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師傅說:「回背,回背,就是厭勝術裡的一個詞,專門說好厭——講的就是用鎮物把壞事兒變好事兒,把凶事兒變吉利事兒,遇難成祥,化險為夷。這父子不和睦了,兄弟鬧彆扭了,朋友擱氣了,婆媳不合了,都可以用這回背。加了一個寵字,就是專門用到夫妻之間了。」
  大師兄連忙寫了幾筆,然後問:「就是說要夫妻和和美美的?」
  「是這個意思。」師傅說:「你們看這上面的紅線,紅線就不用說了,月老牽紅線,牽上的才能在一起。七七四十九根,把夫妻倆結結實實的拴在一起,誰都分不開!」
  「為啥是七七四十九根?」大師兄說:「這有沒有什麼講究?」
  「人身上有七竅,人心裡有七情。」師傅說:「人死了之後有頭七、二七、三七……一直到七七。這七七無論是在佛家還是道家,都是個劫數。七七四十九根線綁在一起,牢不可分,七竅相通,沒有隔閡;七情相合,沒有二意;死了之後,到了七七,也要在一起!」
  七七四十九根紅線,原來是這意思,我不由得暗暗咂舌。
  「那這紅紗蒙住這男人的眼是啥意思?」大師兄說:「不讓男人看?」
  「用紅紗蒙住男人的眼睛,有倆意思。」師傅說:「一是不讓這男人再看見別的女人;二是,他看自己的女人就像看見西施、貂蟬,越看越喜歡,而且無論這妻子以後變得多醜,多難看,這男人都一心一意,絕不三心二意。」
  師傅說完這話,我看見嬌嬌的眼睛亮了。這妮子,動心了。也是,這種說辭,世上哪個女人聽了都會動心。
  大師兄又問:「那這艾條呢?這是艾條吧?插在心口上,是什麼意思?」
  師傅說:「心裡有艾,就是心裡只有愛的意思。」
  這次,不等大師兄問,嬌嬌就問了:「爸,那這男人手上釘一顆釘子是什麼意思?」
  師傅說:「意思是封住男人的手,以後無論女人做了什麼事情,無論有多過分,這個男人都不會打她,不會施暴。還有那腳上纏著膠帶,意思是只守著自家的女人,不再到別處招蜂引蝶,沾花惹草。」
  嬌嬌聽完,直接把那回背寵給拿走了,說:「這麼說,這東西是好東西啊,不是壞的。」
  師傅說:「對你們女人說是好的,對男人說可就壞透了。」
  「怎麼壞透了。」嬌嬌不滿的撅起了嘴。
  師傅說:「這人不論咋樣,都該是個人樣,有個人心,不是誰的提線木偶。女人要是好的也倒罷了,那女人要是壞的呢?用這法子不是坑害了男人嗎?」
  師傅說的話在理,嬌嬌也無法反駁,只是說:「反正這東西,對徐冬梅有用,她是好的,她男人不好。」
  「怕就怕的是,有一天,這東西被她男人發現了,那可就壞事了。」師傅說:「藏在枕芯裡,誰能保證不露餡?再一個,萬建魁和馬乂星這倆人,絕不會安好心。我怕他們也是在做雙面局啊。坑了這個,再去坑那個。」
  師傅這麼一說,我就想起來民國時期,厭勝門在文柳鎮裡做下的事兒。
  大師兄卻不明白:「啥雙面局,咋坑了這個又坑那個?」
  師傅說:「我聽你們師祖爺說過一個有關回背寵的事兒,還說是出自哪一本典籍,木郎可能看過,講的是潘金蓮和西門慶的事兒。」
  「《水滸傳》,吳承恩寫的!」大師兄說:「我知道!」
  「《水滸傳》那是施耐庵寫的。」我說:「我看過書,不過也沒發現裡面講這個事兒啊。」
  「不是《水滸傳》。」師傅搖搖頭,說:「是另一部書,還是個奇書,不但說了潘金蓮,還說了個女人,叫,叫李什麼姐兒。」
  「李桂姐!」我一下子明白了,不是《水滸傳》,是《金瓶梅》。
  「對對對。」師傅說:「就是李桂姐,還是木郎有學問,那是本什麼奇書?」
  「呃……是《金瓶梅》。」說完,我的臉就熱了,那方面的事兒,還是因為看了這本書之後才天天想的。
  大師兄嚷道:「我也看過!就是本黃書嘛!」
  「啥黃書!」師傅責備大師兄:「你懂什麼!那是奇書!裡面就專門講到回背寵這件事兒!」
  這《金瓶梅》確實是明末奇書,不過裡面的內容,也確實太葷了,師傅不知道,只要是我看過的書,他都覺得好,大師兄說是黃書,師傅肯定不願意了。
  大師兄撇撇嘴,朝我擠眉弄眼賊笑幾聲,也沒再反駁師傅,說:「是奇書,師傅您接著講。」
  「就知道你看的不是正經的《金瓶梅》,不然還叫我講啥?」師傅說:「說的是西門慶在妓院裡勾搭上了一個女人,叫李桂姐,天天不回家。潘金蓮就不高興了,總是在家裡罵這個李桂姐,李桂姐知道以後,就讓西門慶剪了一縷潘金蓮的頭髮,李桂姐拿著那頭髮塞到自己的鞋底夾層裡,天天踩在腳底下。這就是一厭,潘金蓮從此之後吃不下飯,睡不著覺,天天感覺噁心頭暈。後來,有個瞎子,是懂厭勝的高手,就給潘金蓮出了這麼個主意,做了個回背寵給潘金蓮,還讓西門慶喝了那符,從此以後,西門慶就對潘金蓮好了。木郎,那書裡有沒有這回兒事兒?」
  我點點頭:「有!」
  其實我也記不清楚了,當時看書的時候,對某些描寫倒是記憶深刻,這些細枝末節的東西,倒是給忽略了,隱隱約約好像是有這麼一節。
  師傅說:「我怕就是怕馬乂星和萬建魁把回背寵給了徐冬梅以後,又去找李海現在勾搭的女人,再給她介紹什麼損招,收兩家的錢。到時候吃虧受罪的,還是徐冬梅。這就是雙面局,坑害兩家。」
  我心中一動,終究是師傅想得遠,厭勝門裡既然有這個先例,馬乂星和萬建魁不會不盜用這個創意的。
  看來,找到李海,把情況都說清楚,非常有必要!
  嬌嬌拿著那回背寵在愣愣的發呆,心裡想什麼,我也不知道,大師兄只是在本子上記,萬建魁和馬乂星會不會做雙面局,吃兩家,他全然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是自己的本事有沒有學全,在意的是師傅會不會對他藏著掖著。
  我歎了一口氣,悄悄拉著師傅:「爸,咱們去外面,說點別的事情吧。」
  師傅起身跟我走了出去。
  走遠了,我才說:「爸,我和嬌嬌在家裡把床鋪掀了,翻箱倒櫃,其實就是在找鎮物。」
  「嗯?」師傅一驚,詫異道:「你們找啥鎮物?咱們屋子裡有?」
  「我也是懷疑,這兩天嬌嬌太不對勁兒了!」我憂心忡忡的說:「而且,我們兩個今天早上沒睡醒,還都做了噩夢,關鍵是那噩夢,我們倆做的一模一樣!」
  「做的啥噩夢,說說。」
  當下,我把那個噩夢從頭到尾給師傅講了一遍,講完之後,我自己又打了個冷顫。
  師傅沉默不語,臉色已經變得有些難看了:「那嬌嬌又是怎麼不對勁兒了?」
  這種話我有些難以開口,嚅囁了半天,也沒想好措辭。在老丈人面前,說人家閨女對那方面的要求太多,這,這怎麼開口?
  師傅看了我一眼,突然點點頭,說:「我明白了——是不是領了結婚證以後才開始的?而且是房事上的問題?」
  「是!」我心頭一震,臉色變了,師傅能猜出來,這就說明它絕不是一件好事!
《失落的桃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