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大師兄怕二師兄,當即就閉了嘴。
  師傅看在眼中,說:「老三應承人家的,就讓老三去。」
  二師兄說:「老三不知道怎麼弄。」
  師傅看向大師兄,說:「老大,你不是說學到的東西,要教老三嗎?」
  大師兄訕訕的一笑,說:「老三也沒找我學,這幾天咱們也忙,我就忘了。」
  師傅說:「那我給老三講。」
  「偏心眼!」二師兄嘟囔了一句,故意說得每個人都能聽見,嬌嬌把眼一瞪,就要發飆,師傅咳嗽了一聲,掩過去了。
  大師兄說:「師傅,老三這件事兒讓我突然發現了一個大商機!」
  「什麼大商機?」
  「咱們去給人拆厭、防厭、下厭啊!」大師兄說:「專找那些有錢的大戶!想發財的,想陞官的,想生孩子的,想娶漂亮媳婦兒的,想長壽的,肯定捨得花大價錢!這種活兒,不下力,還體面,還來錢多,不比咱們天天騎著破鐵驢(自行車)、別著瓦刀強?要是請的人多……」
  大師兄正說得起興,不提防師傅的臉色已經越變越難看,大師兄還要再說,師傅已經勃然大怒,一拍桌子,吼了一聲:「閉嘴!」
  我們全都嚇了一跳,愣愣地看向師傅,師傅瞪著臉色發白的大師兄,惡狠狠地說:「錢錢錢!忘了你師祖爺怎麼死的了!」
  大師兄嚅囁道:「師祖爺那是,那是下了害人的厭勝,咱們只下讓人好的厭勝……」
  「好的厭勝。」師傅冷笑一聲:「馬乂星他爹就是死在這上頭的!」
  馬乂星的爹叫馬藏原,師祖爺的本名叫曹步廊,師傅說從姓氏裡就能看出來兩人命中注定不對付——一姓馬,一姓曹,馬在槽中食草,就是「馬食曹」,遇到一起後,能好嗎?
  馬藏原是開封人,師祖爺曹步廊是許昌人,開封跟許昌之間有個城叫做尉氏縣,這尉氏縣裡有個大戶人家康福,生意做通了黑白兩道,家財萬貫,就是沒有一官半職。
  康福就覺得,生意做得再大,也始終是個商人,古時候講士農工商,商人連農民都不如,要想光宗耀祖,要想真正有地位,還得想辦法買通關係,混進官場圈子裡去!
  那時候,距離師祖爺被馬藏原、馬乂星父子憋死在棺材裡已經過去了五年,馬藏原的名聲傳遍了整個中原地區的木匠行,誰都知道他的厭勝術了得!
  馬藏原本身又懂一些風水堪輿的本事,有人請他去看宅基地、墓地,他也去看,越傳名氣就越大,名氣越大,請他的人就越多,後來,他乾脆就不再干壘牆、掂泥、抹灰、刷漆、組床、扎椅子的活兒了,專一觀風望水,四處下厭拆厭。
  康福本人十分篤信命理學,聽說了馬藏原的名頭,就托了人,花了大錢,把他請回家裡。
  馬藏原看了康福的陰陽兩宅,都說好,是大富大貴的風水!
  康福就問馬藏原:「那我這家裡能不能出個當官的?」
  馬藏原說:「康家墳頭上有那棵蒿草,一定能出當官的!就是財勢太旺,壓了官運,只需要變通一下,消財就可求官。」
  康福讓馬藏原把話挑明了說,馬藏原就說:「一句話,只要捨得花錢,上下都使夠了,不愁官不到手。」
  康福說:「我這也沒少花錢,請客吃飯送禮,填進去不少了!有人要,有人不要,要的也沒濟事啊!」
  馬藏原笑了:「我說的是上下都使夠了才行,你那光是上面夠了,下面還不夠。」
  康福問:「下面是哪兒?」
  馬藏原指指自己:「下面就是我啊!只要我在你這大宅院裡下個厭,保證你一年之內,烏紗蓋頂!」
  康福恍然大悟,他拍拍馬藏原的肩膀,說:「你要多少,只管張嘴,我現在是窮的就剩下錢了!」

  第十六章 人為財死

  馬藏原讓康福一家人都攆了出去,在那大宅院裡,和幾個徒弟帶著鐵鍬、撬棍、錛頭、瓦刀、斧頭、木料、鋸、鑿子、刨子、鑽……神神道道鼓搗了三天三夜,誰都不知道他們到底幹什麼了。
  等到第四天,康福回去的時候,感覺家裡的地像是被翻了一遍,問馬藏原玄機何在,馬藏原只是神神秘秘的一笑:「天機不可洩露,日後自有應驗。」康福也連連點頭,心中竊喜。
  師傅說,馬藏原那就是在故弄玄虛,其實就是把康家宅子大門樓的地板給掀了,在門檻處埋了一個木頭人,刻上了康福的姓氏、名字、生辰四柱,又把木人的兩個耳朵做的又大又寬,支楞起來,像是古時候官帽的兩個翅膀,最後,在康家堂屋的樑上畫烏紗,牆內刻玉帶,門檻底下刻官靴——這便是古來相傳的求官厭勝——梁為首,牆為腰,門檻為雙足,兩耳主福祿,中厭之人必登科,翰林院內去編書!
  古代的翰林,現代的中央,那是想平步青雲呢!
  我們問師傅:「這法子真能讓人做官?」
  師傅說:「能不能我不知道,不過有錢能使鬼推磨,正常情況下,那康福花了那麼多錢,求個一官半職,應該是不難吧?」
  「那康福到底當成官了沒有?」
  師傅說:「他要是能成,馬藏原也不會死了。」
  那一年,在許昌老家躲避風頭許久的師傅,突然聽到了個消息——馬藏原被人活埋了。
  這個消息可是匠人行當裡的重磅炸彈,一時間把師傅都給炸懵了。
  師祖爺才在棺材裡憋死不過幾年的光陰,這馬藏原就被人給活埋了?
  師傅也不窩在老家了,也不躲了,到處找人打聽是怎麼回事。
  匠人的圈子本來就不怎麼大,再加上相隔的又不遠,馬藏原的幾個徒弟跑的跑,藏的藏,也沒死絕,終究是有風聲傳了出來,師傅也就知道了前因後果。
  馬藏原給康福下的厭勝本來是沒有什麼問題的,可壞事就壞在他一個徒弟身上。
  馬藏原得了勢之後,免不了就擺架子,幾個徒弟跟著他,天天挨罵是免不了的事情,但是偏偏就有那麼一個徒弟,心眼兒小,暗暗懷恨在心,一直想給馬藏原穿小鞋,而馬藏原自己卻不知道。
  在康福家裡門檻下埋木頭人的時候,那個徒弟悄悄做了手腳,把木頭人的一隻耳朵給撅折了!
  在樑上畫烏紗帽的時候,那個徒弟又在一邊多點了墨。
  這麼一來,竟弄得雙翅折翼,烏紗不平,好厭成了壞厭!
  下厭之後約摸六個月,康福半夜在酒店裡喝醉酒,回來的時候,幾個人跟著,硬是被仇人用氣槍打穿了右耳朵,爛了一個大洞,差點整只都掉了!
《失落的桃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