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她客廳的燈沒有開,只有臥室裡一盞小小的檯燈亮著,我在樓下看到的那點朦朧光亮就是檯燈發出的。我躡手躡腳地走進臥室,突然看到在臥室的床上,躺著一具赤身裸體的女屍,我嚇得媽呀一聲,沒命地逃了出來……
「你當時知道那具屍體就是杜芬芳嗎?」老畢問道。
「不知道,我只看了一眼就跑出來了。」楊凡身體有些哆嗦,「當時屋裡的光線實在太暗了,而屍體又是那麼可怕,它兩眼大睜,舌頭露出嘴巴外,我,我確實不敢看第二眼……」
「你當時為什麼不報案?」小陳覺得不可思議。
「因為我去找過杜芬芳幾次,我擔心報案後,事情會牽扯到我頭上,再說,那時我很快就要參加業務競賽的選拔賽,一旦陷入其中,我就無法比賽了。」
「這件事情,你對李亞萍以及你的同事們講過嗎?」老畢吸了口煙,專注地看著楊凡。
「沒有,從來沒有講過。我當天晚上回到農家樂後,同事們的麻將局正好結束了,他們看我臉色煞白,問我是不是遇到鬼了,我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回家後,李亞萍已經睡著了……之後的幾天,我一直關注著報紙電視,但都沒有光明村死人的消息,這讓我不禁有些懷疑自己那晚的經歷,覺得是不是看花了眼。」楊凡說,「後來,我把心思全部轉移到學習上,再加上不久就到外地集訓去了,這事也就慢慢淡忘了。」
「你肯定在說謊,據我們瞭解,杜芬芳失蹤後,李亞萍曾到光明村去找過她,難道李亞萍沒有對你講過這事?」小陳說。
「沒有,她只說杜芬芳已經回老家去了。」楊凡有些虛脫地說,「我說的一切都是真的,請你們一定要相信。」
「嗯。」老畢點了點頭,他拿出一張照片說,「小楊,請你仔細辨認一下,照片上的這個人,與你第二次到光明村看到的那個男人是否相像?」
「頭髮有點像,都是寸頭,身材也差不多,其他的……我就說不清楚了。」楊凡努力辨認一番後說。
「好,咱們今天就到這裡,你去休息吧,」老畢說,「鑒於有些事實還沒有弄清,你先暫時不要回家。」
第十二章迷霧重重
二樓的幾間房全都空著,裡面凌亂不堪,顯然已經有一段時間沒住人了。小陳隨意走進一間房,從窗口看出去,他驚訝地發現:馬老三的那幢出租樓赫然在眼前,那套發現屍體的房屋在視野中看得清清楚楚……小陳在心裡估算了一下,確信自己站立的位置與那套房屋的直線距離不會超過一百米。

第二天上午,人民路西大街郵政儲蓄所的營業室內擠滿了顧客,工作人員迎來了一天中最緊張繁忙的時刻。
上午十時許,一個中等身材的年輕男子走進室內,他看了一眼排得長長的隊伍,皺了皺眉頭,逕直走向一個窗口。
「請出示你的排號單!」女工作人員盯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說。
「我不辦事,只想查詢一下歷史匯款記錄。」年輕男子說。
「查詢記錄也得排隊!」女工作人員不耐煩了,招手叫後面的顧客上前。
「等等。」年輕男子從口袋裡掏出證件,從窄小的窗口遞了進去。
「原來你是——」女工作人員張大了嘴巴,她愣了一下後,趕緊起身,拿著證件走進了營業室內部的一個小房間。
不一會兒,女工作人員和所長一起走了出來,她們打開了旁邊的一道小門,將年輕男子迎了進去。
這個年輕男子就是市公安局「3?12」專案組的警察小王。一個小時之後,他拿著三張複印件匆匆趕回了局裡。
「畢老,匯款的原始單據已經全部提取到了。」他把三張複印件交到老畢手裡,「我同時請所裡的工作人員幫助回憶匯款之人,但幾個工作人員均表示每天接觸顧客太多,他們也沒有專門去留意顧客,所以沒人能夠回想起匯款人的體貌特徵。」
「郵政儲蓄所每天要面對大量顧客,工作人員無法記住其中一個顧客是正常現象。」老畢點點頭,他看了看複印件,隨手遞給了一旁的小陳。
這是三張寄給杜芬芳父母的匯款原始單據,每張單據上面,匯款人一欄寫的都是「杜芬芳」三個字。
「字跡較粗,下筆較重,這顯然不是女人的筆跡。」小陳認真核實了一下,並取出杜芬芳和曹正明的合照翻到背面,指著上面的小字說,「這一行字是杜芬芳寫的,她的字比較娟秀,和單據上的字明顯不同。」
「嗯。」老畢吸了口煙,說,「從字跡來看,匯款的人十之八九是一個身體健康、精力旺盛的男人。你們看,每個字的第一筆都有一個不易察覺的小圓點,這說明他在寫每個字之前,都有一個停頓的過程。」
「這說明了什麼問題呢?」小王不解地問。
「一般來說,這種現象有兩種解釋,其一是說明這個人性格多疑,某件事剛剛開始,便對其產生了懷疑;其二是說明這個人做每一件事之前,都有先思考再行動的習慣——這一點也表明一個問題:這是一個喜歡思考並有豐富人生閱歷的人。」
「沒想到僅憑幾個字也能推測出這麼多東西!」小王頻頻點頭,很快他又疑惑不解了,「杜芬芳幾個月前就已經被害,這個人為何要一再給她家裡寄錢呢?」
「這個寄錢的人應該就是嫌疑人。」江濤說,「從楊凡交代的事實來看,如果那個窺探杜芬芳的黑影就是曹正明,那麼他一定就是殺害杜芬芳的兇手。他在行兇之後給杜家寄錢,目的其實很簡單,一是穩住死者父母,讓他們覺得自己的女兒還活著;二是在案情暴露後,給警方製造假象和迷霧。」
「江哥說得太對了,看來寄錢的人非曹正明莫屬!」小王表示贊同,「杜芬芳老家那麼偏僻,她在城裡無親無故,除了曹正明和李亞萍知道她家的地址外,可以說沒有第三個人知道,而李亞萍不可能寄錢,剩下的人只能是曹正明瞭。」
「那楊凡呢?他已經被排除在外了嗎?」作記錄的小張忍不住問道。
「基本可以說排除了。」江濤看了老畢一眼說,「我認為至少有三點可以說明楊凡不具備作案的可能性:第一,經過畢老昨天的試探和我們的進一步調查,楊凡吸煙是近一個月才開始的,他過去並不吸煙,這就排除了他埋屍時不慎讓煙灰掉入牆壁夾縫的可能;第二,埋屍是一個相對漫長的過程,如果是楊凡所為,作為他妻子的李亞萍不可能察覺不到;第三,楊凡只是一個單位的業務人員,從事的工作與建築或裝飾裝修行業毫不沾邊,他本身也不具備這些技能,因此不可能將屍體埋入牆內。」
「事情可能沒有你想像的這麼簡單。」小陳搖搖頭,「我覺得楊凡目前還不能排除在嫌疑人之外,你所作的推測都是建立在他的一面之詞上,事實究竟如何,恐怕要等他的體液鑒定結果出來才能明確。另外,那個所謂的黑影是否真的存在,對此我持懷疑態度,這也許是楊凡有意編造出來的呢?再有,即使黑影真的出現過,但不一定就是曹正明,雖然楊凡所指的那個黑影某些特徵與曹正明相像,但這個城市中等身材的人太多了,因此我認為他的陳述並不具有代表性。」
「那你認為最有可能的兇手是誰?」江濤毫不退讓。
「現在我也無可奉告。」小陳兩手一攤說,「案子越深入,我越感到茫然,我之前認定的嫌疑人都被排除了,所以我現在對自己的分析持謹慎保留態度,不過,正如畢老所說,兇手也許就潛伏在光明村。」
「畢老,真是這樣嗎?」在場的警察都把目光投向老畢。
「小陳,你可真會踢皮球啊!」老畢微微一笑,「案情進展到現在,可以說正是撲朔迷離、迷霧重重的時候,我有一種感覺:兇手其實離我們並不遠,他在暗處,我們在明處,從東城馬老三屋外的那個神秘腳印開始,他便與我們較上勁了。我們每一次的調查和摸排,似乎都在他的視線和掌控之內。這個人可能會是誰呢?目前我也不好下結論,要讓他露出廬山真面目,有一明一暗兩條線索可供排查,明線就是按照已知嫌疑人的順序逐一調查,楊凡之後,下一個重點目標就是曹正明。」
「那暗線呢?」小王迫不及待地問道。
「我已經讓小黎去執行這項特殊任務了,但願她能有所收穫。」老畢微微一笑,神情顯得神秘莫測。

牆內女屍發現已經有十餘天了,兇手仍然逍遙法外,市領導對此大為不滿,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李伊林在全市政法系統春季工作會議上,對市公安局的工作進行了嚴厲批評,並提出了限期破案的要求。
「最近市委常委會明確提出,春季的治安和穩定是大事,市領導要求全市政法系統積極行動起來,掃除一切障礙,把維持治安、確保社會和諧穩定工作做實做好。目前我們最大的釘子,是西郊光明村出租屋的裸屍案,這個案子對公眾安全和社會穩定造成了很壞影響。據我所知,市公安局現在對這個案件的偵破進展止步不前,兇手仍逍遙法外,對此,市領導不滿意,群眾不滿意,社會更不滿意。」李伊林嚴肅地說,「我希望市、縣公安局積極配合,加強信息共享和線索摸排,爭取早日偵破此案,為我市創建文明標兵城市做出應有的積極貢獻。」
李伊林看了一眼在前排就座的市公安局局長王斌,提高聲音問道:「王局長,你們有信心在十天內破案嗎?」
「我們盡量爭取吧。」王斌小聲回答,臉上冒出了細密的汗水。
「我需要一個肯定的答覆。」李伊林不滿地說,「如果你們的技術力量不足,可以申請省公安廳協助;省公安廳專家破不了,可以申請更上一層的公安部專家前來。」
「這個案子是我們重案組的老畢親自在抓,他可是全公安系統都有名的刑偵專家。」王斌說,「我們市局領導班子對他十分信任,相信他一定能在短期內破獲此案。」
《神秘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