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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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腦海裡一片混亂,完全沒有邏輯性,各種問題層出不窮,不僅僅想到了地宮裡的東西,突然又想起來學校裡那些兄弟們,他們答應了和小日本鬥狗的,也不知道他們找到好鬥犬沒有?說到斗犬,我似乎應該去找柳老爺子一趟,跟他借兩條上等的斗犬,這應該沒問題吧。
這時候腦子突然的靈光一閃,這蟬人只是一些寄生蟲而已,而柳老爺子號稱蟲王,應該沒有他擺不平的東西吧。
對啊,從我們下墓到現在,似乎一直沒有看到柳老爺子,柳老爺子似乎一直都沒有出現啊。老頭兒在那裡呢,要是他在這些小問題不是手到擒來麼?
我小聲的把這些疑問說給我們家老爺子,老爺子只是微笑不語,示意我聽從吩咐即可不要自己擅自做主。
就在我們爺孫倆竊竊私語之際,一個醫生匆忙趕到老鍾身邊,說那個矮子已經醒了點名要見這裡的最高負責人。
老鍾一聽,趕緊往裡面去。我一聽說是最高負責人,見范教授和新來的那個領導都沒動地方,就明白老鍾這一關又過去了,不由得譏諷道:「腰裡別個死耗子就冒充打獵的,還最高負責人,哼!。」
宋旭東拉我一下,趕緊也隨了眾人一起進去。
張老娃果然醒了,雙腮顯露出不健康的潮紅色,兩眼灼灼有神。身邊照顧他的大夫和護士不斷的擦拭他的身體表面,降溫是其一,其二是能夠阻斷一下身體表層寄生蟲的繁殖數量,最少讓人看到之後不會產生不良反應。
最少我看到那些東西的時候不會渾身發麻,我現在的心理承受能力愈發的脆弱起來,記得在墓下的時候反應沒這麼大啊,這倒是一個奇怪的反應。
其實張老娃不像大家想像的那麼猥瑣,至少一雙刀眉配合一對斜楞三角眼,看起來還有一點英武,除了個頭有點縮水以外,其他的倒也不難看。
看到我們走近前,他竟然難得的笑了幾下,儘管聲音笑的跟邸梟一樣難聽。
「敢問,那位是這裡的長官?」張老娃顯然用了很大的力氣來說話,說完之後,明顯有點上氣不接下氣的感覺。
老鍾默默的往前走了兩步:「我是這裡的主任,我姓鍾,不知道我該怎麼稱呼你,是叫你張老娃還是該怎麼稱呼?」
「俺叫張鐵城,字鎮陵,鄉里都渾叫俺張老娃,半輩子都沒人叫過俺的學名了,你叫俺張老娃就行了。」張老娃的這番話引起了一陣不大不小的騷動。
已經解放半個多世紀了,沒有聽說過誰起名帶字的,這張老娃既然有有名有字至少其父親應該是有文化的人,至少不像鄉里相傳的那樣粗鄙無文,是遊走街坊,游手好閒,刨墳掘墓之徒,僅憑這一點,他守陵人的身份似乎不那麼讓人感覺荒唐了,畢竟這麼大的地宮守陵人不會找一些地痞無賴來。
「俺爹說俺們家是大宋官家欽封的鎮陵經略使,祖傳家訓世代居住在秋稷寺旁,看守寺下面的大墓,無論再怎麼難都不准離開,七代老祖曾經離開過新鄭一段時間,被俺們老祖托夢罵病了,回來之後燒紙磕頭才痊癒,自此以後俺們張家就再也沒有離開過此地一步。」說到這裡,張老娃,哦不,張鎮陵先生似乎氣力用的有點過,忍不住咳嗽起來,嘴角已經有鮮血慢慢的洇出來,大夫趕緊用潔淨的棉球為他拭去,然後用另外一個棉球蘸點鹽水,濕潤他已經發乾的嘴唇。
雖然監護病室人數眾多,此時大家沒人出聲,整個房間除了鑷子偶爾觸碰到不銹鋼盤子的聲音以外,只有張鎮陵先生風箱一般的呼吸聲。
「俺知道你們都是官家的人,是專門管護陵墓的,是好人,可是官家裡的人也不一定都是好人,這次是有人故意設了全套叫你們上當的。」張老娃顯然有點說話吃力了,說一句話要休息半天,鼻翼呼扇的越來越厲害。
「俺們一家都在守護這個地宮,俺們家老人說,地宮裡埋得是俺們張家的大恩人,當年若沒有地宮裡這個人,俺們張家早就滅門了,所以俺們張家要世世代代的守護下去,餓死也不能動裡面的一分一毫,凍死也不能拆這地宮的一根木頭。有人要打這個地宮的主意,俺就趕走他,趕不走的就留下他,永遠的留下他。」張鎮陵刺刺拉拉的嗓音像信號不好的收音機廣播,但是播放的確是讓人毛骨悚然的消息。
永遠的留下他,那不就是殺死到裡面麼,這傢伙也是個不老實的,都到這會功夫了依然在偷換概念,不承認自己殺人,只說自己留人了。
「俺知道,你們肯定有好些問題想問俺,可是有些事兒,你們不問俺都告訴你們,可另外一些事兒,你們就是殺了俺,俺也不給你說,咳……咳……咳……咳,俺知道,俺的時間不多了,俺身體裡積攢了幾十年的毒物了,一壓不住就該發了,俺知道,差不多到頭兒了。俺只有挑著能說的跟你們說說,其他的要麼是俺也不知道,要麼是俺知道不能說,這秋稷寺張家到俺這兒也算最後一支兒了,俺那個侄兒是俺認的,不算俺家人,這守陵的事兒跟他某關係,俺也不想叫他幹這了,把這個活兒交給官家,交給政府吧。」張鎮陵說到這裡又是一陣咳嗽聲音,咳完之後,肺裡跟拉風箱一樣,鼻孔處已經有噁心人的纖毛蔓延了出來,大夫趕緊用蘸了藥物的濕面紗給擦去。
「俺家一直守著這陵,可是不敢聲張,俺怕有人盜墓啊,越是守就越是有好東西,所以害怕賊惦記啊,俺們就一直隱名埋姓的住在這陵的旁邊,十年動亂的時候,紅小兵要砸秋稷寺,要破四舊,要拆房子,俺爹怕他們拆東拆西拆壞之後發現地下有地宮,就主動帶了家裡的幾個小伙子去把秋稷寺砸了砸,紅小兵見革命果實被別人摘取了,就不再以這裡為目標了。可就這,還是有人惦記這個地方啊,後村的馮瞎子,是個半仙兒,會看風水,他一看就知道這下面有地宮,就找了幾個人,晚上打了個盜洞順著出溜下進去了地宮,俺爹得住信兒就趕緊開了地宮的甬道進去截他們。那天晚上,俺爹和隨後趕到的倆老叔跟馮瞎子在地宮裡周旋了半夜。那馮瞎子可不是真瞎子,他老好瞇縫個眼兒,總是看住跟個瞎子一樣,其實他比明眼人看的都透。」張老娃又歇了口氣。
「他們不知道在那兒的武鬥組裡弄了幾桿槍,本說是墓裡有惡鬼,鎮鬼用的,結果在地宮裡和俺爹他們碰上了,俺爹他們雖說仗著地形熟,把他們三個都繞暈了,可是他們三個也開槍把俺兩個老叔打成了重傷,俺爹一生氣就把他們都留下了。」
汗,就這就殺了三個人了,怪不得當地傳說張老娃他爹當年領著人把寺砸了之後,跟隨他砸寺的人不得善終了,原來是這樣啊。
張老娃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我心裡有點不落忍,忍不住開口說話:「你省點力氣吧,堅持一會,能把柳老爺子請來你就有救了。」
「別,別請他!」張老娃一聽我要請柳老爺子,聲音突然高了起來,就像吵架一樣喊出來:「千萬別請他,他看住怪老實,其實他一點都不老實,他讓他侄子去幫人家盜墓,這我都知道。」
「你怎麼知道柳老爺子派了侄子去盜墓?」老鍾也很驚詫,這在老柳頭兒來說是一個家門的恥辱,現在是盡量都不提。可是,張老娃這麼旗幟鮮明的點出來還是頭一個。
「我怎麼知道,咳……咳……咳,我當然知道啊,這老水鬼家裡啥俺不清楚啊,早幾個月頭前,就有人拿了一副地圖到村裡問東問西,俺一看給俺家藏那本地圖差不多,俺就上心了。俺拿到手裡一看,這分明跟俺家那副地圖差不多啊,就是這秋稷寺地宮的圖形,俺當時就留上心了,他還只當這是原來老秋稷寺的設計圖呢,後來就沒影了。」張老娃又輕輕的喘了一會,接著表述:「俺一留心就開始天天吊著這幾個人,想看看他們究竟想弄啥,結果,後來就看見他們又找了個幫手,拉了一條狗過來跟柳老頭兒鬥狗,柳老頭兒一輸一被詐,我就知道,他們盯得是地宮,因為地宮裡面的蟲豸機關很多,要想順利進去並全身而退,非得有柳家的人幫忙不可。後來俺偷偷的跟著他們,看他們竟然去了一座大陵墓裡盜寶貝。可很快就在墓裡被陰害了,他們退出來後,我就回來了,我想他們在那裡找不到寶貝,肯定還會回來找這裡的寶貝的,看他們這次又是地圖又是蟲王世家,還人多勢眾,我得先下手為強,所以我就跟俺家大侄兒定了個計劃,去賺他們的人頭,可是不巧的是那天晚上我去的時候只有老頭兒和這個小領導同志。」張老娃衝我努努嘴,竟然還有心思俏皮的笑一個,當時我就崩潰了。我輕輕的摸摸脖子,我的玉皇大帝啊,我差點就被人家殺死到墓下面了,這工作風險也太大了啊。
這小子太危險了啊,他這可是主動殺人的嫌疑啊,我真不知道法律、道德乃至基本的社會準則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難道只有那個世代祖傳下來的遺訓才是指導他們活下去的信念和動力。
想到哪墓道上面掛的一具具被製成假殉葬者的乾屍我就一陣陣的後怕,這裡面會不會有枉死的?會不會有人誤闖到了地宮裡而被殺死的?會不會僅僅因為他們看起來這人有盜墓的嫌疑就誆進墓裡給殺死,就像我們這次一樣。
張老娃是一路跟蹤著王魁、呂強這夥人的,他親眼看到他們掏了韓王陵,加上柳家老頭兒又派侄子助紂為虐,更加加深了張老娃對柳老頭兒的戒心。
在他的眼裡,我和宋旭東又帶著青海獒王大張旗鼓的來助陣,隨後又和趙宇趙旭兄弟合兵一處,開始密謀一些東西。他由此斷定,我們都沒有安好心眼,所以就和他的那個養子定下了圈套準備把我們引進家裡面扣起來詳細詢問一番。
從他侄兒那裡已經知道,有人已經下了地宮,並且搬動了定陵石,加上張老娃路過廟會的時候被人埋在了沙子下面,張老娃知道此事難以善了了。
誰知道,就當他計劃把我們進他們家的時候,有人已經到了地宮,迫使張老娃在人手不夠的情況下沒有敢輕舉妄動,我們在張老娃家裡破掉了六丁六甲拘魂像之後,就馬不停蹄的往秋稷寺地宮趕。
張老娃的確演的很像,把所有人都騙過去了,要不是老鍾留有後著,這屋子一般得人估計現在都在地宮下面替人守墓呢。
好狠的手段,好重的心機,我不由得暗暗喝彩,看不出這個不足五尺的矮子竟然有如此城府,連多年的老傢伙都上了他的當。
「你們在的……時……候,有……有人……也在。」張老娃幾乎已經快說不出話了,但還是堅持把每個字吐清楚。
我們全部一驚,互相看了看,難道我們在那麼熱鬧的情況下,地宮裡還有人躲在暗處不成?
張老娃很勉強的笑了一下,很滿意他造成的這個效果:「是真的,牽龍機動了,有人已經留好了後路,三蟾望月井被擺顛倒了,金龍吐火筒是前人留下的不假,可是後來有人故意擺到了燈盞裡,目的就是延緩你們的進程。」見我們依然面面相覷,張老娃苦笑了一下:「那個,會機關術的小領導,你懂,你告訴他。」
我沉吟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麼說,這個張老娃說的全是路上的陷阱,按照他的說法,的確是有人提前動過這些東西,可是我終究還是學得不到家,是一點皮毛,只有求助的望著老爺子。
老頭兒似乎是打定主意不準備開口,見我把目光投向他,他輕輕歎口氣,只好上前一步問道:「你是不是看情況不妙,就打開了金睛水獸把守的水道,放暗河水神們進來了?」
聞聽此言,張老娃突然眼睛猛的睜大,似乎想把爺爺看清楚一點:「你……你……你是?」
爺爺歎息一聲,又走近一步,指了指我,還有自己說了一聲:「我們都姓婁,廣武郡清池的婁。」
張老娃有點吃驚的說:「機關木甲婁,你們……你們……是婁家,我們祖上,祖上,見過你們家老爺子……咳咳咳,你們的……地圖,地圖在我家……口子裡,土穴五大行……口子裡有地圖,快去……拿地圖,地圖在鍋裡,咳咳咳咳……。」張老娃竭盡力氣說了幾句之後,頓時像暴風驟雨一般開始狂咳嗽。
大夫急忙上前查看,示意大家離開,要對這個人進行搶救,老爺子明顯還想上去問話,結果被老鍾攔住了。
就在大家往外走的時候,就聽見他猛的提高聲音吼了一聲:「九寶龍璽盒沒了,有人偷走了,你們拿回來,咳咳咳……你們……當心……有壞人……。」話到這裡,猛的往下一弱。
幾個待命的大夫趕緊衝了上去,各種急救設備上的燈開始不停的閃爍。
這個張老娃時日不多了,這幾乎是幾個老頭兒的一致判斷,市裡最好醫院的急救大夫都已經過來了,雖說不治了,但是大家還是覺得應該盡可能的搶救一下。
他最後說的這番話太重要了,儘管最後一段含混不清,但是包含了太多訊息讓人一下都消化不過來。有可能是人之將死的最後忠言,也有可能是回光翻照在胡言亂語。
《我在新鄭當守陵人第二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