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這味道實在非同尋常,剛散發一會兒,圍觀的人都紛紛跑掉,跟溷圊味道一個級別的,比孜然味還孜然味。村民都擔憂自己站著一會能直接熏暈,一頭栽倒在地。聞久了人會出現恍惚狀態,這可是氣味中毒啊。
  「這液體恐怕有毒!」有人不禁驚呼。
  圍觀的人只好離得遠遠的,但是還是能聞到這股濃烈的臭味,似乎一口棺材洩露出來的液體能瀰漫整片河塘,甚至更遠的地方。以前曾有報道某地挖出香棺,出土那天飄出的香味停留在村裡好幾天不散,現在怎麼就出了一個臭棺,出土臭味瀰漫河塘半天不散呢?
  只有二舅是一鼓作氣地堅守陣地,他光著膀子,用鏟子敲打棺木,這樣棺木裡面的黑色液體似乎洩露得更快。但是臭味卻愈加濃烈,即使有一條汗衫裹著,並且對折了兩三層,二舅還是能深深地感覺到那股無孔不入的臭味,簡直就是變態的氯化鉀貢氣什麼的化學藥物,吸進肺裡他都擔心脾肺壞掉了。
  二舅突然想到了一個法子,他讓人去岸邊找來一些蒯草,用撿來的一些乾燥物焚燒熏烤,算是以毒攻毒。這個法子挺奏效,雖然濃煙滾滾,但是棺木裡的黑色液體散發的臭味被稀釋不少,聞起來也不那麼噁心了。
  估摸著棺木裡的腐臭黑色都留得差不多了,棺木也被熏得幾乎看不到輪廓,二舅踩滅了散發濃煙的綠色植物,扇開了周圍的煙霧,然後重新接近這口棺材。
  「誰幫我去找根繩子來!」二舅道,「這玩意估計挺重,我一個人拉不上來。」
  很快有人去找了竹筏上面的鐵耙鉤子,二舅把鉤子和繩子在棺木週遭綁牢了,然後指揮著村民齊心協力往上拔,正在這時,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就在大伙齊力拔棺材的時候,不知從哪裡來的黑色野貓,嗖得一下從棺木頂上直越過去,然後飛奔到遠處一些雜物消失不見。
  大伙都看得愣愣的,夕陽下,那只野貓彷彿從天而降,神不知鬼不覺,按常理,野貓是最怕人的,尤其還有這麼多人在這裡,它竟然故意穿過人群,越過棺材頂部,這是在暗示什麼麼?

☆、第二十八章:棺木裡的腐臭黑色液體(3)
  「這棺材上面是不是有魚蝦還是老鼠?」二舅也被怔住了,視線隨著野貓跑去的方向,疑竇叢生。
  「你們有沒有聽說這麼個傳言?」一個村民略帶神秘而微微畏葸的口氣道,「有黑色野貓越過棺木,這可是要詐屍呀!」
  又一陣冷風拂過,大夥兒彷彿被僵化掉了,後脊樑後和脖子陣陣發涼,二舅手中握著的繩子在很短的時間內就感覺到接觸部位濕漉漉的,這是出冷汗呢。
  「什麼詐屍?」二舅好一陣子才回過神來,一臉不屑對那村民道,「詐貓還差不多,這大傍晚的,你這是唬人麼?」
  「是有這麼個說法叻。上次那個村子在入殮的時候,有夜貓子跳過,那家子的死者在晚上時就詐了屍,跑到家中廳堂蹲著,可是已經是活死人了……」
  「奶奶個熊的,真的假的?」
  「難說……」
  二舅抬頭看了看天,殘陽如血,更多的陰雲蟄伏在天際,原本燦爛的晚霞已變得黯淡無光,太陽被半遮住,前面的陰雲邊緣一層鍍著金色的光暈,但是這金色的光暈並不像平日如此精純無暇,似乎帶有一絲絲血光……
  現在時間六點了,雖然在夏季天色要完全黯淡下去能維持到七點多鐘,但是這段時間只能算是太陽的餘光,真正的情況是從六點多到七點多就跟早上的黎明差不多。二舅有些躊躇,趁著現在還不趕快開棺的話,天色一黑,即使自己還有那個膽量,但總覺得不妥,要是再發生什麼事,這黑布隆冬的晚上是有些不堪設想。況且在挖棺材的時候總是突發著各種蹊蹺的事情,這不得不讓人內心增加一絲恐慌。
  正猶豫之際,有村民問了:「老蠻,你這棺材是不是還要開啊?我看這情況,咱們還是直接運到別處去,草草掩埋算了,你也算是積了德……」
  「去去去,我先是被水怪勾傷,又費了好大勁才抽乾這河塘,現在累了一天好不容易把這棺材刨出來了,就這麼運去埋了,我這是傻根呢,說什麼我也得打開這棺材看看,管它裡面有什麼呢。」二舅對大伙嚷道,「快,一二三……嗨!」
  棺木一截截地從土坑裡被拔出來,轟然倒在晾得半干的泥土上,等人去圍觀那個土坑時,腐臭液體和一些滲出來水已經重新把那四分之一的凹陷填得差不多了,因為臭味依然未散去,所以村民們也不敢去刨幹那些水,看看底部有什麼。
  而二舅看到棺材被完整拔出來後,已經對那個土坑沒了興趣,現在他的注意力完全在棺木上,自己從別的水窪裡舀來一桶桶水,一遍遍把棺材周邊的淤泥和雜物都清洗乾淨。殘餘的黑水和淤泥被稀釋後流得周圍滿地都是,大伙都沒了立錐之地了,又怕自己的腳粘上那些黑色,都躲得遠遠的。
  二舅幹得火熱朝天,看到那些囁嚅的人們,不禁嘲弄道:「就你們這蚊子膽,看見點黑水怕成那樣,呆會兒我開棺木的時候你們跑回家去躲起來好了,哈哈。」邊說著邊繼續朝棺木上倒水清洗,他腳下則踩在那些腐臭的黑水上面,發出咋咋咋的響聲,周圍又變成了一片泥淖。

☆、第二十九章:棺材邊上烤活人(1)
  第二十九章:棺材邊上烤活人
  噗噗!
  二舅把水桶一丟,水桶掉到旁邊的淤泥上面,立即紮住了,一動不動。
  「現在我倒要看看這棺材裡面藏有什麼名堂。」洗好了棺材,二舅摩拳擦掌,上下掂量了棺材一番,然後順著縫隙想尋找七寸釘,奈何怎麼找都無法找到七寸釘的痕跡,圓弧狀的棺蓋上還挺平滑的感覺,他只好放棄了。觀察靠近棺木的縫隙裡面似乎還有絲絲臭氣往外溢出,二舅直接把一把鐵鏟用力鏟進棺木的縫隙中,然後一塊石頭釘著鐵鏟深入裡面。
  叮叮叮!!!
  隨著石頭的揮動,鐵鏟一點點地把銜接合併的縫隙撐開來,周圍人都聽得毛骨悚然,二舅把石頭一丟,看著鐵鏟的邊緣已經被楔進去不少,他便用力使用槓桿定力一撬,鏟子的手柄往下一壓,聽得吱呀的尖銳聲響,棺蓋鬆動了,合併處分開了一點點的縫隙,就足夠一根手指的插入。等二舅再用力的時候,鐵鏟的邊緣直接被強大的壓力扭曲,同時聽得棺木一端發出很大『乒』的聲響。
  所有人都大吃一驚,二舅更是直接往後退了好幾百,以為棺木要爆炸了。等待許久棺木無動於衷,二舅再次上前,這次才發現了發出聲響的地方,原來棺木的四角是有金屬物釘著的,被強行撬開後,嚴絲合縫的金屬發生斷裂,因為棺木又是幾乎密封的,所以傳出來的聲音像是一隻鼓般擴大了。
  看到有驚無險,再對比二舅一驚一乍的舉動,大伙在不遠處都訕笑了起來。二舅有些氣惱,覺得自己有些丟人,這次他先是仔細觀察了棺縫邊緣的結構,再著手。
  該棺東西兩頭都有好幾根長約十幾厘米的大棺釘,棺釘後部估計是年久生銹,被腐蝕得幾乎跟棺木表面融為一體了,所以不仔細觀察根本看不出來。內棺緊緊固定在底座上,所有木結構的連接處都是榫卯結構,設計得倒是十分嚴謹。剛才的金屬物斷裂後,裡面是銀白色的,從顏色分析,要麼是錫的,要麼是銀的。那麼,如此堅硬的棺木,這兩種材質的釘是如何釘進去的?
  二舅想起一種古老的釘棺方式,那就是現在棺材的四周手工鑽上幾個孔,然後用融化的錫水或銀水灌進去,冷卻後便是渾然一體,相當於在裡面無中生有。而至於灌進去多少,一般留下一小節凹槽而已,冷卻後,再在這小凹槽上面澆上一種膨化的藥水,棺木便發生受潮膨脹狀態,把這個小凹槽給修葺掉了。摸上去就跟原來平滑的木頭一樣,從外表也是無法看出有金屬物釘進的痕跡。
  如果真是用這種方式,那麼這口棺材的歷史絕對是有好長一段了,至於棺槨不腐,一有流水不腐戶樞不蠹的說法,再一個就是:「全干千年,全濕萬年,半濕半干半年」。老一輩的人常用這句諺語來形容埋在地底的棺木狀況,今日出土的棺木估計是驗證了這句諺語。

☆、第二十九章:棺材邊上烤活人(2)
  二舅看鐵鏟不頂用,改用鋤頭做楔子,插進縫隙中後,不寬不緊,正好。鋤頭的堅韌度可比薄如紙片的鐵鏟硬多了,7字型的完美槓桿替代品,他一腳踩在棺木上,兩手同時壓在鋤頭柄上,卡啦,棺蓋應聲而起!
  周圍人這回全部是目瞪口呆,全部屏息而望,二舅在鋤頭柄上蓄力,接著果斷撬開,乒乒砰砰!棺木四角的金屬銜接物全部斷裂,棺蓋完全鬆開了。二舅抽出了鋤頭,用手抓著圓弧形的沉重棺蓋,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咬牙往上翻……
  「老蠻!」忽聽得不遠一村民對他大嚷,二舅一怔,回頭道:「幹嘛?」
  「小心起屍啊!」
  「什麼?什麼起屍?」
  「就是詐屍了!」
  「這玩意還能詐屍啊,都被棺材關了不知道多少年了,早就剩下骨頭了,裡面又泡了那麼多腐臭的黑水,估計連骨頭都不剩了!」二舅不以為然,他吃力地抓著棺蓋,朝前方猛力一推,棺蓋翻到對面去了。與此同時,棺材裡面所有的禁錮的氣體像是被扎破了的皮球,全部在這敞開的瞬間散發了出來,氣味似乎還帶著一層黯淡的黑氣朝二舅撲鼻而來,二舅只感覺呼吸道受到了強烈的刺激,暴露在空氣中的臉部和脖頸下竟然發生了火辣辣的刺痛,他不由自主地摀住了自己的臉。
  「糟糕,我瞎了!我瞎了!」從棺木內散發出來的黑氣彷彿一枚枚鋼針,無孔不入,尤其進入瞳孔後,二舅的視網膜嚴重充血,他的視線暫時性地模糊了起來,並且還出現了喉頭微度水中和喉痙攣,呼吸堵塞,胸口糾結得厲害。他以為自己受到毒氣入侵,從此要變成盲人了,極度驚駭之下,滿地打滾,慘絕人寰地叫著。
  想不到洩露了半天臭氣的棺材竟然還有那麼多臭氣存儲在裡頭,也不知道這是個臭氧液化罐咋的,這一打開後,周圍幾米範圍皆是濃烈的強悍臭味毒氣,大夥兒看到二舅遭遇叵測,更是嚇得敬而遠之,饒是村主任目睹了這一慘狀,老蠻也是個村民一員了,怎麼能眼睜睜看著村民暴斃在橫禍裡呢。
  情況岌岌可危,如果不把老蠻從棺木拖走,他就會遭受到第二重毒氣的侵襲,那麼他便是性命不保了。聽到二舅慘叫,又見他兀自在那裡掙扎,村主任也顧不得那麼多了,他把衣服的袖子一扯,三下兩下地做成一條圍巾口罩,綁在自己的口鼻處,拔腿極快地衝到二舅身邊,用力拽著,亟亟地把他拖到安全地帶。
  「水,水!」二舅依舊捂著自己的臉,他暴露在空氣中的皮膚通紅一片,被毒氣侵襲得最嚴重的地方竟然曾了一塊塊絳紫色的斑蘚。村主任忙拿來一壺飲用水,擰了蓋子朝著二舅的臉面撒去。二舅如見甘霖,跟隻貓抹臉一樣不停地搓著自己的臉,濺出來的水弄得村主任滿身都是。
  周圍人看到二舅已經被拖到安全地方,都紛紛跑去慰藉。
  好一陣子,二舅才逐漸平息下來,他一遍一遍地用力嚥著唾沫,胸口仍急遽起伏,但是情緒沒有那麼激動了,此時臉上不斷地滴落著水珠。
《棺木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