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

  白開挺高興,當天晚上請我喝了頓酒。他的酒量實在太大了,難怪之前喝了六瓶都跟沒事人一樣。
  我喝吐了好幾次,也終於睡了一個非常踏實的覺。
  之後的日子恍然讓我覺得回到了剛入行的時候。也不知道是碰巧了,還是我倆的命理財運是相生的,總之,各式各樣的生意是一個接一個地來。白開這人也不挑,大活兒小活兒一個都沒落下,就連給小夫妻算什麼日子結婚、家裡人托夢來是什麼意思這種幾千塊錢的事兒,他都整天拿著電話給人指導。而且付款的方式還很新潮,用的是支付寶。
  白開的手法跟秦一恆截然不同,具體管不管用我也懶得考究,反正錢到手了才是關鍵的。
  做了幾個小活兒之後,終於等來了一個大點兒的生意。
  一個老總的公司樓下長年守著一個乞丐,白天就在那條街上來回要錢,晚上就睡在公司大樓外牆的一個角落裡。因為大樓設計的原因,那個角落勉強算是三面牆遮擋,頭頂還有玻璃罩防雨。
  這個老總說不上是好善之人,但也沒壞到哪兒去,見乞丐可憐,也就默許了。
  可是即便能擋一些風,遮一些雨,說白了還是在戶外。那個乞丐也不知道是因為生病了,凍的,還是怎麼的,有一年冬天,一夜之後,死了。
  這死了人本身就是一件挺晦氣的事兒,尤其還是在自己公司的大門口,這個老闆趕忙自己掏錢把屍體給火化了。
  可是公司保安在打掃乞丐留下的遺物時發現,這個乞丐在自己睡的硬紙板下面,藏了很多紙錢,各式各樣的紙錢。
  雖然當時人們都覺得挺奇怪,可誰也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那個乞丐恐怕在任何人心裡都是無關緊要的,消失了也就消失了。
  然而沒承想就在這之後,公司樓下開始出一些亂子。
  我之所以用「亂子」形容,而不是說鬧污穢,是因為那個老闆自己就是這麼表述的。事實上他也形容得挺貼切。
  這家公司是做IT的,需要經常加班,趕上忙的時候,很多員工下班的時間都是夜裡一兩點。
  按說那個時間了,街上應該已經沒人了,可是有很多員工表示,他們結束加班走出寫字樓之後,會碰見有人來問路。
  雖然也沒出現什麼上身或是撞邪一類的事兒,可深更半夜的,被人這麼搭訕問路不免還是會嚇一跳。
  起初人們還都認為是巧合,可是這問路的一直就沒斷過。大家聚到一塊兒談論,總結下來,發現問路的並不是同一個人,這也就排除了附近有一個精神病患者的猜想。
  這下人們開始覺得有些害怕了,很多鬼故事裡都講過相似的橋段,一時間弄得人心惶惶。
  這時候老闆坐不住了,這不僅影響公司的運轉,而且這麼傳下去也沒人敢跟他做生意了,所以他就想找人來看看。
  雖說很多老闆都迷信,但這個老闆是工科出身,一直就是個無神論者,他找人看,完全是做樣子給員工看,所以這事兒七拐八拐,就找到了我。大言不慚地說,我在這行裡也是有些名氣的——雖然這都是托秦一恆的福。
  這個老闆很大方,打來電話也沒含糊,勞務費明碼標價,跟談正兒八經的生意一樣。
  他給的價格很划算,而且公司就在某一線城市,具體是哪兒我就不方便透露了,反正離我也很近。
  我連猶豫都沒猶豫,直接就應了下來。倒不是被價格打動,而是想看看,這個白開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我跟白開休整了一天,第二天就開車動了身。我特意沒讓白開帶蟈蟈,這他媽要是一路煩過去,我肯定就得瘋了。
  一路上我試著跟白開套話,問他需不需要我在旁邊幫著忽悠忽悠,因為我聽那邊的描述,即便真的是有污穢,這事兒也大不到哪兒去,我們有必要事先通通氣,要是裝樣子的話別露出馬腳。
  白開還是一臉的牛逼相,說,這事兒,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簡單,得先看了再說,這古城牆底下,高人恨不得滿大街跑,這老闆非要從外地弄人過來,也就按你的智商能這麼幹。
  我聽了心裡還挺不爽,不過也沒心思跟他吵,只能專心在高速上狂飆。
  進了城,堵車把我倆弄得夠嗆,到了那棟樓下面,比我預計的時間晚了三個鐘頭,那個老總已經恭候多時了。
  見時間已經到飯點兒了,我們就近找了家飯店,三個人邊吃邊聊。
  那老總果然是一身高知的范兒,歲數還挺年輕,話裡行間也沒提多餘的事兒,只是把事情又講了一遍。不過跟以往不同的是,他講完後還順便講了自己的分析和理解,說這事兒有可能是某個犯罪團伙來踩點兒的,他已經作好了報警的準備了。
  我暗暗覺得這事兒不太妙。這種人思維非常清楚,想從他手裡拿錢,我倆必須得拿出非常合理直觀的解釋。不像很多人,事兒本身不大,自己把自己嚇得夠嗆,我隨便一煽風點火,那邊就玩兒命地掏錢。
  吃過了飯,老總帶我們參觀了一下他的公司。已經快晚上十點了,他們公司人還不少,一個個都跟看怪物似的看我倆——估計他們也聽說了會有什麼高人來。
  白開左顧右盼地掃了一遍,明擺著就不是在看宅子,光盯著長得好看的女員工了。
  我在旁邊也不好提醒他,只能一直忍著直到下樓。這時候街上人還不少,外頭也熱鬧。老總把我帶到了之前乞丐常睡的那個角落,交代了兩句,就說他還有很多公務,就不打擾我倆了,一個人先閃了。
  我不知道白開看出來什麼了,反正我打量半天,發現這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角落,普通到任何一個建築都可能有這樣的角落。
  我問白開:「這地兒有啥說法嗎?」
  白開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問我:「哎,『缺心眼兒』,你說樓上那個挺漂亮的員工有沒有被潛規則啊?」
  我當時差點兒吐血,乾脆閉了嘴,指望他還不如我一個人看。
第五十六章 問路
  我四下望了望,其實毫無頭緒。我試著想像,如果秦一恆在的話,他第一步會做什麼。
  這一下我就開竅了,肯定是等街上的人走光。
  於是我乾脆坐回到車裡,抽煙打發時間。白開過了一會兒也上了車,躺在後座上像是在養神。半晌,他忽然道:「哎,『缺心眼兒』,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說著也不等我答應,自顧自就講了起來。說是在早前,城市發展還沒像現在這麼快的時候,周邊有很多雖不是荒山野嶺,可也少有人煙的地方。當時有一個出租車司機,趕上傍晚拉了趟大活兒,也就是跑去了這樣一個地方。拉了人去,肯定就得空車回來,那時候查酒駕還沒像現在這麼嚴,出租車司機到了之後,見反正這一趟也掙了不少了,乾脆把車停在道邊,自顧自地喝了點兒酒,圖一樂和。
  這一喝就有點兒控制不住,最後喝得有點兒大,車也不敢開回去了,只能在車裡瞇著醒酒。
  就在他半夢半醒迷迷糊糊的時候,聽見有人在敲車窗戶,他以為是碰見了打車的,頭也沒抬地擺擺手,意思是拉不了了。
  可敲窗聲還是不肯停,他一抬頭發現外頭根本就沒有人影。當時他也沒害怕,這常開夜車的司機,多數膽子都很大,加上還喝酒壯了膽。
  他就開了車門,走下去瞧。這一瞧,看見一個不大點兒的黑影,立在車邊上。
  司機更納悶了,把車裡的燈一打,光影之下見是一個小人兒,正站直了,用兩隻手舉著一塊石頭放在頭頂上。
  小人兒看見司機也沒跑,反而湊了過來,還張嘴說了話:「大哥,大哥,你看我像人嗎?」
  司機也沒多想,以為是誰閒著沒事來拿他開心,當即罵了一句:「你像個屁!」說著,還抬腿給小人兒來了一腳。
《凶宅筆記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