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這件事讓我先想一想吧。」說實話,黃萬福的這番話確實讓我有些動心,因為我無兒無女,孤身一人,如果後半生有人照顧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他殺人這件事沒人曉得吧?」我說,「只要沒人看見,把屍體處理掉就行了。」
「沒人看見,那個地方你是曉得的,晚上一般不會有人去。」黃萬福感激涕零地說,「老三啊,我們家姑爺的命全靠你了,今天晚上就請你過去幫助處理屍體如何?」
「好吧,那我先收拾收拾。」我一邊穿毛衣,一邊隨口問了一句,「你知道他殺的那人是誰嗎?」
「聽他講,是一個住在二樓的杜姓女子。」黃萬福回答。
「啊,他怎麼會跑去殺人家呢?那是一個多好的女子啊!」我怔住了,心裡覺得黃家姑爺和這個女子之間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和黃萬福走到院子裡,他的姑爺已經在車裡等候我了。
對眼前的這個男人,我可以說是看著他成長起來的。他最初只是一個打工仔,並且還在光明村租房住過,正是在那段時間,他和黃茹娟戀愛了,那時黃萬福和老婆還嫌人家窮,堅決反對女兒和他來往。不過後來,黃茹娟懷上了他的孩子,眼看生米煮成了熟飯,黃萬福兩口子才勉強同意了這門親事。結婚後,誰都沒想到這小子越混越有出息,最後竟成了黃家的驕傲。
「馬叔,這事全倚仗你了,只要能幫我渡過這個難關,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以後會把你當成親生父親,一輩子照顧你,給你養老送終。」他神情惶恐,臉上全然沒有了往日的瀟灑和從容。
「你怎麼能幹出這種事呢?」我忍不住指責。
「唉,都是我鬼迷心竅,也怪我一時衝動。」他狠狠抽了自己兩記耳光,看他痛不欲生的樣子,我的心也慢慢軟下來了:誰沒有鬼迷心竅的時候,我當初不也是一時衝動殺了自己的老婆嗎?
那天晚上,我和黃萬福的姑爺趕到光明村時,已經是第二天凌晨兩點鐘了。我們悄悄走到二樓,打開門走了進去,當我看到床上杜芬芳赤裸的屍體時,我馬上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也明白他為何堅持不讓黃萬福一起過來的原因了。
「趁天還沒亮,趕緊把屍體拖出去扔掉吧。」我看他愣著沒動,忍不住提醒道。說真的,他把人殺死在我的房裡,這讓我心裡很不痛快,因此巴不得早點處理完事。
「這樣拖出去扔掉,遲早是會被發現的呀,警察如果立案偵查,我還是逃不掉。」他愁眉苦臉地說。
「要不,挖個坑掩埋如何?」我建議。
「挖坑太過明顯,那樣也容易被人發現。」他沉思著,慢慢走到那間小屋裡,突然眼睛亮了一下,「馬叔,把屍體就埋在這間屋內如何?」
「什麼?」我大吃一驚,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說把屍體埋在這間屋裡?那以後我這套房子還租不租啊?」
「馬叔,你以後的生活都由我負責了,你還在乎這幾個房租費?」他輕聲說,「再說了,你這間房子向內的一面牆有點凹,如果在這個位置砌一面牆起來,把屍體埋在牆縫內,我敢保證一般人絕對發現不了。」
「可是屍體會發出臭味的啊。」我還是有些擔心,「萬一臭氣飄散出去,被周圍鄰居嗅到了怎麼辦?」
「這個你放心,我是搞建築的,我保證把牆體砌得嚴絲合縫,不讓一點臭氣飄散出去。」他說,「不過這事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而且從今以後,你這套房就不要對外出租了。」
我默不作聲,事到如今我只有聽從他的安排了,於是我和他一起,連夜到一個工地上去拉了一車磚頭,並弄了足夠的水泥和沙子回來。白天,等周圍人們都上班走了後,我們開始慢慢砌牆。
牆體砌到一米多高時,我和他一起,把床上的屍體抬了下來。本來,我們也想給她穿件衣服的,可是她瞪著眼睛、吐著舌頭,樣子顯得很嚇人,於是我們不敢給她穿衣服。我找來一個蛇皮口袋,把她裝在裡面,匆匆往牆體夾縫內一塞便完事了。
他砌牆的技術確實好,不但砌得嚴絲合縫,而且牆體筆直。整面牆砌好後,我們把房間裡裡外外打掃了一遍,最後,我按照他的要求,把杜芬芳的東西收拾好,拿到外面偏僻的地方燒掉了……
馬老三講完,頭慢慢低了下去,彷彿在向杜芬芳懺悔。
「既然這套房內埋了屍體,你也答應不對外出租,那如何後來又把房子租了出去呢?」小陳有些不解地問。
「剛埋了屍體的那段時間,我天天提心吊膽,老是擔心屍體被人發現,不過時間一長,屍體沒有發出臭味,也沒有人來過問此事——除了一個女的來找過一次後,便再也沒有人來問過死者的情況。兩三個月後,我的膽子也慢慢大了起來,於是把那套房又租了出去。」
「你重新對外出租,租你房的人長什麼樣,叫什麼名字,你還記得嗎?」老畢問道。
「名字不記得了,我只記得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小伙子,個子不高,臉瘦長瘦長的,他住了不到一個月就走了。」
「瘦條臉?」小陳和小黎都不禁一怔。
「這個小伙子搬走後沒幾天,王大海和李小曼就住進來了,讓我沒有想到的是,他們住進來的當晚衛生間裡就出現了哭聲,後來你們來調查,又發現了牆裡的屍體。」馬老三哭喪著臉說,「千不該啊萬不該,我不該因黃萬福和他姑爺幾句話就捲進了是非之中,現在我真是後悔莫及。」
「我們找你調查時,你千方百計阻撓,並主動交代出了十年前的殺妻事件,之後又裝瘋賣傻,這些應該都不是你的初衷,而是他的主意吧?」老畢再次問道。
「是的,當哭聲把你們引來後,他們一家都著急了,黃萬福的老婆馮素珍那幾天守在村子裡,一邊假裝摘菜,一邊觀察著村子裡的動靜。我知道她還編了很多故事,目的就是要把罪狀安在我頭上——她姑爺說,反正我不是兇手,不用擔心什麼,他讓我千方百計攪亂警察破案,為此,他還要我把十年前殺人的事也告訴你們,說這樣最多只能判幾年刑,到時服刑期滿後,他就把我當父親一樣贍養起來。」
「你十年前殺人的事,他怎麼會知道呢?」小陳很好奇。
「其實,當年那件事我雖然瞞過了村裡的很多人,但卻沒有瞞過黃萬福,因為就在我準備挖坑埋屍的當口,黃萬福突然來找我借農具,他看到我屋裡血流遍地……事到如今,我也沒什麼可隱瞞的了,其實這次我幫他家姑爺,也是迫不得已,算是還他當年的一個人情吧。」
馬老三話剛說完,外面突然響起了敲門聲,一個低沉的男人聲音傳了進來:「馬叔,我來接你回去啦。」

這天下午,黃茹娟帶著七歲的兒子軍軍回到了位於東城的娘家。
儘管臉上化著精緻的妝容,但三十七歲的黃茹娟看上去仍顯得憔悴不堪。與父親黃萬福一樣,黃茹娟臉上最大的特徵是眼窩很深,這使得她總給人一種心事重重的感覺。
不過,近幾個月來黃茹娟確實心事重重,自從老公殺人後,她心裡便懸上了一塊沉甸甸的石頭,這塊石頭讓她寢食難安,日漸憔悴。而近半個月來,她的生活更是罩上了一層濃厚的陰雲,隨著牆內裸屍的發現,這塊石頭越發沉重,讓她幾乎透不過氣來。她知道,一旦東窗事發,老公被抓伏法後,等待她的將是家庭破碎,過去衣食不愁、無憂無慮的生活也將一去不返。
「軍軍他爸到精神病醫院去了?」馮素珍一見到女兒,馬上關切地問。
「是呀,他說最近總感覺有些不太對勁,而且擔心馬叔在醫院時間久了會出事,所以想把他接出來,一起到外面避避風頭。」黃茹娟擔心地說,「媽,最近有沒有陌生人到過你們這裡?」
「沒有,你放心吧。」馮素珍說,「那個唱歌的男人死後,公安局的人都被吸引到那邊去了,昨天我到光明村去了一趟,發現馬老三的院子裡站著不少警察哩。」
「這件事讓你們兩位老人擔驚受怕,跟著受了不少累。」黃茹娟愧疚地說,「軍軍他爸不知道上輩子作了什麼孽,給我們家惹下這樣大的禍事!」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事情已經出了,只有想辦法把它解決掉,再說,這個家還真是不能缺了他。」馮素珍安慰女兒,「我想不會有事的,你也不要太擔心了。」
「這幾天我眼皮跳得很厲害,老是擔心出事。」黃茹娟眉頭緊皺,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這樣長期下去不知何時是盡頭,我都快支撐不住了……」
黃萬福接過話頭說:「放心,不會查到咱們的。」
在老兩口的勸說下,黃茹娟眉頭稍稍舒展了一下,不過她還是放心不下,掏出手機發了一條短信:老公,你接到馬叔了嗎?
十多分鐘過去了,手機毫無反應,黃茹娟按捺不住撥打了電話,不過手機裡傳出的卻是令人失望的聲音:「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他的電話怎麼會打不通?黃茹娟撥了一遍又一遍,然而電話裡傳出的依然是那個冷冰冰的聲音,一種不祥的預感迅速滑進腦海,她頓時心亂如麻,坐立不安。
《神秘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