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他不是。」蕭郁忍不住皺眉。
  「我說蕭同志,這節骨眼上你可別偏袒誰,你媳婦來了你高興,我家林子怎麼辦?」尹舟嚷嚷,「一個身體只能有一個魂。」
  蕭郁懶得理他,捂著阿澈的眼睛,往前一努嘴:「不是兩個人,是三個,這裡有兩個人頭,但胳膊有五條,有人在這裡被砍了手,不知逃到哪裡去了。」
  離第一具骷髏不遠,孤零零的散著一小堆臂骨,連著光禿禿的枯手,而另外兩具枯骨的胳膊都是完好的。
  林言用匕首小心撥弄尹舟踩到的第一具屍骨,從骨骼的體型判斷是具男屍,骸骨很完整,看不出哪裡受傷,頭部朝著進門的方向,腳朝向甬道深處,手指摳著地縫,屈膝伸手,似乎死前正努力想往外爬出墓穴。林言從腿骨處挑揭起一大片碎布,用手電照著反覆查看,輕輕咦了一聲。
  「是現代人。」林言把布片給阿顏看,「這邊是個男的,穿牛仔褲和回力鞋,看屍骨腐爛的程度,大概有二三十年了。」
  阿顏蹲在另一具屍骸旁邊,聞言點點頭,用刀鋒挑起一隻黃橙橙的小環:「我這個是女的,不、不過不像為錢財殺人,金戒指和項鏈都沒拿走。」
  尹舟遠遠躲到一邊,不願意看死人,嫌惡道:「這裡是墳,不盜墓難道度蜜月?我猜八成他們油水撈足,三人分贓意見不合,一個把另外兩個殺了,自己也在火並中斷了根胳膊,然後卷款跑了唄。」
  「古董隨便一賣都千兒八百萬,戒指才值幾個錢,換我我也不要。」
  學考古的人都不待見盜墓兩字,阿顏忍不住皺眉頭:「天下熙熙皆為名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盜墓取不義之財,死有餘辜。」
  林言不置可否,仔細打著手電觀察屍骸的形態,緩緩道:「如果是盜墓賊內訌,墓裡不怕警察追來,總得確定仇人死透了再走,可這倆人死前還爬了一段,而斷胳膊那人更怪,他連斷肢都沒撿走,要知道八小時內斷肢是能接回來的,他跑的這麼急,為什麼?」
  蕭郁看了看男屍,輕輕說:「當時有危險,他們在逃命,沒時間撿胳膊,也沒時間處理兩個重傷的人……」
  尹舟見大家都認真,順著思路想了想,再抬頭看著前方的甬道時便忍不住倒吸了口涼氣。
  林言表情凝重:「咱們進門時漢白玉門還是鎖死的,說明他們進墓走的不是正門,也許是打盜洞直接進了棺室,至於為什麼不從盜洞離開非往外走……我猜情況危急,他們根本走不了原路,只能跟咱們一樣尋找機關最少的生門,沒想到還是沒逃出去。」
  「他們到底遇上什麼了?」林言用刀尖撥弄屍首身邊的破包,裡面只有一隻軍用水壺和繩子,鉤子,蠟燭口罩等工具,「倒確實是盜墓用的,他們夠倒霉的,你們看,這包裡一件明器都沒有,這個墓室規模這麼大,他們跑到這裡竟然一件寶貝都沒偷出來,賠本賠掉命。」
  「等等。」阿顏打斷林言的話:「兩個問題,第一、到底逼得他們兩死一傷的會不會還在墓中,它會怎麼對待咱們,第二,斷了胳膊的人……去哪了?」
  「此地不宜久留。」阿顏面露憂慮。
  甬道裡一時安靜莫名,大家都望著前方的黑暗出神,一股沒來由的恐懼升騰起來,確實如阿顏所說,他們現在也是闖入者,即使正主在此,能不能保證那隱藏在黑暗中的東西不會再度出沒?
  一個怯生生的聲音響起來,阿澈拽了拽林言的衣角:「我們走吧,這裡……有死人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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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怯生生的聲音響起來,阿澈拽了拽林言的衣角:「我們走吧,這裡……有死人味。」
  林言摸摸他的腦袋說馬上就好,蹲下來用匕首挑了挑男屍的胯骨,想翻翻還有沒有線索,只聽喀拉一聲,沒有韌帶的骨架撐不住勁,從胯骨往下散成一堆。
  「這是什麼?」骸骨身上的布片裡滑出一張淡綠底紋的小卡,林言捏起來看,竟是一張陳舊的第一代公民身份證,用透明殼子壓實,抹去上面的骨渣和碎布屑,裡面是手寫的身份資料,黑白照片拍的很模糊,是一個叫君建設的青年男子,濃眉圓臉,看起來很樸實。
  身份證上的姓名讓他覺得熟悉,反覆捏著那張身份證,直到尹舟一邊嘟囔是不是看見親戚了一邊過來拉他,林言奇怪道:「你看這個姓,很常見麼?」
  阿顏湊過來看了一眼,說挺少見的,怎麼了,林言沖蕭郁晃了晃手中的身份證:「二十年前在你墓裡瘋了死了的那幫幹活的人裡也有一個姓君,叫什麼向東還是向北的,上次咱們在陳哥那兒看過檔案,是外地人。」
  林言回憶道:「當時隊裡出事,考古隊臨時遣散雇來的村民,有幾個外地人沒領工資也沒領撫恤金,我還特意看了一眼,死了的那個姓君,還有個跟他的招工表放在一起,好像叫王忠,也沒拿錢就走了。」
  「王忠?」阿顏猛地抬起頭,「我、我師父就叫王忠啊!」
  一時大家都不說話,愣愣的看著他,阿顏的臉刷的一下紅透了,侷促不安的絞著手:「不是我故意不說,你、你沒問過呀……」
  林言沉默許久,攥緊拳頭盯著遠處黑暗的甬道,輕輕說:「……進過段澤墓,又想盡辦法去蕭郁那兒,要幹什麼?」
  尹舟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轉折弄懵了,想了想說:「只憑一樣的姓難下定論,說不定是巧合,這邊只逃出了個斷胳膊的,廟主的胳膊可好好的,絕對不是假肢。」
  林言冷笑一聲:「廟主至今陰魂不散,說明他的目的一直沒達到,他和這倆死人沒關係也罷了,如果真的有,進段澤墓不成,在蕭郁墓又碰見厲鬼,一直憋到現在……恐怕咱們麻煩惹大了,誰知道最近這麼順利,是不是被人當餌放進來釣魚呢?」
  一路被看不見的人折騰讓林言心裡升上一股無名火,使勁踹了一腳石壁,憤憤道:「管他二十年還是五百年的舊賬,我非得跟他幹到底了。」林言朝著甬道盡頭吼道:「我他媽管你是誰,咱們棺前見,段澤的爛攤子,我替他收拾!」
  說著把裝備包往肩上一扛,回頭招呼道:「集合集合,繼續前進。」
  大家答應著收拾東西,大川和小川卻抱著獵槍靠在牆上不動,林言以為他們沒聽清,又招呼了一遍。
  「十一阿公。」小川看了一眼哥哥,彆扭的開口,「我們兩個……我們倆不想走了。」
  這稱呼是村長特意囑咐的,族譜記載段澤是獨子,排行老大,當時的習俗稱呼人要在排行前加一個十代表人丁興旺,比如三少爺稱做十三少,而他就光榮的繼承了段澤十一少的稱呼,因為是古早前的長輩,小川得恭敬的叫他一聲十一阿公。
  「不走了?留在這看屍體?」林言一時沒明白。
  「不是。」大川撓了撓頭,「你看,俺們已經照村長吩咐的把你們送進墳裡了,這麼幾天又是鬧鬼又是死人,再往前走還指不定出來啥,俺們想……想回去了。」
  這回林言聽懂了,跟阿顏交換了個眼色,心想進墓時就因為那詛咒瞞了兩人一回,現在出現危險的苗頭,也不願再勉強,便點點頭,說麻煩你們了,回去給村長帶個謝。
  小川愧疚的笑笑,囑咐了兩句便跟著大川往回走,兩人本來倚在牆上,這一動彈竟然蹭掉了一大塊白膏泥,林言上前幫忙拍打灰塵,無意間往牆上一瞥:「咦,有字?」
  「寫的是什麼?」林言說著扒拉了兩下石壁,這一下子辟里啪啦連掉了三四塊灰泥,露出二尺見方的巖壁來。
  阿顏用手電一掃,頓時變了臉色,回頭從包裡翻出香火和一柄黃旗,麻利地點上香,把旗子往香爐中一插。
  林言記得廟主在對付蕭郁時也用了這一套,立刻心道不好,自己和段家兄弟大概惹禍了,只見變戲法似的,站在爐鼎中的小黃旗開始晃動,接著演變成猛烈的顫抖,旗桿像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按著,繃成一道圓弧,旗面啪啦啪啦響,最後竟啪的一聲斷了。
  蕭郁猛地回頭盯著地上的兩具屍骸,像突然明白了什麼,攥住林言的手腕:「走,馬上走!」
  小道士呻吟一聲:「來不及了,這是束魂陣,牆上全是鬼咒……」
  「這倆人的魂……壓根沒去投胎……」
  話音剛落。幽深的墓道盡頭忽然傳來一個女人陰森森的笑聲,彷彿在遠處,又彷彿就在耳畔,接著混入一個男音,嘿嘿,嘿嘿的慘笑著,在黑洞洞的甬道裡迴響不絕。
  「什……什麼玩意在笑?」尹舟聲音微微發抖。
  「死人。」蕭郁指了指地上的兩具屍骸。
《挖墳挖出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