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白廣德磕巴磕巴煙桿道,依我看,是黃氏下毒手害死孩子,她一個女人家怎麼容忍丈夫帶一個孩子回來,而且白長仁估計也是被她從山巖上推下來,至於最無辜的還是王寡婦,孩子死了,老公死了,最後那黃氏還讓瘋子中邪,拿著斧頭過去把王寡婦的腦袋給搬了家。
  我笑道,我不知道什麼標準答案,或許是一道開放性的題目,沒有答案,或許村長您說的才是對的,很多時候,人與人之間一想偶發性衝動的因素就導致就殺人事件,一個平時斯文的人也可能行兇殺人。真的說不清楚誰才是兇手。
  看官,你們能夠看出謎底嗎?
  白廣德村長問道,那白敬仁原來的墓地怎麼辦,還有那瘋子家怎麼辦?都是大凶之地,會不會有什麼怪事發生?我心想,總歸有一些怨氣和屍氣是散不掉的,時間久了散掉才好。
  我說有個建議,在那個白虎銜屍的地方種上大片的向日葵,在瘋子門前種上純潔的梔子花。這樣,等夏季到了,陽光普照,向日葵吸收著陽光,就可以化解一切的悲傷和苦難,而梔子花看起來,總不會讓人想起紅色的鮮血,白色,原本是最乾淨的。
  白村長道,真是個好辦法,花開的時候,總能看到希望。
  我牽著小黑狗離開了白廣德的家,花了五十塊錢,白村長原本肯收,推搡了大半天才接下來。
  出了白村長的家,我就聽到了村長老伴的責怪聲,你個老不死,以後少跟龍家外孫說話,晦氣,龍游水也是神經病,自己一輩子打光棍也就算了,還把外孫給拉進來,作孽啊,以後那個女人肯嫁給龍家外孫,大好青年,哎……
  我裝作沒聽見,繼續趕路,有些話聽到進了心裡面難免會傷心會難過,不如裝作沒聽到。白水村道路都是石板路,早些年宋代靖康之恥,金宋戰爭持續多年,有一隻白姓人家跋山涉水,從當時中原汴京,來到江西和湖北交界的地方,在白水村定居下來。當時就鋪出了石板路,後來慢慢延長。其家族又有一脈遷到了很遠的閩浙一代。
  石板路上,不像大城市有路燈,除了兩邊人家照耀出來的燈光照明,沒有其他的亮光。今天白天發生的事情,家家戶戶關緊了大門,躲在屋裡。
  今晚又沒有星星,石板路黑漆漆的,小黑狗黑漆漆的。我拿出手機出來,手機也沒電了。路上面黑洞洞的,只能憑著肉眼趕路。我一邊走一邊想,是在怎樣一個漆黑悄無聲息的夜裡,瘋子背著死去的老婆,摸著夜路回家。他背著老婆的時候,又是一個什麼樣的心情:邊走邊哭,邊哭邊笑,那該是一種什麼樣的生命體驗。
  沒有經歷過的人永遠無法體會他,拿起筆端也無法揣測。
  我彷彿看到路邊的石頭上,瘋子打開水壺然問道,媳婦你要不要也喝一口,喝上一口咱好回家。然後笑道,你不喝的話我自己喝了。
  彼時皚皚白雪從天上飄下來,簌簌寒風從遠山吹來,世界安靜如同高僧坐定的心,瘋子坐在冰冷的石頭上,如同一座雕像一樣。
  我輕輕地走開,繞開他們,不忍心打亂他們。等到向日葵和梔子花盛開的時候,一切都會好。
  只要想想向日葵開放,我也不會畏懼黑暗之中的蟲師和外公身上的血手印。
  我輕聲溫柔地喚道,小賤,咱回家吧。
  
  第16章 黃氏跑了
  
  路面雖然黑,但外公家的方向是確定的,小賤在前面帶著我,十多分鐘就走完了黑黑的山路。小黑來過一回,很習慣地鑽進了房子裡面,我打開了門進去,開燈打開電視想讓自己熱鬧一點。開電視的時候,裡面放著《聊齋》,看了一會,趕緊換台,原本白天嚇得要死,晚上回家還要自己嚇自己,我是傻不成。乾脆關掉電視,去臥室裡面把電腦打開。一摸主機,丫,還是熱的,我心想難不成是外公還魂回來上網。
  我看了一眼小賤,躺在地上,正著玩遊戲,玩的是左眼看右眼,往中間擠的遊戲,它樂此不疲,後來我聽醫生說這樣練習,可以有助於眼睛的勢力,小賤一雙陰陽眼快要開了,所以要多練習練習。小賤靈性異常,若是外公回來,應該是可以感應出來的,不會如此無聊玩擠眼睛的遊戲。那唯一的可能是哪個小偷跑進來上了一會網,我自己安慰自己地想道。
  把外公留下的優盤找了出來插進電腦。過了一會,點開了優盤,從視頻畫面上面跳出了外公熟悉而陌生的身影。說陌生,是因為我和他相處的時間加起來也不過也沒有幾天,見面也沒有幾次。
  外公笑道,蕭棋,當了幾天大師感覺怎麼樣,我們鬼派的妙法你好好掌握。不是外公坑你,以後你會明白,保衛地球和人類和平就靠你了。
  我差點提起了凳子砸過去,大好的人生毀掉就毀掉還弄一段高尚的說辭。沒等外公接著往下說,氣得我把視頻給關掉。
  外面起了涼風,嗒嗒的就開始下起了大雨。手機充了電,把手機打開,準備給母親打個電話,時間很晚怕他們睡了,就算了,剛準備睡覺,就在這個時候,手機咚咚跳了起來。
  沈易虎的聲音傳來,蕭棋,你電話怎麼一直關機,事情有點嚴重了,黃氏跑了。什麼,你們是不是無能啊,我喝道,你們是不是……誰手賤把塞在她鼻子的樹膠給取出來了,不是說了讓你們直接丟火葬場火爐去嗎?
  沈易虎抱歉地說道,已經發生了,該怎麼辦?
  我道,你問我我問誰去,廢了半條命好不容易抓住,你讓她跑了,你不是開玩笑就是腦袋少根筋,不說了,你自己想辦法,這事情跟我沒關係了。
  喂喂,蕭棋,大師……
  我掛上了電話,手機嘎嘎地響了起來,還是沈易虎的電話,沒好氣地接了電話,我是真的……
  蕭大師,我是陳荼荼,沈警官讓我問一問,有什麼辦法沒有?陳荼荼的聲音哪裡像尋求意見,感覺就是問小弟話。我心中本來就不爽,心想沈易虎來美人計也不能來高明一點,呵呵笑了兩聲,陳法醫,我知道肯定會說。
  「儂剛還是伐剛?」陳荼荼一聲喝了出來,情急之下用的是自己的家鄉話,應該是吳浙上海人。
  我說,妹子,你別嚇我,我不講你難不成過來收拾我,現在害怕是我好不好,黃氏是被我抓的,她記得我的氣味,回來找我算賬的。我都沒吼你有資格嗎?
  陳荼荼嘎崩一聲就掛掉電話。
  窗外電閃雷鳴,黃氏是被我抓住的,她要是記住我的氣息,跑來抓我,那不是完蛋了,事情接著一茬一茬來,本以為事情都完了,還要硬著頭皮接著上。我的心如同寒冬臘月的沒有衣服的小孩一樣。看著還在玩擠眼睛的小賤,對它說了一堆話,你倒好了,現在我可怎麼辦啊?可愁死我了。
  從本能上我還是害怕這一類東西的,黃氏雖是很初級的一類屍變,但幾乎要了我的命,而且這種的東西都醜陋得要命,看久了會有心理負擔,甚至心理變態造成生理上不舉都是有可能的。大好青年,誰喜歡挖人家的墳墓拿著屎尿到處亂奔,給我一百塊都不會幹。
  初級就這麼嚇人噁心了,更高級別的呢?
  我硬著頭髮把《集成》拿出來,心中暗暗發誓,把黃氏找回來之後,再也不干風水師了。
  《集成》上面有些地方看不懂,自己琢磨也沒有一個準確的答案,心想優盤裡面或許會有答案的,把視頻打開。外公依舊笑道,先說一說你心底的迷惑吧,那個瘋子之所以心中對我恨恨不平,是因為他認為我沒有救活他的妻子。他妻子得了病,不是神鬼原因,是生理的原因,怪不得我,要怪只能怪政府,辛苦工作一輩子,最後看不起病,好了,現在書上面有些不懂,我給你講講。
  外公果然是把幾處難點講了一下,譬如小孩頭暈入邪幾種原因,講了約莫有七八點難點,然後視頻就完了,最後外公說道,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我們鬼派能不能在業界揚名立萬就看你的。還有,你別砸電腦,我說最後幾句話,我的卡密碼是多多少少,還有就是你準備好真正地接觸鬼這一種無形的東西了嗎。
  視頻戛然而止。
  優盤裡面再也沒有了,我想外公你好浪費,這麼大一個優盤只放一個視頻。什麼叫我準備好接觸鬼沒有,越想越覺得話不對,我不是見過嗎?
  不過話說話來,從最開始水猴子到黃氏到白敬仁都是有肉身的,不是無形之中的鬼怪,當然那幾縷屍氣不算的。
  無形的鬼?
  我喉結動了一下,發現自己站在懸崖邊上,眼前就是一個大坑,孤立無援的感覺再一次佔據了心頭。外公的視頻只是告訴了我解讀和領悟《集成》的辦法,能不能學到真的本事就要靠自己。
  原本黑了電腦視頻嘎崩一聲又跳出了外公的腦袋瓜子,還有一點忘記說了,之前等你來的時候想給你加餐嗎?我弄了五條蟲子炒給你吃了。是金木水火土各五隻蟲子,你吃了之後,身體就會變好的,再也不會害怕蟲師的蟲子了。
  視頻真的是完了。
  我說:「外公,既然我真的掉進坑裡面去了,我就學著自救。希望可以從這份職業裡面找到我生存的意義,能夠支撐我走下去。」
  外面的雷聲越來越大,雨也越來越大。
《最後一個風水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