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節

就像兩個陌生人相親,眼睛通過美貌或者醜陋的外表產生好惡。接下來的談吐可以辨別修養和說話習慣。至於品性、愛好、興趣……這些東西需要更多時間,更多的接觸。
周辰對黑色顆粒的研究,已經深入到通過數量對比判明身份的階段。
「工蜂」不會對「蜂王」產生叛逆心理。
蘇浩需要做的,就是在一個月檢驗期內,讓所有接受過血液注射的人對自己產生認同感,把他們變成「工蜂」。
很簡單,也很困難。
有了第一批投降的人,就有第二批、第三批……
無人領導,外面有喪屍,逃路方向被徹底封鎖,營地裡儲備的食物最多只夠吃一個星期……只要不是徹底絕望產生自殺之類瘋狂意識的人,都會自然而然選擇投降。
五天以後,最後一批投降者走出營地。
他們告訴蘇浩————營地裡還剩下七十一個人,都是「盛飛」集團從病毒爆發前就開始集訓的核心成員。
這些人非常固執。他們相信北方總部一定會派增援部隊過來。到時候……
曹蕊和欣研各自帶著一個小隊,從兩個方向殺進營地。
強化人對普通人,對方也不是正規軍,這一戰毫無懸念,防守者一觸即潰。
蘇浩搬走了營地裡有價值的所有東西,連戰死者身上的武器彈藥和殘留食品也沒有放過。
他收穫巨大————各種物資加起來總量超過上萬噸。即便加上投降人員,仍然可以維持很長一段時間的消耗。
有兩千六百多人選擇投降。
蘇浩給每一個人都注射了自己的血。
他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會成為真正的「工蜂」?
一百?
一千?
還是全部?
這個答案未知的問題令他時刻保持警惕。如果因為自己某些方面不慎失節,導致已經有了部分認同感的投降者出現反感,那麼真的是得不償失。
未來,有很多時候可能無法對每一個人進行仔細甄別,只能用這種方法大批增加「工蜂」數量。
這相當於實驗。只是連蘇浩自己,也無法判定成功率究竟有多少?
一個月,就能知道答案。
陳彥霖站在窗前,默默注視著遠處地平線上那抹即將被黑夜吞沒的暗淡微光。
牆上的舊掛歷已經扔進垃圾堆,新掛歷仍然還是大紅色的喜慶封面。「恭賀新禧」四個變體字構成漂亮的團花形狀。兩個滿面堆笑的娃娃站在兩邊,拱著手。他們笑容發膩,像傻呵呵的白癡。身子肥胖滾圓,像過年時候殺了吃肉的豬。
現在是2021年,今天是1月6日。
這個日子沒有什麼特殊意義,只不過是日復一日的數字排序。
地球仍在環繞太陽旋轉,月亮陰晴圓缺還是跟女人來大姨媽那樣準時。
然而,城市裡再也看不到密集的燈光,沒有繁華漂亮的街景,豐富多彩的夜生活徹底成為歷史。盤繞在人們腦海和眼睛裡最直接的東西,就是腐爛發臭的屍骨,堆積如山的垃圾,落滿積塵或面目全非的廢棄車輛。
還有……一條條曾經象徵人類輝煌文明的公路,如今再也看不到什麼希望。
陳彥霖面無表情地從口袋裡摸出煙盒,抽出一支點燃,剛吸了一口,忽然覺得沒來由的一陣繁雜。於是把香煙折斷,從指間滑落。
「你就不想對我說點兒什麼嗎?」
這句話並非自言自語,而是質問站在身後的魯正雄。
警衛局辦事效率很高————除了魯正雄和肖琳,涉及軍官資格轉換晉陞令壓制事件的所有人員,總共有四十七名。
其中,軍方二十一個,科學院方面二十六個。
他們大多是技術和人事部門主管。軍方涉案人員全部都是校級以上軍官。有兩個還是正在考察期間的待晉陞人員。如果沒有什麼問題的話,他們將於今年八月份晉陞為少將。
魯正雄坐在辦公室中央的椅子上。
他身上的軍服破破爛爛,很多地方透出被血跡浸透又晾乾的黑色痕跡。眼角有明顯的青腫,上嘴唇乾裂得厲害,露出鮮紅的肌肉組織。戴著手銬,嘴角有乾涸的血痕。他一直低著頭,神情呆滯地看著自己的腳。只是偶爾在陳彥霖沒有察覺的時候,才會從眼眸深處迅速閃過隱晦的仇恨。
在調查軍內事務方面,警衛局擁有無人質疑的絕對權力。
刑訊逼供這種事情司空見慣,魯正雄自己也是在籍軍官。
陳彥霖是一名將軍,來自上位者的震怒比任何催促都有效果。
魯正雄被一句「請配合調查」抓進警衛局審訊室的時候,就差不多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他是個聰明人,知道在這種時候該如何應對。
所以,面對如機器人般冷漠無情的警衛軍官,他毫無保留說出了所知的一切。儘管如此,那些人仍然沒有想要放過他的意思。
魯正雄被打斷了十二根肋骨,胳膊和大腿被滾壓機碾成粉碎性骨折。這種足以致殘的傷害僅僅只是想要刺激中樞神經,讓他感受到難以忍受的痛苦。就在他奄奄一息,覺得可能要被槍斃的時候,卻被警衛軍官送進重症監護室,通過液體治療的方法,迅速治癒斷骨。
在外人看來,警衛局是一個極其殘暴冷酷的組織。
這種令人不寒而慄,本能感覺到畏懼的威懾效果,很大程度上來源於殘忍的審訊手段。他們從來不會把嫌疑人弄死,而是用各種辦法折磨肉體,摧垮精神意志,再用高科技醫療使其恢復……總而言之,從警衛局出來的人往往只有皮外傷,身體狀況良好,卻再也沒有人類應有的情感和意識。
像鬼,或者沒有靈魂的肉體軀殼。
「誰給你的權力擅自接收非軍籍人事管理檔案?」
《黑色紀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