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屍體美容師的工作到底是否複雜,那就看送來的屍體情況怎麼樣,比如最初的驗收,驗收後就有專人為每具遺體打防腐針,這能最大程度上保證遺體在化妝前保持逝世時的原樣。當然,董武鬼川還是新鮮的,這防腐針就免了,打了他也付不起這個錢。還有換衣:有的遺體家屬要求換衣服,就需要在給遺體化妝的時候處理,或者在給遺體化妝時都進行防腐處理,需要給遺體□□衣服,再穿上家屬送來的衣服。有時就用棉被蓋住,只露出頭,供親友瞻仰。有的,要把「客人」掩蓋死人的死灰膚色,拍點腮紅,一般病死的差不多就這樣,如果是支離破碎的……那就要補。
  怎麼補?比如送來的屍體面目全非,四肢不全,壓扁了的頭要把裡面給撐起來再化妝,可以用橡皮泥或者石膏代替骨架,說道這個修補屍體時,肖姨還恰有其事地在董武鬼川的臉上做示範,比如哪個地方凹陷了,她就在他的部位上擠壓,害得董武鬼川一身的冷汗涔涔。
  至於花圈、輓聯、黑紗租賃、水晶棺、橫幅使用等等這些也有它們自己門道的講究,肖姨的這番無償教導給了觀摩的高函幾人受益匪淺,也許就這麼在董武鬼川的臉面來回塗抹未免枯燥,但是相對小蕾這個女孩子家來說,她的感受當然跟高函這些男人們不同,這真的是一次極好的學習化妝機會,下次再有類似情況,估計她自己就能大顯身手了。

☆、第七十三章:驚悚活人扮鬼(2)
  鑷子、剃刀、梳子、發膠、大大小小的油畫筆......肖姨就是用這些工具妙筆生花,讓董武鬼川徹徹底底地發生了一次大變異,到了結尾工作,旁邊幾人都大呼驚奇,肖姨檢驗一番,又拿起一支唇膏在董武鬼川的嘴唇上塗抹,邊抹邊說道:「這相片上的老人嘴唇根本就是我們經常推去火葬的那種顏色,因此在活人的嘴唇上需要多塗點灰色。」
  董武鬼川瞥一眼那唇膏,發現就只剩下一丁點兒,不禁蹙眉問道:「這唇膏怎麼這麼少?」
  肖姨仔細地抹了又抹,好一陣子才回答道:「哦,今早我為五六具遺體塗抹,就剩下這麼點兒了……」
  「啊?!」董武鬼川差點口吐白沫,他不停地用手背擦著嘴唇邊嚷嚷,「這竟然是塗死人嘴唇剩下的?!救命啊……」
  肖姨忙攔住他:「別擦別擦,我費了好大精力才把你化妝得這麼相似……哦,這裡還有一副假牙,正好四根,我今早從殯儀館的一具屍體找到的,覺得你戴上更像……」
  再看董武鬼川時,他已經是癲狂逃奔……
  再次控制住董武鬼川的時候,他被綁到了椅子上,然後修葺剩下的妝,董武鬼川是千萬個不樂意,他對著周圍人直嚷嚷,就差點爆粗口了。但是目前的牢騷是無效的,他的話就好比日本佔據了咱們的釣魚島,韓國逮捕咱們的漁船,越南焚燒咱們的國旗,然後國家對外發出的聲明,□□,譴責,交涉。再怎麼義正言辭,鞭辟入裡都無濟於事。
  前前後後花了一個半小時,總算是竣工了,高函左瞧瞧右瞧瞧,觀摩了好一陣才哈哈大笑道:「我說善人先生啊,你目前最好不讓往外四處走動,不然人家能把你當做墳墓裡爬出來的木乃伊抓起來送去展覽館做標本。」
  「你就少給我逗樂子了,等誰給我鬆綁,我馬上把這身衣服脫了,去把臉給洗了!」董武鬼川苦板著臉,不停地掙扎繩子,他被這麼一化妝,憑空老了四五十歲,臉色土裡土氣,枯槁無肉,瘦骨嶙峋,肖姨的技術竟然能讓他看起來整整瘦了一大圈。
  「你敢!這是執行公務,由不得你說,你必須給我保持到今天晚上,今天晚上過後,你愛怎麼脫就怎麼脫,愛怎麼洗就怎麼洗,但是你現在要是再跟我說一個不樂意,我就讓你這麼捆綁在椅子上,一直到天黑!」高函踢著椅子登登響,嚇得董武鬼川再不敢吭聲。
  等到夜幕降臨,高函等人的車子已經停在了航海大道通往段家財豪宅的幾百米外岔路口,董武鬼川坐在車後尾,臉上厚厚的一層胭脂水粉,晾了一天就好比梵高的雞蛋清油畫,凝結得連他喜怒哀樂的表情也做不出來,硬邦邦的,只感覺他一天至始至終面無懼色,波瀾不驚,在出車門時他還不小心把臉磕碰到了車門上,腮幫的胭脂掉了一大塊,他趁著夜色無人注意,自己趕緊用手捂著。
  高函等人也都下了車,看到董武鬼川一下車就捂著下巴,不禁問道:「善人先生,你牙痛嗎?」
  「沒,沒事,這不是帶著死人的假牙難受著麼,我想吐……」
  「哦,你得好好忍著,過一陣子就行了,先適應適應一下……嗯,你需要嚼一塊口香糖麼?」
  董武鬼川:「……」
  此時,正值晚上就多點鐘,鐮刀月,蒼穹的夜一半是陰雲一半是星星,微風習習,樹枝搖曳,在這種濃郁的夜色裡,茂密如墨的樹蓋下似乎隱匿著一個又一個未知的噩耗。細碎的月暈灑在漫長的航海大道上,地面彷彿蒸騰出一種讓人腦海裡浮現童年回憶的溫柔,落葉片片,泥土與枝葉的氣味遊走在空氣中,給予復古的熟悉感。
  這麼美的夜色高函他們可無暇欣賞享受,今晚他們有重要任務要展開,幾人費了好大的勁兒,巧妙避過門衛與保安,翻過了圍牆。原以為計劃會天衣無縫地進行,不過高函萬萬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出現了一個他始料不及的人,這讓他的計劃有所改變。
  幾人翻過圍牆後,高函帶頭,避開了那些耳目,此時,豪宅裡燈火通明,走廊上似乎還有不少傭人四處走動,不過,沒人注意到大門的西南方向圍牆,有幾個不明身份的人悄悄潛入。
  都找到能藏匿的地方按兵不動,高函吩咐幾人伺機行事,沒有他的命令切不可輕舉妄動。自己則用一種鑽用的攀登繩索偷偷摸摸爬到了別墅中央的二樓上。躍入走廊,高函身穿黑色外套,連手也戴著黑色的手套,就差沒有蒙眼了,避開一個走動的女侍,他貼著牆壁朝樓梯方向跑去。
  高函的目的是跑上三樓,一堵昨夜在下面看到的奇異景象。當時高函被一口窗牖的顏色給怔住了,中間的別墅最頂上的一層是三角尖兒的,宛如古堡一般,而在那最頂層的尖塔上,那塊玻璃竟然與隘口村莊古的木屋頂尖塔如此相似,不過,這塊玻璃後面,似乎包裹著厚厚的一層白紗,但是總有點兒不像。
  帶著個這個疑問,高函說怎麼也得看個究竟。他的腳步很輕,就跟貓兒的肉掌接觸在地板上一般,他的身體重心從來就沒有完整地在哪只腳上停留過,一腳踮著踩好了,立刻又接踵抬起,很快,他便爬到了三樓。這裡是一個古堡般的小閣樓,也就僅僅一件房間而已,他有所奇怪的是,所有的侍女和傭人都沒有一個走上這個小閣樓來過,似乎這裡成了他們的禁地。
  外面的木門緊鎖,室內開著燈,周圍卻是連一個窗口都沒有開,都是一色的白色牆壁。不知道段家財是否在裡面,昨晚的這個時候,高函就從地下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在窗口移動,因此他走得特別小心,屏住呼吸,躡手躡腳地停靠在緊鎖的門上。

☆、第七十四章:閣樓內恐怖慘景(1)
  第七十四章:閣樓內恐怖慘景
  他把耳朵貼到門板上,想細細聽裡面的聲音。這麼一聽不要緊,他的耳朵在極短的時間內像是鑽進了一隻細長的蜈蚣,又癢又疼,他趕緊用小指使勁往自己的耳洞掏。那只蟲子進入耳洞後,發出了震耳欲聾的鳴叫聲,高函渾身像是被電到了一般,他直挺挺地站住忍受著,整個腦袋嗡嗡作響,其實小蟲的鳴叫並不大聲,但是此時卻是攀附在耳膜近在咫尺還要近的地方的上,擴散出來的聲音無疑大出了好幾百倍。
  高函張大著嘴不敢叫出聲,趕緊找一處地方躲起來掏耳朵,短短幾十秒鐘,他快要被這只蟲子給折磨瘋了。腦袋內就好比放了一條四十萬響的鞭炮,沒完沒了。手頭上沒有掏耳勺,一根細小的棍兒都沒有,看到尖銳的一角,高函就有用腦袋往上撞的衝動。蟲子在耳朵內如無頭蒼蠅四處亂竄,卻是沒有朝外面跑出來,而是時不時地往深處鑽。
  這樣下去,自己的耳膜非被鑽破了不可,高函是氣急氣敗卻是無計可施,如果要說把耳洞封住讓蟲子窒息不太可能,因為蟲子沒了空氣,它很可能在窒息之前盲目地使勁亂鑽,很可能直接造成耳膜穿孔,況且一隻能鑽進耳孔的蟲子,要想用窒息這個法子就未免迂腐,高函可沒有那麼多時間等它窒息。慌亂中看到一盤走道裡擺設的觀賞植物,綠蘿,他趕緊摘下一片葉子,用力搓了搓,然後讓擠兌出來的葉汁朝耳孔裡裡滴。
  不知道葉子的汁水對蟲子有沒有殺毒作用,但是異味的液汁滴進耳朵裡混合著裡面的分泌物,似乎變得有些粘稠了,而小蟲子一下被粘住,似乎騷動大為減弱。高函覺得奏效,趕緊又摘了幾張粗厚的葉子朝耳孔擠液汁。
  說也怪,連續滴了一會,耳膜內再無聲響,連高函都覺得挺是不可思議,思忖著綠蘿是哪種蟲子的剋星,既然蟲子在耳膜內生死未卜,也不再興風作浪,高函也就把搓碎的葉肉朝耳孔一塞,徹底封住了耳孔,他想回去後再找法醫給取出來。
  忽聽得緊鎖的門內有響聲,高函瞥了一眼樓梯口,發現沒有任何人影晃動,他疾步又重新靠近木門,這次,他不再冒冒失失地魯莽,鑒著走道的燈光,他是看清了這扇木門的玄機。木門竟然是一扇鐫刻著古代複雜圖騰的門。這扇門的詭異之處就在於人不靠近的時候,在走道中折射出來的光線和圖騰幾乎相融合,但是人只要一靠近,視網膜裡就會出現明顯的輪廓,剛才自己的失誤就是因為這種奇怪的錯覺。
  高函盯著圖騰,發覺有好幾處極為熟悉,不過整體頗為抽像,似乎有多腿的動物,或者是一種類似於饕餮的龍,旁邊都是回紋,還有奇形怪狀莫名其妙的篆星紋,層層疊疊,錯綜複雜。高函後退了一步,忽然發覺,這怎麼這麼像盤絲洞的入口?

☆、第七十四章:閣樓內恐怖慘景(2)
  但聽得門內又發生異響,高函昂提頭來發現頂部並不是嚴絲合縫的牆壁,在沿著門板至上方有一條直線豁口,直線豁口正好與房室內相通,不過直線豁口窄之又窄,僅有兩張卡片重疊的厚度。若是直接破門而入便是毀了計劃,還沒到無計可施的地步高函是得要嘗試各種手段,也要查個究竟。
  看著周圍都沒有可以攀爬的承墊物,走道也只有幾盤綠蘿,要把幾盆綠蘿當做墊腳石也不是上乘之舉,高函用袖子口把自己的鞋底下灰塵擦乾淨,然後揣上幾顆盆栽裡的卵石,折下一葉綠蘿,叼在嘴裡,就順著兩邊形成九十度夾角的牆壁往上攀爬。
  這九十度夾角攀爬牆壁可算是一門考技巧考力度考耐力的絕活,高函第一回當了個螃蟹,他腳下一發力,就地一跳,兩腿兩手都壓到了兩側的牆壁上,真個人便離開了地面。其實他的著力點都在接觸牆壁的側面上,稍有不慎便滑下去摔個四腳朝天。當然,身為一個幹警隊長也不是省油的燈,高函的身手並不比兩個下屬差,似乎技術更加嫻熟,三下兩下便是爬到了天花板的頂部,這時,他伸著腦袋,朝那個極其狹窄的直線豁口往內窺視。
  直線豁口正好相當於一扇門的門縫,不過縫隙內卻是白濁一片,高函左右瞧看是不得要領,這時才發現,原來縫隙中竟然遮攔著一大層蜘蛛網。普通的蜘蛛網僅僅就這麼一層,而且鏤空,呈散射型層層格格,根本無法擋住視線,形同透明。這次看到的蜘蛛網,竟然是如千百層蜘蛛網重疊在一起,根本無法一堵乾坤。
  高函這才想起昨夜在樓底下看到那窗口奇怪的顏色原來出自於此,他之前還以為是一種燈光的氤氳光暈造成的,現在總算是獲得明朗。但是疑問來了,這間小閣樓為什麼有這麼多的蜘蛛絲?他兩眼一抬,從頭頂上拔下幾根頭發來,擰成一條直線的發繩,然後朝著縫隙內插進去。再次拔出來的時候,發繩的一端竟然牢牢地粘著蜘蛛絲。
  蛛絲看起來並不是多年沉積陳舊的,而更像是剛吐出的新鮮蛛絲,絲絲是光亮白銀,似乎還能感觸得到蜘蛛尾部的粘液。
  小閣樓內的神秘很是讓人費解和嚮往。高函決心要一探究竟。正想尋找著有沒有更大豁口有機可趁的時候,忽聽得樓梯口下面傳來腳步聲,他頓時冷汗都下來了。此時他正如一直蝙蝠一般緊緊貼在天花板上,四肢撐著兩邊牆壁,腦袋一側朝著直線豁口偷窺呢,這層閣樓並不算高,閣頂是用輕鋼龍骨石膏板做出的天花。石膏板是以熟石膏為主要原料摻入添加劑與纖維製成,有質輕、隔熱、吸聲、不燃和可鋸性等性能。也正是有這種功能,高函的一舉一動所發出的聲響幾乎成了無聲無息。
  不過這石膏板與輕鋼龍骨(由鍍鋅薄鋼壓制而成)相結合的輕鋼龍骨石膏板光滑無比,只有銜接的微小縫隙,本想能有個凹凸點可以攀爬挪動,卻是整個閣頂除了隱匿的線路,裝潢的矩形條條板板外,卻是毫無著落點,高函只好蜷縮著保持在半空不動,至於會不會被對方發現,那只能聽天由命了。
  隨著樓梯口的人影緩緩上升,一個頭顱進入了高函的視線,這也讓他更加雲裡霧裡。這人就是當日棺材鋪的年輕代理人,小蕾口中所說的卡暐。高函記得董武鬼川曾經警惕地讖言卡暐可能中蠱毒為人所奴役利用,因此他的出現讓高函極為關注。至於董武鬼川的話是否屬實,很可能就在今晚揭曉,如果屬實,那麼會有更多的疑團能水落石出。
  卡暐目光呆滯,一上來整個人就如著了魔般,兩眼前視,絲毫沒有左顧右盼,一到門前,便朝門板喊:「老爺子。」
  「卡暐叫段家財老爺子?」高函一鬆懈,差點就從天花板上掉下來。這兩人非一般關係啊?
  一會兒,門板一開,出來是果真是段家財老頭子。不過,他的衣著和面色與高函之前看到的截然不同,以前感覺這老頭就是一個老佛爺老財主,今天面色粗糙,頭髮凌亂,臉上似乎多長出許多硃砂痣,斑斑點點,連他的手背都長有不少,身上披著一裘奇怪的服裝,從頭到腳拉攏,給高函有種死神的錯覺。
  此時,高函和他們兩人呈著斜對角五米的距離,只要對方有一個脖子酸,稍稍扭動一下脖子就能發現他了。高函也好比露在槍口上的鳥,他可不指望嘴裡的那截綠蘿葉子能遮掩住他這龐大的身軀,要有鴕鳥的思維才有這自信吧?聽得下方他們一老一小對白很嚴謹,旁若無人。
  段家財:「東西都弄好了嗎?」
《棺木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