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我準備像解救老鍾一樣,用太平陽寶錢擊打這只甲蟲,然後用傘兵刀剔掉這個怪甲蟲,但這個提議被老鍾否決了,因為他說老苗的身體本來就很虛弱,不知道能不能經得起強行地剝離這個寄生物。
  「那怎麼辦?」我有些無奈地說,「總不能眼看老苗脖子上掛這麼大個瘤子吧?」
  「有一個方法倒可以試一試,你的歸陽藏陰體質我以前也只是在古籍上看到過,今天第一次見識到它的作用,就像我們剛才做的那樣,看能不能用你的血來殺死這個甲蟲,」老鍾歎了口氣,「第一次來這裡探的時候,就知道這是個百毒蟲養穴,沒想到這裡幾乎處處都是鬼蟲怪蚇,看來這個主人生前一定是個養蟲的高手。」
  「誰在說本宮的壞話,本宮難道是一個養蟲的人嗎?」一陣尖厲的聲音突然從老苗的嗓子眼裡給憋了出來,就像是老苗刻意地捏了嗓子在說話一樣,本來就靜謐的墓室被這一嗓子打破了沉寂,把正在忙著想對策的兩人嚇得一哆嗦,不禁轉頭看著緊閉雙眼嘴巴卻一張一合的老苗。
  「你說什麼?你是誰?」老鍾用一種難以置信的口吻問道。
  「大膽,竟敢這麼跟本宮說話,你是不是不想活了?」老苗依然是捏著嗓子用怪裡怪氣的聲音繼續在說話。
  我和老鍾都徹底蒙了,怎麼突然又出來一個「本宮」啊?皇帝的后妃娘娘?難道是我們的幻覺?
  「老鐘,你有沒有聽到有哭聲?」我突然想到,以前只要是看到幻象,就一定有一陣若有若無的哭聲傳來。
  「你也聽到了?我還以為只有我才能聽得到。」老鍾一臉迷茫,「不過,我聽到的是類似於歎息的哭聲。」
  「是本宮在哭,怎麼了?本宮遭受這麼大的苦難,難道不能哭一聲嗎?」對面的老苗還是很一本正經地對我們說道。
  「老苗是不是最近在看《還珠格格三》?」我低聲地問老鐘。
  「好像是在看《鐵齒銅牙紀曉嵐》。」老鍾也似乎怕驚擾到了老苗。
  哦,明白了,是老苗自己產生了幻覺,恐怕現在他的意識裡不知道又把自己當成了乾隆的哪個妃子,這傢伙居然有扮女人的愛好,想到這裡心裡一陣惡寒。
  看來還是脖子上那只甲蟲的緣故,肯定是甲蟲觸手裡分泌出了神經性至幻毒液,而讓老苗在意識上產生了錯覺。
  第77節:第十四章 寄生怪蟲(4)
  我和老鍾交換了一個眼神,準備同時撲上去先制住他,然後再想辦法解決他脖子上的那只甲蟲。
  就在我們想要撲上去的時候,老苗突然尖厲地叫了起來:「皇后饒命,我不敢了!」我們一愣的時候,就聽他突然轉換了語氣惡狠狠地說,「呂雉,你把我的手腳都砍了,你把我幽禁在這個古墓裡,你把我的兒子都殺光,我告訴你,你的兒子其實是我的兒子,我把他們掉包了,可是我依然恨,我恨,要他的天下傾覆,我依然要你和劉三的後人死絕,我要這天下的人都為我陪葬!」
  聽到這裡,老鍾突然一把拉住了正準備朝上猛撲的我,一臉的驚詫:「老天,難道她真的是墓主人?要是這樣的話,就解釋了為什麼要擺下這麼惡毒的詛咒陣!」
  我心中一寒,從老苗嘴裡所喊出的名字來看,似乎想到了什麼,那個曾經在歷史著名而且慘無人道的事件,漢惠帝所目睹的最慘不忍睹的事件……據史料記載,漢高祖當年曾經寵幸過戚夫人,惹惱了跟劉邦出生入死打下天下的元配夫人,曾經在歷史開創專權先河的女人——呂雉。
  呂後是個極有政治頭腦而且心思陰微的女人,為了替兒子剷平道路,劉邦還在的時候,她就以叛亂的罪名,殺了韓信等諸多功臣。劉邦生前因喜愛戚夫人而威脅到了太子的地位,在劉邦死後,呂後將戚夫人砍掉手腳,挖掉眼睛,熏聾耳朵,毒啞喉嚨,然後裝進一個陶甕裡,稱之為人彘,意思是人中之豬,還叫自己的兒子惠帝來看,漢惠帝嚇得不敢言聲,從此不問朝政,二十四歲便死去了。
  想到這裡,我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要是這麼說的話,這所有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解釋了,包括在陶甕裡種的這些乾屍,一路上走來多如牛毛的機關陷阱,想要天下湮滅的殘忍詛咒。
  老苗依然捏著蘭花指,用一種怪裡怪氣的腔調在說著一些聽不懂的話,而且說得有鼻子有眼,許多東西竟然暗合史書,說老實話,要不是當下這麼陰霾恐怖的氣氛,我倒真有興趣聽他掰扯一番,就當是聽百家講壇了。但是我很快發現,老苗就像壞掉的留聲機一樣,反覆地在講同一段故事,就是「自己」如何被砍掉手腳做成人彘的那一段,每當講到這裡,就透出一股沖天的怨氣。而這個時候那種不男不女的聲音就顯得尤其刺耳。
  「呂雉,你這先帝棄婦,不孝淫材,當被雷誅!」當老苗第三次重複這句話的時候,在一旁冷笑了很長時間的老鍾突然一聲斷喝:「夠了,別裝了!」
  這一嗓門嚇得正專注於聽老苗說話的我渾身一哆嗦,回過頭來驚奇地看著一臉正經的老鐘,而老鍾此時竟然也入了戲,彷彿真的和一個千年前的後宮怨婦對話一般,竟然一本正經地擺開了架勢跟不知道是老苗還是一個鬼的人認真了起來。
  我一臉驚詫地看著神情凝重的老鐘,心想這傢伙該不是由於後腦上的霉血沒逼出來而導致有點兒大腦短路吧。我輕輕地扯了他一下低聲說:「老苗是不是被附體了啊?」
  我話音剛落就被老鍾狠狠地掐了一把。老鍾在一本正經的神態下衝我比畫示意手裡的銅錢。我這才想起來自己已經干看了半天戲,連忙把手裡的銅錢擺出來,右手的無名指剛剛結痂的傷口在倉促之間被刮掉了血渣,鮮血頃刻之間流淌了出來。
  就在電光火石的一霎,老苗突然朝我衝過來,脖子下面的黑甲蟲好像驟然增大,就像一顆跳動的黑色腫瘤一般,老鍾猛地推開我,一把搶過我手裡的銅錢,甩到了老苗的脖子上,那隻銅錢竟然牢牢地粘在老苗脖子下的黑甲蟲上,而老苗則站在那裡傻了一般一動不動。
  老鍾擦了把頭上的汗,拽起來正在發愣的我,從他手裡傳過來冰冷的溫度凍得我不禁一哆嗦。他看了我一眼,搖搖頭:「得趕緊把銅錢還給你,你的歸陽藏陰體質是五行倒逆,所以你剛才陰差陽錯地破了四象離魂陣。」
  什麼?五行倒逆?我不解地看著他。原來,在中醫裡,把人的脈絡分成陰陽五行,每一個臟器或者部位就代表五行中的一種,五指也是如此,按照幻象裡所指示的方法,我割破的是右手無名指,本來是至陰之血,但是由於我特殊的歸陽藏陰體質是五行順位逆反,也就是說,在本來是金的位置上是土的脈絡,在水的位置上卻意外是火的脈絡,以次類推,原本是水陰之寒的無名指卻是火陽之氣,於是火陽的血氣加上太平陽寶錢就如同一把閃著激光的利劍,撩破了迷霧重重的四象離魂陣,而沾染了陽火之氣的老鍾和我都無意中躲開了百毒蟲養穴的攻擊,只有老苗不幸中招,但是被陽寶錢擊中以後,老苗也木然不動了。
  老苗就這樣呆滯地佇立在我們面前,彷彿是被定身法給鎮住了。但是脖子下的黑甲蟲竟然又悄悄地伸出來四隻觸角,像鋼針一樣扎進了老苗的脖子裡。看到這裡我渾身的寒意更重了,彷彿掉進冰窖裡一樣。
  老鍾彷彿經過了長途跋涉,一個勁兒地牛喘,等他喘勻了,突然問我:「你剛才是不是都已經以為這是那個戚夫人擺下的詛咒墓陣啊?」
  我心裡一陣鬱悶,什麼叫已經以為啊,明明就是。看著我一臉不解的神色,老鍾頗為得意地笑開了。
  「小子,說你毛嫩你還不信,我們都差點兒被墓主人騙了,」老鍾此時彷彿揭開了一個大秘密一樣胸有成竹,「還記不記得,咱們在第一道墓門那裡所遇見的那道祭祀機關?」老鍾問我。我點頭。
  「那是一個屠龍台,還有在上面那層墓室我們看到的那些祭祀的法器,都表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墓主人對當時的皇帝恨之入骨,急於想要皇帝嗝屁朝天,讓老劉家的天下亡掉,而且,在上層的墓室的銅鼎裡有一隻野豬,野豬的嘴巴銜著一個小孩,你當時還提醒我們說看到了小孩身上刻有字,你還記得是什麼字嗎?」老鍾借恢復體力的機會慢慢地向我推理案情。
  「彘」字,是一個血紅的「彘」字,在玉製的小孩反轉的時候,我清楚地看到了肚子上所刻畫的那個字。
  「那你知道漢武帝劉徹的小名叫什麼嗎?」老鍾又開始了歷史考試。這自然難不倒我。
  「叫劉彘,呵呵,就是小豬,劉小豬。」我剛剛沒心沒肺地笑了兩聲就不笑了,我突然想到了看似不合理的好多東西,原來都有了答案,為什麼墓室裡會出現了西漢中期才有的東西,原來我們都被主人騙了,他在誤導我們,而且是很刻意地去誤導。
  一種被愚弄的憤怒和失落感剎那間湧上了心頭,我說有些地方怎麼處處都和歷史上的不太一樣,而且有些東西存在著關公戰秦瓊式的錯誤,原來,這一切都是墓主人刻意這麼做的。
  「人家又沒有讓你進墓來,他怎麼知道咱們會誤解這些東西啊?」老鍾聽了我的憤怒之後有點兒啞然失笑。我想想也是,墓主人又沒有請我們來,千年前的他怎麼可能算到千年後的我們會在這裡犯下常識性的歷史錯誤。「那這個墓主人在幹嗎?」我試探著問老鐘。
  「擺這個墓的主人在設置陷阱,他不僅詛咒了皇帝,還設下了一石二鳥之計,如果詛咒成功自不必說,如果詛咒不成功,內情洩露,皇帝肯定會打開此墓,然後發現這個墓裡的設置,一定會被假象所迷惑,遷怒於戚夫人的後人,認為是戚夫人的後人為了報先祖之仇才設下如此惡毒的墓陣,很有可能當時戚夫人的後人在漢武帝后期在朝裡擔任了極其重要的職務,照歷史上的推斷,極有可能是戚夫人娘家的後人或者是跟戚夫人有關係的人在朝裡把持了大權。」老鐘的推斷似乎有點兒道理,但是沒有明確的銘文或者文獻記載,這樣的推理就如同幻想小說一樣無稽。
  四十九個屍首,全部都裝進了陶甕裡,而且都是仿照當年戚夫人的慘相,借助戰國人頭祭塔的絕陰之氣,讓這個四象離魂陣成為了一個不折不扣的弒龍陣。想到這裡我不禁有點兒佩服這個造墓的人,他如果不是一個絕佳的風水師,就是一個深諳此道的神棍。
  「照這樣推理的話,這裡就不能稱之為陵了,因為這裡根本就沒有埋葬任何帝王,反而是一堆被人殉的奴隸或者宮女,只是為了詛咒而布下的陰毒陣法,在相信詛咒和鬼神的古代,這也算是一個大工程了吧,可惜是一個毫無用處的工程,那些無辜埋葬在這裡的鮮活生命才是被詛咒的人,他們又招誰惹誰了呢?」回想我們經歷的這一切,我不禁有點兒感慨。
  「不能這麼說,我們現在都只是在推測,誰也不知道……」老鍾剛要繼續教課,就聽見一陣類似於野獸喉嚨裡吼叫的聲音從老苗的口中發出來,急忙看老苗,我們都著實嚇了一大跳,不大會兒的工夫,老苗的臉色已經變得鐵青,脖子下面的甲蟲最起碼已經又多伸出了差不多四條觸角扎進了老苗的脖子,現在已經有足足十二條玻璃纖維絲一樣的觸角寄生在老苗的脖子裡,老苗脖子上的皮膚也開始變得粗糙起來,就像樹皮一樣長滿了疙瘩,整個甲蟲正在逐漸地隱沒在老苗的脖子裡,彷彿隨時就能和老苗的脖子融合在一起。看到這個情形,我的脖子下面不禁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因為這個甲蟲的造型此刻就像一隻長了十二隻腳的蜘蛛,一隻快要長進老苗脖子裡的蜘蛛。
  「老鐘,趕緊想想辦法吧,要不老苗就完了!」我帶著哭腔跟老鍾說。
  老鍾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你怎麼求我啊,對付這種東西可是你家的不傳之秘啊!」
  什麼?聽了老鐘的話,我有點兒傻眼了,我哪會幹這個啊。
  老鍾驚詫地看了我一眼:「怎麼?你爺爺沒有教過你嗎?」我更是一頭霧水,急忙搖頭:「沒有啊,老鐘,你動作快點兒吧,要不可真的救不活老苗了。」
  「你小子剛才不是還在自稱什麼歸陽藏陰體質的雙瞳呢嘛,你咋不繼續牛下去了?」老鐘的話裡明顯帶了幾分戲謔的色彩,看得出來,他一點兒也不著急。他反而悠然地說這個東西掛在老苗脖子下面未嘗不是好事。
  啊?聽了他的話,我開始有點兒反胃了,因為這種令人作嘔的甲蟲這會兒已經牢牢地扎進了老苗的脖子裡,而此時的老苗兩眼發紅,喉嚨裡開始不斷地重複著憤怒的吼叫,而且銅錢隨著甲蟲身體的不斷擴張,已經遙遙欲墜了。
  老鍾扭頭問我:「你真的沒有隨身帶紫金針?」我依然是很迷茫地搖頭,並且反問:「什麼是紫金針啊?」
《我在新鄭當守陵人第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