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

  都說有錢能使鬼推磨,何況是小鬼呢,褲袋裡也正有幾塊銅板,龔沖趕緊掏了出來,頭也不回地朝後扔去,然後加緊了腳步跟上前面的人。走了十幾步,果然是沒聽到有小孩跟上來的腳步聲,他剛稍稍緩了口氣,可是那一串小跑聲很快就又跟了上來。龔沖心裡暗暗叫苦:我的小祖宗啊,沒見過這麼貪的,孤魂野鬼有塊錢撿就不錯了,你們這是在打劫呢?
  摸著口袋裡僅剩的幾張毛票,這本是拿來買點小酒斟酌的,現是藏不住了,龔沖咬咬牙,也把其丟了出去,這回他身無分文,想必那些小鬼不會再糾纏他吧?悲催的是不出一會,他還是被跟了上來。
  「有誰能跟我換個位置嗎?我不想走在最後。」龔沖忍不住說道。
  「你怎麼了?」曹辰生回過頭來。
  「不知道,走在最後我就覺得整個人飄飄的,發虛。」龔沖沒有把自己丟錢的事情說出去。
  「那我跟你換吧……」曹辰生說。
  段家財這時回過頭來,他走在最前面,風幾乎把他的火把吹滅了,一半炭一半火,他把火把舉在曹辰生的火把上烤了一會,火把重新旺盛起來。他說道:「不用了,這麼著,你們兩個就同時走在最後,好有個照應,潘耀李勝才你們依舊在中間,但並排著走。我還是走在最前面。」
  段家財說後沒有人再有異議,幾人重新編配了隊形,繼續前行。
  沒走幾步,曹辰生就發現龔沖一直在冒冷汗,便壓低著聲音問:「怎麼,是不是又碰到那些東西?」
  龔沖喉嚨發乾,說道:「剛才我好像看到一雙小腳在我側面稍後的地方。」
  曹辰生驚訝道:「你說有小孩子跟著咱們?」
  龔沖點點頭。
  「糟了,我傍晚時等你們兩方的時候,也遇見到了幾個小孩,可是我就聽到他們的笑聲,沒看清他們背影,追上去的時候,他們竟然消失在了一個蓄水庫裡面。現怕是這幾個小鬼在作祟了。」
  「我說老在後面聽到一連串小跑的腳步聲,敢情他們一直跟著咱們。」龔沖擔憂道。

☆、第一百一十二章:黑夜籠罩葬鴉屯(1)
  第一百一十二章:黑夜籠罩葬鴉屯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咱們今天是霉到了家,聽段大頭的話,讓它們跟著就跟著,咱們也不去招惹它,看它們能把咱怎麼樣。」曹辰生說。
  「你說,咱們是不是拿著三把火在夜裡行路把小鬼們招來了?」龔沖想起夜間擎三把火行道,那是給陰靈引路,不乾淨的東西最愛跟著三把火。
  「如果真是這樣,那跟來的就不是白天的小鬼了,從靠近傍晚十分的那段時辰,我就開始發現這幾個小孩,現在它們可是跟了咱們小半天了,居心叵測啊。」曹辰生道。
  「這鬼是你招來的……」龔沖臉上騰出一抹厭惡,曹辰生一看,臉色大變道:「你這是什麼意思?這能怨我嗎,它們要跟來我想攔也攔不住啊。」
  「你攔不住……攔不住……可我的錢都給施捨它們光了!」敢情龔沖憤懣的是剛才拿錢花得冤,還在為此耿耿於懷。
  「你都把錢撒了?」曹辰生一怔,估摸著龔沖是把錢都拿去打發小鬼了,即道,「回去我跟段大頭說說你的情況,申請報銷得了。」
  「你們倆在後面嘀咕什麼?快點跟上,別磨磨唧唧的!」段家財回頭瞪了兩人一眼。
  「這地上怎麼……」潘耀突然蹲了下來,段家財也拿著火把彎腰細瞧,竟發現他們的腳底土地如冬日水面上蒸騰出層層白霧,由稀變濃,越聚越多,那些霧氣無孔不出,甚至連站起身來都看不清自己的鞋尖了。此情形讓幾人雪上加霜,這無疑是增加了他們逃離的難度,只好霧氣濃到一定程度,他們就很可能連記號都找不到。
  夜更深,屯裡的氣溫越是冷,連腳下的霧氣都是冰的,幾人行路就好像光著腳丫挽著褲腳在溪水裡走動,臉上也有些許冰涼的東西黏附,怕真是落了霜了。這塊地是出了名的溫差大,白天黑夜截然不同。七月中旬白天烈日當空,艷陽灼人,正是晴空萬里。到了夜間沒有多少回溫條件便是驟然冷卻下來。幾人拿著火把幾乎都感覺不到火焰的溫度,就聽得嗶嗶啵啵的燃燒聲。
  地上霧氣一蒸騰,眾人的行速陡然緩慢,而且趔趔趄趄,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原本段家財說半小時就能走出葬鴉屯,卻是走了將近一個時辰,連莊古的那個位置都找不見,更別說邁出屯外了。段家財隱約覺得這地方成了一個走不出去的迷宮,來之時,他和曹辰生所做的標誌都依稀可辨,每幾十米一處。為了顯而易見,他們把記號做得十分醒目。可是越走越是發現這些標誌稀里糊塗地多得沒個盡頭似的,蜿蜒崎嶇,段家財不得不把曹辰生腳上跟前來:「咱們來之前大概做了多少個記號?」
  「嗯……好幾十個吧。」曹辰生親手做的標誌就有三十不止。在夜路做記號最需要謹慎,多做幾個好行路。
  「可是咱們這近一個小時走下來,看到的記號怕是上了百處不止。」段家財有些發蒙,「你看前方這處標誌,路邊一岩石上用石塊堆疊起來的三角形箭頭,是你疊的還是我疊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黑夜籠罩葬鴉屯(2)
  曹辰生拿著火把靠近標誌,觀摩了一會,困惑道:「是我疊的,可是箭頭的方向搞錯了!我明明是朝西南方向擺列,可是現在怎麼成了東南了?這不是給繞回來了嗎?」
  曹辰生一說,幾人都糊塗了,尤其段家財,他們來的時候就兩人,難不成還有人跟在後面故意把記號弄錯了不成?這是撞了哪門神還是惹了哪門怪,不帶這麼折騰人的。
  「等著。」段家財讓眾人停下來,跟前是一顆古樹,這棵樹的樹幹十分粗大,不過表面滿是疙瘩,常年不知道換了多少層皮,已經有不少寄生斛長在了樹腰上,幾人拿著火把竟然沒能看清樹蓋下的枝椏,足見這顆古樹盤亙根深蒂固在此的歷史有多悠久。
  「曹辰生,咱們來的時候有沒有見到這顆樹?」段家財回頭問。
  「我的確沒什麼印象了,或許有或許沒有。」曹辰生說。
  「沒有?難道一棵樹長這麼大就要一斗煙的功夫麼?」潘耀說。
  「我真的沒印象,來時做了好多記號,連我都記懵了。」曹辰生無奈道。
  「李勝才,你爬上這棵樹,看看能否觀察到遠處的景物,順便找個正確方向。」
  李勝才放下身後的柴捆,很快便躍上樹幹,腳踩著疙瘩處,雙手摟著尺蟲一樣伸縮而上。到了高處瞭望四周,葬鴉屯的夜晚就如一潭死水,除了能分辨出山坳和渾濁的天際外,其他的就是渾然一色的黑。
  「不行,瞧不出什麼眉頭。」李勝才朝下面喊。
  「那下來吧,小心點!」段家財幾人舉著火把朝上面照,只隱約看到了李勝才的鞋底,他踩在一截凸出的朽桿,有些悻悻地爬下來。
  段家財從一小袋兜裡抽出了一根針,放到頭皮磨蹭幾下,找到衣服的線頭,扯下一條極細的線來,綁住了針的中央,然後懸掛在一根較低的枝椏上,待其平衡了好判斷方向。這根針是被磁化了的備用針,預防指南針壞後可以頂上一把,現在是可以用上了。雖然挺小兒科,但是往往能成為出奇制勝的法寶,以前他還做過水上指南針,不過是挖了個小坑用了一泡尿讓指南針敷在尿上的。
  只見磁針被懸掛起來後,兀自顫顫抖動,宛如一個重病的人脈象紊亂,飄忽不定,段家財觀察許久,竟未能發現磁針有明確的指使方向。
  「這是遇上鬼打牆了呢。」段家財困惑起來,葬鴉屯磁場過於混亂,不知是何物在作祟,舉目整個葬鴉屯也就方圓半里,越走越是感覺範圍不止於五里的感覺。
  原來路邊蟈蟈彼起彼伏現在變得零星了,動物的噤言必有象徵。看似進入夜裡九點來鐘,蒼穹邊緣一片烏七八黑,不知道何時堆積了一大層厚重的烏雲,正緩緩地朝中央移動,宛如一張猙獰大口逐步吞噬掉整個夜空。天有不測風雲,果然說變就變。這真要一下雨,幾人還未找出逃離葬鴉屯的出口,那必得留在葬鴉屯一夜。之前幾人都遇到過各種詭異的現象,人人自危,誠惶誠恐,都認為葬鴉屯是個不祥之地,不宜久留。而且,就在他們剛進屯的前幾個小時,莊古的死就是一個證明。誰能保證留在葬鴉屯一夜不會出任何事情呢?
  「咱們得加快腳步,這天氣就婆娘般的喜怒不定,再走不出去,老子一把火把葬鴉屯給燒了!」段家財憤憤道。
  李勝才回憶了一會剛才他們所走過的路,覺得這葬鴉屯地勢並不平坦,坐落類似於丘陵土坡地形的地方,而且裡面小道四通八達,長期無人居住又是荒草重生,這麼看來,高低起伏遮遮掩掩,錯綜複雜的樹木形成了雷同的景色誤導了他們。段家財不以為然:「即使那樣,那自己和曹辰生所做的記號呢?這又做何解釋?解釋只有一個,見鬼了!」
  「你們看,前方不正是咱們出來的那件瓦房麼?」潘耀指著不遠處道。
  眾人都一怔。
  「爺爺的,咱們這是繞了個大圈了。看來葬鴉屯裡有人不讓我們走哇。」段家財有些躊躇起來。
  「段大頭,咱們該怎麼辦?」幾人都把希冀放到了段家財身上。
《棺木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