗台上的一把柴刀就衝進了屋內。昏暗的光線中,只見自己的老師正氣喘吁吁著站在地上,雙腳沒有穿鞋,身上臉上滿是血跡。而師娘則被老師提在手中,全身顫抖地哆嗦成一團,雙手捂著自己的面部,大量的鮮血從指縫之中流淌而出。
見到眼前竟是這般情景,孫悟立時就傻了眼。他能夠猜到那聲慘叫是師娘所發,那種如同野獸般的嘶吼,則八成出自老師之口。他大腦之中思緒急轉,猜測著這種局面是如何形成的。他起先認為是老兩口子吵架拌嘴,因失去理智才動起手來。可從廖三齋雙目中那種殺氣四射的眼神來看,這無論如何都不像是夫妻間的吵架動手,而是一種打算置對方於死地的暴戾行為。
一時間,孫悟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他哆嗦著向後退了半步,同時盡量溫和地對老師說道:「老……老師,您快把師娘放下,她留了好多血,我先帶師娘瞧病去,有什麼話咱明天再說。」
可廖三齋卻並沒回答孫悟,只是惡狠狠地盯著孫悟看了一會兒,忽又全身一顫,一臉無辜地對孫悟說道:「兒啊,我餓,我餓。我……我餓得難受呀。」說著,他猛地張開大口低頭咬去,一口咬在了自己老伴的脖子上面,牙齒用力,竟生生地咬下了一塊肉來。
《活人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