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龔沖兩腿一跪,就撲到了兩人的跟前。
  潘耀抹去鼻孔下的兩條鼻涕,哽噎道:「我也不懂,我打開棺槨一看……就成了這樣子了……李勝才啊,你怎麼跟莊古這般,死得這麼慘……嗚嗚……」
  段家財先是扼腕,痛苦地直搖頭,然後口氣突然來了一個三百六十度的大轉變,他指著潘耀目眥盡裂道:「潘耀,你都對李勝才幹了什麼?!」
  龔沖聽得錯愕不已,潘耀更是一下子被段家財突如其來的詰責瞠目結舌,他滿臉驚慌道:「沒有,沒有,這不是我幹的,我發現李勝才的時候就已經是這個樣子了……」
  「不是你幹的,那會是誰幹的?李勝才會自殺成這個樣子嗎?」段家財口氣咄咄逼人。
  潘耀講話的聲音都抖了,他抓住龔沖的褲腿,辯解道:「你們相信我,李勝才和我們都是形同手足,我怎麼可能對自己的兄弟下這麼黑的手,而且,我為什麼要害他?」
  「這個動機也只有你自己知道!」段家財步步落井下石,他有些反常的舉動令龔沖多出了幾分質疑。龔沖道:「我怕是有他人幹的,咱們先別給潘耀壓力,事情最會真相大白的,而且我也相信,潘耀不會對李勝才下黑手。」
  潘耀沒有再爭辯,他把頭緩緩地埋到李勝才的屍體上,喉嚨裡發出嗚嗚的哽咽聲。
  「龔沖,不是我不相信潘耀。」段家財緩緩道,「自從咱們一來到這個葬鴉屯,各種離奇的事情就不斷地發生在我們身上,很多時候,我們即使親手做了一件事情,但是當時,人是記不起來的,也不曾知道自己做了什麼,發生了什麼事情。」
  「你是說潘耀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龔沖心裡一震。
  就聽得段家財對他大喊:「龔沖,快離開潘耀!」
  龔沖一下子沒回過神來,但是他發現低著頭埋在李勝才屍體的潘耀有了幾分隱約的不妥,方纔還發著嗚嗚低沉的他連聲音都沒有了,就只是臉深深地埋在李勝才的胸口,然後發出一顫一顫的抽泣。
  「潘耀?潘耀?」龔沖推了推他的肩膀,潘耀低著頭沒有任何反應。
  「潘耀?」龔沖用力一推,潘耀的脖子像是斷掉了頸椎一般,猛然向後一番,然後露出了他的那張臉。段家財和龔沖皆是看得毛骨悚然,潘耀此時就好像完全變了另外一個人一樣,他的五官像是被冷凍進了冰室,蒼白無血,眼角的鬢眉狹長鋒利,嘴唇發紫,眼袋黯黑,一雙眼珠子白白地向上翻著,像行屍走肉般盯著兩人。
  龔沖嚇得連滾帶爬,怯怯地盯著變異的潘耀道:「潘耀,你這是怎麼了?」
  段家財道:「糟了,這地方陰魂不散,潘耀這是鬼附身了。」段家財擔憂的是,他以為是李勝才的亡魂進入了潘耀的體內,讓潘耀成為李勝才亡魂的傀儡,這個人除了軀殼是潘耀,靈魂卻是冤死的李勝才。段家財的擔憂很快被證實,潘耀的確被李勝才的冤魂所寄宿,潘耀把李勝才的屍體徐徐放下,自己還扭了一下脖子,發出卡卡卡的聲響,聽得令人牙酸。

☆、第一百二十六章:摘贓嫁禍借刀殺人(2)
  「潘耀,別過來……」龔沖慌忙從地上撿起鐵鍬,握在手上。
  「他這是走火入魔了!」段家財也把薅鋤僅僅攥在手中,凝神戒備以防萬一。
  龔沖根本就沒有料到有這麼個靈異的場景,好端端的潘耀,怎麼說鬼附身就被真被鬼附了身呢?此時潘耀變得猙獰起來,兩隻發白的瞳孔攜帶著一股看不透的殺機頻頻掃視兩人,他的情況來得突然,連段家財都沒有想到會是這樣,潘耀莫名成了李勝才的代替品。他額頭開始莫名的冒血,像是剛剛被鈍器砸破了太陽穴,血流如注。他邪邪的露出一個微笑,然後失去理智一般朝著段家財撲來。
  段家財思忖這定是李勝才死得不明不白,冤魂不散,借了潘耀的身體回來報復自己來了。他從潘耀表情看到了李勝才的幾分影子,登時嚇得是魂飛魄散,見到潘耀掐住自己的脖子,便揮舞著手中的薅鋤死死卡在潘耀的脖子上,而潘耀力氣暴漲,他瘋狂地掐住了段家財的脖子,兩人滾到地上,可謂是進行著一場殊死搏鬥。
  潘耀額頭上暴起的青筋如圖騰,根根殷紅如血,遍佈整張臉,活像個吸血鬼。尤其雙目變得赤紅,白色瞳孔內逐漸呈現出綹綹血絲,完全一個不折不扣的羅剎在世。段家財死死地兩手伸直,把薅鋤的木柄頂在潘耀的脖子下,兩方的脖頸處都開始泛紅髮青,又變得發白。
  啪!
  突然,潘耀一個跟頭從段家財的身上傾斜了過去,原來是龔沖在他身後偷襲了他,潘耀只是傾斜著跌倒在地,他很快站了起來,依舊不死不休地掐住段家財。
  「控制住他,他完全已經著魔了!」段家財在潘耀傾斜的瞬間得了空隙,未等潘耀重新扳直身體,他兩手便控制住了潘耀的一邊腿,並像只鱷魚咬住獵物後翻一個滾,他打算把潘耀的身體俯身壓在地面上。不過,潘耀很快掙脫掉了他的雙手,並單邊手把段家財的衣領提攜了上來,然後反手把段家財死死地勒在手肘內關節處。
  這招便是段家財用鐵線勒死李勝才的法子,看來段家財也得死於窒息,這才會讓潘耀善罷甘休。一邊的龔衝過來幫忙掰潘耀的手臂,無奈潘耀的手臂力度竟然如鐵鉗一般,紋絲不動,段家財很快憋得臉色通紅,青筋凸起。
  「潘耀,住手,住手!這是段大頭啊,你在幹什麼?!」龔沖焦慮地朝潘耀吶喊,只是潘耀一臉麻木,面無表情地持續加力。龔沖看這般下去,段大頭必定死於非命,自己操起了鐵鍬,腦子一片空白地就朝潘耀的腦袋砸了上去,沒想到,砸了兩回,潘耀竟然連個疙瘩都沒傷著,更不用說要放開段家財了。
  龔沖大為吃驚,這把鐵鍬拿來拍牛頭都能拍暈,卻打在潘耀的頭上,他就跟隔靴搔癢一般無濟於事。
  龔沖在第三次砸下去的時候,被潘耀一手抓住了鐵鍬手柄,一把扯來,直接將兩人都同時勒到了自己身下。一個人同時用手肘內關節卡住了兩個人的脖子。潘耀面無表情,絲毫沒有壓力感,奈何兩人怎麼掙扎,都無法掙脫,可見潘耀在短時間內暴力陡增了不少。
  龔沖被他勒得舌頭伸出半尺,兩腳痛苦地搓著地。段家財近乎昏厥,他已經嚴重缺氧,兩眼迷離,再過半分鐘,怕就得抽搐掛掉了。龔沖的兩眼往上翻了起來,他駭然地發現,潘耀半張著嘴,裡面溢出許多黃白的污穢之物,而且他的腦袋不停地顫抖,像是一個犯了羊癲瘋一般發作後的人。
  潘耀已是病入膏肓,無藥可解了。
  龔沖艱難地伸出兩手四處摸索,餘光中,看到了離自己不遠的那一把鐵鍬,使著所有的勁兒終於一把撈到了那把鐵鍬,一個朝後劈過,像是把鐵鍬用盡了全力擲鉛球甩出去一般,鐵鍬在半空中飛了出去,掉落到地面上。
  沒劈中?
  龔沖徹底絕望,當他準備閉上眼等待窒息時,驀地感覺到頭頂上許多溫熱的液體帶著一股腥味流瀉了下來,同時摻雜著潘耀喉嚨裡發出的含糊的汩汩聲,龔沖胡亂揮動的鐵鍬竟然鋒利的刃邊緣切割到了潘耀的喉管上!
  潘耀登時喉嚨裡的血像是洩露了的水袋,嘶嘶地噴灑了出來。不過,他僅僅卡住兩人脖子的手並未有絲毫鬆懈,而且似乎還卡得更緊了。龔沖痛苦地弓著身體,垂死掙扎,一秒……兩秒……三秒……
  終於,僅僅卡著他們脖子的手臂有了些許鬆動,龔沖攢足了最後一絲力氣,把他的手臂給掰開了。自己頹然地趴到地狠狠地咳嗽,連唾沫都吐了出來。須臾,再看潘耀時,他翻到頭頂上的那雙白色瞳仁已經緩緩變回了正常樣子,卡在段家財脖子上的手也鬆開了,潘耀他兩手死死地掐著自己的喉管,想方設法把鮮血給堵住,但是他沒有做到。
  血液依然源源不斷地從他的喉管裡噴射出來,並且衝出他的手指縫裡,然後忽多忽少地濺落到地面上。
  「潘耀……」龔沖醒悟過來,他趕緊上前伸手幫忙摀住了那個被橫著切開的傷口,可是就是四隻手掌也無法包得住那股噴湧的血液,潘耀的心臟彷彿痙攣了一般,急遽地抽動著,直到把所有的血液都噴了出來,他的胸腔才一抽一抽地起伏。
  「潘耀,你別死……」龔沖欲哭無淚。他的手來回地換了很多方位摀住,但是無濟於事。
  血液流淌成一大片厚厚的血泊,一直流到段家財趴在地上的臉頰邊上,他咳嗽了一聲,鼻孔裡沾滿了潘耀溫熱的血腥,他從鬼門關撿回來了一條命。潘耀則沿著鬼門關頂替他走了進去。
  三個人都睜著擴大的瞳孔,彼此相視。而潘耀的黑色瞳孔正在逐步潰散,即使他再怎麼長大嘴巴,也不能夠正常地呼吸到一口新鮮空氣了。最終,他的瞳仁定格在了段家財的身上,停止了呼吸。

☆、第一百二十七章:死亡名單無順序(1)
  第一百二十七章:□□無順序
  外面的光線進入了黎明,厄霧顯得更加清晰而渾濁了,早起的烏鴉以及其他鳥類偶爾發出一兩聲鳥叫,襯托出葬鴉屯的空曠與寂寥。昨夜到今日清晨,有兩條人命在這裡潰散。而葬鴉屯所有的景物都原封不動。岩石,塌房,枯樹,藺草,溪流……
  「潘耀……被我殺死了……」龔沖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他神情萎靡,惘然若失。
  段家財四肢癱軟,他退到棺槨旁邊,後背倚靠著棺蓋,盯著地上兩個滿身是血的死人,潘耀和李勝才,震驚得一語不發。
  「段大頭……我殺死了潘耀,我親手殺死了潘耀!」龔沖半哭半笑,坐在地上,臀部被一大灘血跡給浸泡著,看著自己兩手沾滿血跡,情緒進入了癲狂。
  「你別說了!」段家財吼了一聲,他伸直腳踹開了龔沖的一邊腳,他似乎聽到了屋內滿是冤魂的訕笑與譏諷,像是在慶祝段家財的目的成功了,也像是在慶祝惡魔的計劃初步見效。段家財彷徨地爬將起來,拉著龔沖的衣領,亟亟道,「走,快,咱們馬上離開葬鴉屯,馬上!」
  龔沖的衣領被斜著扯向一邊,整個人都歪了,只是癱坐在地上,像一灘淤泥,無動於衷。
  「我走不了了,我殺了潘耀……我會被永遠地留在葬鴉屯,給兄弟們陪葬……」龔沖哭喪著,兩條鼻涕長長地黏附在鼻腔下。
《棺木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