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彭布利曾試圖跟奇爾頓解釋,史達琳來訪並不是由他們批准的,而是由樓下工作台的人批准的,可他看到奇爾頓正火著,誰批准的都一樣。
晚飯時,奇爾頓醫生沒有出現。博伊爾和彭布利用他們自己的方法端著盤子給萊克特醫生送食物,萊克特竟然也糊里糊塗地配合了。這方法還很不錯。
「萊克特大夫,今晚吃飯你就不用穿你那約束衣了。」彭布利說,「我要叫你先坐到地板上,然後身子快速往後挪,直到把雙手伸出欄杆,兩臂向後伸直。開始吧。坐起點,快!手臂再往後伸出點,胳膊時伸直。」彭布利在欄杆外將萊克特醫生緊緊銬住,萊克特的雙臂間隔著一根欄杆,雙臂上面又低低地緊扣著一根橫桿。「稍微有點疼是不是?我知道疼,一會兒就給你下掉,給我們都省不少麻煩。」
萊克特醫生無法起立,連蹲都蹲不起來,而兩條腿在他前面的地板上直直地伸著,踢也不能踢。
彭布利將萊克特醫生的雙臂束縛好之後才回到桌子那裡去取囚室的門鑰匙。他把防暴警棍插入他腰間的套環;口袋裡裝一盤梅斯催淚毒氣噴射器,然後再回到囚室。他打開門,博伊爾把食物盤端了進去。門鎖牢之後,彭布利重又將鑰匙拿回桌上,這時他才打開手銬將它從萊克特醫生的手上取了下來。只要醫生在囚室內能自由活動,彭布利任何時候都不會帶著鑰匙靠近欄扦的。
「還是蠻方便的,對吧?」彭布利說。
「是很方便,謝謝你,警官。」萊克特醫生說,「你知道,我也就是想這麼混混算了。」
「我們都是在混,兄弟。」彭布利說。
萊克特醫生一邊玩兒似的吃著飯;一邊拿一支氈制粗頭筆在他的拍紙簿上寫寫畫畫信手塗鴉。他把用鏈條拴在桌子腿上的磁帶放音機裡的磁帶反過來換了一面,按下放音鍵。格倫·古爾德在用鋼琴彈奏巴赫的《戈德堡變奏曲》。美麗的音樂超越困境;超越時光,洋溢在這明亮的牢籠,洋溢在兩名著守坐著的這間屋子裡。
萊克特醫生坐在桌子邊一動不動;對他來說、時間要慢就慢,要舒展就舒展,一如其在行進中一樣。對於他,音樂的音符流淌開來卻不會失了節奏。即使巴赫那銀色的強音,在他聽來也是些彼此不相聯屬的音符,碰到他四周的鋼條上,熠熠生輝。萊克特醫生站起身,表情茫然,他盯著紙餐巾從他的大腿上滑落飄向地板。紙餐巾在空中飄了很長時間,它擦到桌子的腿上,平飄,側落,減速,翻了個身,最終落到鋼片地板上停住。他沒有煩神去把它撿起來,而是悠閒地走過囚室,走到紙屏風的後面,在馬桶蓋上坐了下來;這裡是他唯一可以有隱私的地方。他聽著音樂,身子斜靠在旁邊的洗手池上,一手托著下巴,那雙奇怪的褐紫紅色眼睛半睜半閉。《戈德堡變奏曲》的結構使他感到有趣。這不,又來了,那薩拉班德舞曲的低音部分一遍又一遍地往前展開著。他隨音樂點著頭,舌頭順牙齒的邊緣在移動,上面整個兒繞了一圈,下面整個兒繞了一圈。對於他這舌頭,這是一次長而有趣的旅遊,彷彿在阿爾卑斯山上一次令人暢快的行走。
這時他的舌頭又開始在牙床上移動了。他將舌頭往上高高地伸人臉頰與牙床之間的空隙,像有些男人倒嚼食物時那樣慢慢地在那兒繞轉著。他的牙床比他的舌頭要涼。上部的空隙裡涼涼的。當他的舌頭夠到那個小小的金屬管時,它停住了。
越過音樂,他聽到電梯眶啷一聲,隨即又呼地一聲開始往上升。許多個音符過去之後,電梯的門開了,一個他不熟悉的聲音在說,「我要來收盤子。」
萊克特醫生聽到個子較小的那位走了過來。是彭布利,他透過屏風格檔間的空隙可以看得到。彭布利站在欄杆那裡。
「萊克特大夫,過來背靠著欄杆坐到地板上,像我們原先做的那樣。」
「彭布利警官,請你稍等,我這兒一會兒就完了,行嗎?一路上這兒來我怕是消化系統出了點毛病。」說這話費了他很長時間。
「好吧。」彭布利朝房間遠處喊,「盤子拿到後我們再喊你上來。」
「我能不能看看他?」
「我們會喊你的。」
又是電梯的聲音,之後就只有音樂聲了。
萊克特醫生從嘴已裡取出管子,用衛生紙把它擦乾。他雙手穩穩的,手心裡一絲汗也沒出。
在被拘禁的許多年中,萊克特醫生以其永元休止的好奇心,學會了監獄中不少秘密的手段技巧。他在巴爾的摩精神病院將那名護士撕裂之後的所有這些年中,他周圍的安全防備只出現過兩次小小的差錯,兩次都是逢已尼不在值班的日子。一次是一位研究精神病學的人借給了他一支圓珠筆,隨後卻又忘了。那人還沒有出病區,萊克特醫生就將圓珠筆的塑料筆桿折斷,丟進馬橘放水沖掉了,那存墨水的金屬管被捲進了床墊邊沿的線縫之中。
在精神病院他那間囚室裡;唯一帶有鋒利邊緣的東西就是包在一個插銷頭上的一個小金屬圓片,那插銷是用來將他的床固定到牆上的。有這個就夠了。萊克特醫生磨了兩個月,磨出了他所需要的兩個切口;兩個切口相互並行,順墨水管開口的一頭往下有四分之一英吋長。接著他又在離墨水管開口一頭一英吋處將管子切成兩片,將帶尖頭的較長的一片扔進馬桶沖掉。磨了多少個夜晚,手指上都磨出了老繭,而巴尼卻並沒有發現。
六個月之後,一名勤務兵將萊克特醫生的律師送給他的一些文件上的一枚大回形針忘在上面了。這鋼絲回形針有一英吋進了墨水管,剩下的扔進馬桶沖走了。小小的墨水管光而短,很容易就可藏進衣服的縫裡,藏進臉頰與牙床問的空隙,藏進直腸裡。
這時,在紙屏鳳後面,萊克特醫生在他的一個大拇指指甲蓋上輕輕地拍打著這小小的金屬管;直到將裡面的那段鋼絲拾出。這鋼絲是用來做工具的,而接下來的這部分活可費事了。萊克特醫生把鋼絲的一半插入小小的金屬管、把它當作一根槓桿,萬分小心地在那兩個切口間要把那一細長條金屬片撬彎。有時橇崩了。小心翼翼地,用他那兩隻強勁的手,他將這金屬片彎了過來。就要成功了。終於成了!這微小的一條金屬片與墨水管形成了合適的角度,這時,他已擁有了一把打開手銬的鑰匙。
萊克特醫生把雙手放到背後,將那鑰匙在兩隻手之間換來換去反覆了十五遍。他把鑰匙放回嘴裡,將雙手洗淨,再一絲不苟地擦乾。接著,他用舌頭把鑰匙舔出藏到右手的手指間;他知道,要是把他那只長得奇怪的左手放到背後,彭布利就會去盯著仔細地看。
「你要是準備好了我也準備好了,彭布利警官。萊克特醫生說。他坐到囚室的地板上,雙臂朝後伸,手以及手腕穿過欄杆伸到了外面。「謝謝你等我。」這話聽起來好像很長,不過叫音樂聲給緩和了。
他聽到彭布利這時已到了他身後。彭布利摸摸他的一隻手腕看是否用肥皂洗過。彭布利又摸摸他的另一隻手腕看是否用肥皂洗過。彭布利將手銬給他緊緊地扣上。他走回桌子去取囚室的鑰匙。越過鋼琴聲,萊克特醫生聽到彭布利從桌子的抽屜裡咋嘟一聲取出了鑰匙圈。現在他在往回走了,穿過音符,將瀰漫在空氣中的水晶般的音符隔出兩半來。這一次,博伊爾隨他一起回來了。萊克特醫生聽出,在音樂的迴盪聲中,他們留下了空洞的腳步聲。
彭布利又檢查了一下手銬。萊克特醫生聞得出他身後彭布利呼出的氣味。彭布利打開囚室的鎖將門一下推開。博伊爾進了囚室。萊克特醫生轉動了一下頭,在他看去,囚室似乎在慢慢地動,所有具體的東西是那樣的清晰,妙極了——博伊爾在將桌子上吃晚飯丟下的零碎東西收拾進盤子裡去,嘴裡一邊嘰嘰咕咕地對這一片狼藉說著惱火的話。磁帶放音機裡錄音帶在轉著,拴在地板上的桌子腿旁邊是那塊紙餐巾。萊克特醫生眼角的目光穿過欄杆,看到彭布利膝蓋的後部,看到他站在囚室外面手把著門,另。防暴警棍的頂端掛在皮帶上。
萊克特醫生摸到左手銬子上的鎖眼,將鑰匙插進去,一轉。他感到手腕上手銬的彈簧鬆了。他把鑰匙換到左手,摸到鎖眼,鑰匙插進去,又一轉。
博伊爾彎下身去撿地上的紙餐巾。迅速如一隻鱷龜,手銬一下子扣到了博伊爾的一隻手腕上;他翻滾著眼睛看萊克特,手銬的另一半又鎖到了被固定住的桌腿上。萊克特醫生的兩條腿這時已站了起來、他向門口猛衝過去,彭布利想從門後面出來,可萊克特用一隻肩膀將鐵門狠狠地往他身上頂,彭布利去拿扣在皮帶上的梅斯催淚毒氣噴射器,手臂卻被門擠壓著貼到了身體上。萊克特一下抓住防暴警棍長的一頭,往上一舉,槓桿似的這麼一絞,就將彭布利的皮帶緊緊地絞住了他的身子,隨即用胳膊時猛擊彭布利的喉嚨,又用牙齒向彭布利的臉上狠狠咬去。彭布利設法用手去抓萊克特,鼻子與上嘴唇卻被撕裂一切的牙齒咬住。萊克特甩動著他的頭,彷彿一條正在將老鼠弄死的狗,同時他將防暴警棍從彭布利的皮帶上抽了出來。囚室內,博伊爾這時在嚎叫,他坐在地板上,在口袋裡拚命地掏手銬鑰匙,亂摸一氣,摸到了,掉了,又摸到了。萊克特將警棍的一頭狠狠地砸向彭布利的腹部及喉部,彭布利跪下了。博伊爾將鑰匙插進了手銬的一個鎖眼,他在嚎,萊克特這時已在向他走來。萊克特拿起梅斯催淚毒氣噴射器對著博伊爾一陣噴就使他啞了口;他一邊呼哧呼哧喘著粗氣,一邊又高舉警棍辟啪砸了兩記。博伊爾想往桌子底下鑽,可是眼睛被梅斯催淚毒氣噴瞎了,一爬爬錯了方向,這樣,明確無誤的五下這麼一砸,不費什麼事就給揍死了。
彭布利掙扎著坐了起來,他在叫喊。萊克特居高低下地看著他,臉上是紅紅的血,他在微笑、你要是準備好了我也準備好了,彭布利警官。他說。
警棍掄圓了平著呼地一聲,彭布科的後腦勺上就紛打出了一個凹坑。他身子抖了抖,像一條被棍子打死的魚,僵挺挺地倒下了
這一陣練,萊克特醫生的脈搏一下升到了一百以上,可很快就減慢下來恢復到了正常。他關掉音樂,聽聽有無動靜。
他走到樓梯口再聽了一下。他翻出彭布利的口袋,找到桌子的鑰匙後將所有的抽屜都打了開來。在最底下的抽屜裡放著博伊爾和彭布利的值勤武器,兩把0.38口徑的特種左輪手槍。更妙的是,在博伊爾的口袋裡,他還找到了一把折疊小刀。
第37節
大廳裡滿是警察。時間是六點三十分,在室外值勤擔任警戒任務的警察剛剛被換下崗;按規定,他們是每隔兩小時換一班崗。傍晚陰冷冷的,這些人從外面進來後就挨著幾隻電暖器烘手,其中有幾個對正在進行中的孟菲斯州級籃球賽下了賭注,急於知道比賽進展的情況。
泰特隊長不准在大廳內大聲地播放收音機,不過有位警官在耳朵裡塞了個隨身聽,不時地報比分,卻還是報得不夠勤,沒有滿足那幾個下賭注的人的要求。
大廳內總共有十五名武裝警察,另加兩名教管所的警官,準備在七點鐘接替彭布利和博伊爾。泰特隊長自己也在盼著下班,他值的這一班崗是十一點到七點。
所有的崗都報告說平安無事。狂熱分子打來恐嚇萊克特的電話到頭來沒有一個有什麼結果。
六點四十五分,泰特聽到電梯往上升的聲音。他看到電梯門上方的銅箭頭開始順著示數盤轉動。到五字時,它停住了。
泰特環顧大廳。「史威尼是不是上樓去收盤子了?」
「沒有,我在這兒呢,隊長。你能不能打個電話,看他們好了沒有?我要準備走了。」
泰特隊長撥了三個數字。他聽著。「電話占線。」他說,「上去看看。」他又轉回身去,在值班記錄本上繼續寫他十上點到七點這一班值勤的情況。
史威尼巡警按了一下電梯按鈕。電梯沒有下來。
「今晚還一定要吃小羊排,真少見!史威尼說,「誰知道他早飯又想吃什麼,動物園裡的什麼鳥東西?誰去替他逮?還不是我史威尼!」
電梯門上方的銅箭頭依然停在五字上。
史威尼又等了五分鐘。「媽的怎麼回事?」他說。
從他們頭頂某處傳來0.38口徑的左輪手槍的槍聲,槍聲順著石頭樓梯間迴盪下來,先是很快的兩槍,接著又是第三槍。
聽到第三槍時,泰特隊長已經站了起來。他拿起了傳話器。「指揮所,塔樓樓上有人開槍。外面崗注意警戒。我們上去!」
大廳內又喊又叫,亂作一團。
這時,泰特看到電梯的銅箭頭又動了起來,它已經下到了四樓。泰特高聲吼叫,聲音益過了喧鬧聲:「別囔嚷!外面崗加倍警力,第一小跟著我。這鳥電梯要是下來,貝裡和霍華德持槍守住!」指針在三字上又停住了。
「第一小隊,我們走。每過一道門都要查。勃比,你出去弄挺機槍和防彈背心帶上來。」
上第一段樓梯的時候;泰特的腦子裡在急速地翻騰。他極需幫助這些警官往樓上去,同時又得十分提神留心。上帝,千萬別讓他出來!大家都沒穿防彈背心,媽的!操你奶奶的教管所看守!
二、三、四樓的辦公室按理是沒有人鎖著的,如果你穿過這些辦公室,就可以從樓的塔頂下到這幾層樓的主體部分。可是五樓不行。
泰特曾經在優秀的田納西州特警學校上過學,知道如何幹這種事。他帶著幾個年輕的走在最前面。他們順著樓梯往上爬,行動迅速而謹慎,互相掩護著從一層樓的樓梯平台到另一層樓的樓梯平台。
「每檢查一扇門先要背對著它,要不我就捅你們的屁眼!」一部分被掏空了,臉被砍成碎片,他的鮮血像是在囚室裡噴發過,牆上以及被洗劫一空的床上濺得到處是一點點一塊塊。
雅各布斯用手指摸摸博伊爾的脖子。「這個已死了。」他提高嗓門蓋過音樂聲喊道,「隊長?」
泰特為自己一瞬間走了神感到不好意思,這時已回過神來,他對著無線電話說,「指揮所,兩名警員倒下,再說一遍,兩名警員倒下。囚犯失蹤。萊克特失蹤。外面崗哨注意窗戶,對像掠走了床單,可能在做繩子。務必派救護車立即上路。」
「彭布利死了嗎,隊長?」雅各布斯關掉了音樂。
泰特跪下來正要伸手去摸彭布利的脖子,躺在地板上這位慘不忍睹的夥計忽然呻吟萊一下,吹出一個血泡來。
「彭布利還活著!」泰特不想將他的嘴伸進這一團血污中去,雖然他明白要幫助彭布利呼吸他就得那麼做。他也知道他不願讓哪一個巡警去幹這事兒。彭布利不如死掉的好,可他還是要幫助他來呼吸。但是,彭布利有心跳,他找到了,也有呼吸,儘管很不均勻,發出呼嚕嚕的響聲,卻畢竟在呼吸。人是被毀了、然而他還在憑著自己的力量呼吸。
泰特的無線電話響了起來。一名巡警中尉來到大樓外面的現場坐鎮指揮,他要聽情況匯報。泰特必須同他通話。
「你過來,默裡。」泰特對一名年輕的巡警喊道,「你在這兒守著彭布利,抓住他讓他感覺到你的手在他身體上摸著。同他說話。」
「他叫什麼名字,隊長?」默裡是名新手。
「彭布利,你現在就對他說話,媽的!」泰特拿起了無線電話。「兩名警員倒下,傅伊爾已死,彭布利重傷。萊克特失蹤,身上有武器——他拿走了他們的槍。武裝帶和槍套在桌上。」
隔著一道道的牆,中尉的聲音聽起來沙沙的。「能保證樓梯上暢通無阻讓擔架上去嗎?」
二樓樓梯平台邊上的幾扇門黑黑的,上著鎖。
他們這時已經到了三樓。小小的過道很昏暗。電梯梯廂的門開著,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長方形的光。泰特順著打開的電梯對面的牆移動著,電梯廂內沒有鏡子可以幫助他看清裡面的情況。他以兩磅重的壓力扣著九磅重的扳機,端著槍朝梯廂內看,隨時準備射擊。空元一人。
泰特對著樓上大吼,「博伊爾!彭布利!媽的!」他留下一人在三樓守著,然後繼續往上。
四樓充滿了從上面傳下來的鋼琴聲。辦公室的門一推就開。在辦公室的那邊,射出一束長長的光,照在一扇洞開著的門上,門通向遠處那黑乎乎的巨大的建築。
「博伊爾!彭布利!」他留下兩人守著樓梯平台,「瞄準門。防彈背心馬上就到。別把你那屁眼對著那門!」
泰特爬上石頭樓梯進入了音樂的空間。他此時已到了塔樓的頂部,到了五樓的樓梯平台上。短短的走廊上光線昏暗。燦爛的燈光穿過毛玻璃映出「謝爾比縣歷史學會」幾個字。
泰特壓低身體從玻璃門底下移到門鉸鏈對面的一邊。他對另一邊的雅各布斯點點頭,然後轉動門把使勁一推,門一下向後徹底打開,重重的,玻璃都幾乎要震碎。泰特迅速閃人;離開門框,手把左輪槍瞄準室內射擊範圍內可看到的每一處。
泰特曾見識過許多東西。他見過不計其數的事故,見過鬥毆、兇殺。有一段時間內,他曾目睹六名警察犧牲。但是他想,此時呈現在他腳下的,是他曾經見過的發生在一位警官身上的最慘的情景。制服領子以上的那部分已不再像一張臉。腦袋的前部和頂部成了一片滑膩膩的血,肌肉被撕裂,往上呈峰狀,孤零零一隻眼睛貼在鼻孔邊,眼窩裡滿是血。
雅各布斯從泰特身旁走過,進囚室時還在血污的地板上滑了一下。他俯下身去看仍在桌子腿上銬著的博伊爾。博伊爾的內臟
《沉默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