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瞧見我懵懂無知,麻衣老頭笑了,一拍桌子,憤然而起道:「李道子這人,就是個偽君子,他那是怕,怕你真正覺醒成形了,為禍人間。然而他費盡心機,鎖住你的氣脈,卻想不到你竟然遇到了我。二蛋,我跟你講,在你體內的,是位大人物,不過它不是李道子那偽君子跟你講的魔,而是一個能夠拯救世間的領命之人,可以顛覆一切,你不應該壓抑它,而是要讓它的本能釋放出來。你今日既然拜我為師,那麼我一定會傳你一身本領,從此天下之大,誰若逆你、辱你、罵你,你便有本事,給他瞧瞧,知道不?」
「這天下間,倘若最讓我恨得牙癢癢的,恐怕就是你女兒了。」我心中默想著,口中應諾道:「全憑師父栽培!」
麻衣老頭十分高興,然後給我繼續講道:「二蛋,你既然入了我的門中,便需要清楚我的身份——我叫楊二丑,江湖匪號『邪符王』,跟李道子是師兄弟,是上清派茅山宗門下,現任掌教真人瞧見我,也得叫我一聲楊師叔。不過我這一脈,跟宗門不和,也懶得去亂攀親戚,你知道便好。」
我恭聲應是,接著麻衣老頭楊二丑又說道:「我一身本事,浩繁不止,不過若是想要讓你盡快走上正途,卻只有一本《種魔經註解》,可以讓你徐徐回歸,所以今天先跟你講解此法,你需要仔細聽著。」
麻衣老頭倒真是個急性子,不但拜師的儀式十分簡單,也不用賭咒發誓,也不用拜見列代宗師,隨口允諾便是,接著這還沒有喘一口氣呢,便開始教我修行之法了。
不過奇怪的事情是,他教的這《種魔經註解》,無論是遣詞造句,還是運行的脈絡,以及觀想的聲明,都透著一股子邪異,真正跟那功法名字,有著幾分相同。當時的我雖然心中有著幾分疑惑,但是想著倘若真的能夠有幾分本事,說不得就能夠逃脫這對父女的魔爪,到時候天大地大,可不由著我二蛋哥縱橫?於是我也是用心地學,說來奇怪,我跟著老鬼學道經,十分生澀,往往要講解無數回,方才能夠明瞭其意,而聽麻衣老頭的經訣,卻是一遍就有印象,彷彿直接印在腦子裡面一樣。
不知道是老鬼教得太差,還是我對麻衣老頭交給我的這經文,有著一種本能的熟悉。
僅僅一晚,我就通學了大半,而後面幾天,麻衣老頭也都沒有再出門,而是悉心地教授於我,督促我勤奮練習,就連給那些殭屍刷油的工作,他都給包攬下來。這樣的轉變,倘若是沒有什麼心思的小孩,恐怕會歡天喜地,然而我卻總感覺到哪裡有不對的地方,知道一日夜裡,我吃了飯之後,突然特別疲倦,莫名就睡了過去,然而沒過多久,我感覺腹中幾股陰寒之氣在翻騰,結果把我疼醒了,有意識的時候,感覺自己渾身光溜溜的,接著有一把刷子,在我的肚皮和下身上柔和地撫弄著。
我沒有敢睜開眼睛,大致估摸了一下那刷子的寬度,得出了一個讓我毛骨悚然的答案——這刷子,就是我平日裡給殭屍刷油的那一把。
第三十一章鼎爐之期
這個結論嚇得我魂飛魄散,首先浮現在我腦海裡面的想法,麻衣老頭是不是準備把我也煉成一具殭屍,供他驅使呢?
不過我很快就否決了這個猜想,所謂殭屍,除了時間年頭之外,其實跟它生前的本事修為有著很大的關係,生前越厲害,死後就越恐怖,而像我這樣幾乎沒有什麼特徵的普通人,即便是被練成了殭屍,只怕也就能跳一跳,濫竽充數而已。
他楊二丑不但有了二十多頭殭屍,而且還有了一個十分厲害的大個兒,應該是瞧不上我這二兩肉,再說了,他若是有心把我煉成殭屍,又何必還要讓我拜他為師,傳我那門功法呢?我心中稍微淡定了一點兒,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了腳步聲,聽著動靜,應該是楊小懶的。果然,楊小懶那像香糯米一樣軟柔的聲音在隨後,傳入了我的耳畔中來:「爹,你這是在幹啥呢?二蛋怎麼了?」
麻衣老頭停下了手上的活計,嘿嘿笑道:「他啊,我晚上的時候,在他的湯裡面加了點料,給我迷昏過去了。」
楊小懶好奇地問:「爹,你這是打算幹什麼?」
麻衣老頭在我面前尚且忍得住,在自家女兒面前,卻放開了心懷,得意洋洋地說道:「小懶,你可不知道吧,這個傢伙的身體裡,可藏著大秘密,一旦挖掘出來,為我所用,別說是李道子,便算是茅山掌門陶晉鴻我也不怕了。沒想到啊,我在麻栗山那塊兒千辛萬苦地找南明古墓,想從那個白蓮教楚南舵主那兒尋摸好處,卻放著這金山不管。小懶,有了這小子,你爹以後說不得還能夠煥發第二春,重歸山門,在所有的老傢伙身上,踏上一萬腳呢!」
楊小懶也顯得十分激動,似乎在拉著麻衣老頭,興奮地說道:「爹,你是準備把他收為關門弟子,然後讓他為你報仇麼?」
「不、不、不……」
麻衣老頭大搖其頭,語氣凝重地說道:「小懶,爹的日子不多了,要不是這幾年來煉屍丹以自用,爹恐怕早就撒手離去了,本以為這次能夠挖出那南明白臉頰楚南舵主墓,獲得傳聞中的鬼丸丹,能夠再活幾年,誰知道麻栗山那邊風雲聚會,我上次回去看,宗教局的人來過了,有那些狗腿子在,任何想法都實現不了,所以我準備安心在這兒教授二蛋,並且在他身上繪製這聚魂神符,只要完成了這個,等到他臨了開竅的時候,我便兵解,附於他的身上,到了那個時候,我便可以重新來過了……」
麻衣老頭這般說著,語氣也止不住的快活起來,開始憧憬起了之後的美好日子:「到了那個時候,我就可以再次修行,然後重歸山門……」
麻衣老頭無比快活,然而我的心卻一直往下沉去——我說這父女倆對我怎麼突然一百八十度地大轉彎呢,這並不是我時來運轉,而是他們準備把我當成豬來養,等豬肥了,就要開宰了。青衣老道說得果然沒錯啊,我這一生多劫,前路坎坷,瞧這一次,可不就是一大劫麼?想著我自己的身子好好的,卻要給人鳩佔鵲巢,我渾身就是一陣冰冷,腦海裡想著:「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麻衣老頭在我的食物裡面下了藥,而且他對我這個幾乎沒有什麼修為的小孩兒也沒有多少防備心,所以言語輕鬆,然而他卻不知道,我當初在小妮家,協助啞巴除掉嬰靈的時候,身上中了一縷怨力,不時發作,痛徹心扉,反倒是讓我醒過來,聽到了這一切。
那疼痛一陣一陣,一會兒消解了,藥力又湧了上來,我似乎聽到兩人還在說著什麼,意識卻止不住地往下沉淪而去。
次日醒來,我發現自己還是躺在石床之上,一切如舊,昨夜發生的事情,好似做夢,然而我下意識地將胳膊抬到鼻子間來,細心一聞,卻還是能夠感受到一股若有若無的腥臭味,這是那屍油刷過之後留下來的特有味道。
想起麻衣老頭昨夜所說的話語,我心中一陣又一陣地寒戰,掀開衣服,看見肚皮上面還沒有紋上那聚魂符文,不知道後背有沒有。
觀音洞裡面沒有鏡子,不過水缸那兒倒是能夠瞧見,我摸出房間,來到做飯的地方,打一盆水,正準備將衣服掀開打量,這時耳邊突然響起一個聲音:「你在幹什麼?」
我嚇得手一抖,那盆水都要潑出去了,好不容易穩住心神,扭頭一看,瞧見楊小懶正俏生生地站在我的面前,一臉疑惑地看著我呢。
我不敢露出半點兒心虛的樣子,笑著問她早,並且說道:「小師姐,我準備做早飯呢,尋思著完了再去找你學針灸。」
瞧見我這燦爛的笑容,楊小懶的臉卻顯得有些陰沉,扭過臉去,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話:「學什麼針灸?不學了,學了也沒用。」這話說完,她氣沖沖地朝著外面走去。我望著楊小懶的背影,心中思量,這小妞兒到底沒有她爹楊二丑那般老謀深算,繃不住勁,不過也由此可以知曉,我昨天迷迷糊糊地那段,千真萬確。
這般想著,我深深吸了幾口氣,籌謀起了後面的事情來。
首先,任何事情,都非一時之功,麻衣老頭想要奪我的身子,必須要讓我熟練那《種魔經註解》,然後還需繪製好那聚魂神符,而這段時間裡,我一邊要表現得十分配合,一邊還要隱瞞住自己的修行進度,讓他產生一種時間上的錯覺。
其次,我一定要在這個時間節點之前逃走,至於如何逃,這是一個大問題,我需要一個時機,一個麻衣老頭不再的日子,接著我還要避過楊小懶,以及一直隱藏在暗處的殭屍大個兒。
最後我還要穿過這莽莽林原,找到有人居住的地方,這樣才能逃脫出麻衣老頭的掌控。
心中大概地計劃好了之後,我盡量讓自己表現得十分正常,每天依舊做雜役,完了之後便跟著麻衣老頭學習。我表現得十分認真,然而理解能力卻有限,麻衣老頭不疑有異,只覺得我沒有打好基礎,於是事無鉅細,給我講解了許多修行中會遇到的小問題,並且旁徵博引,說起了很多我聞所未聞的事情來,讓我獲益匪淺。
麻衣老頭給我上課的時候,楊小懶也會在旁邊聽,我和她的關係本來是有所緩解的,然而自從那天她跟自家父親的對話過後,就陡轉直下,越發的冷淡了,給我的感覺,彷彿我就是一個死人一般。
我心裡明白,但還是裝著糊塗,什麼也不知道。時間推移,不知不覺又過了兩個多月的時間,儘管我一再拖延,但在麻衣老頭填鴨式的教育下,我終於還是感應到了一絲灼熱的氣息,從小腹之下,緩慢游動上來。我感到害怕,然而麻衣老頭卻是喜出望外,拉著我的手不停地笑。既有氣感,自應勤奮修行便是,然而麻衣老頭卻等不到那天,開始張羅著給我準備一次藥浴,激發潛能。
既然是藥浴,那麼就需要準備許多藥材,神農架林深茂密,物產豐富,許多藥材都有,不過需要慢慢尋藥。
麻衣老頭說為了不耽誤我的修行,他自己張羅這事兒,讓我在觀音洞中好生待著,不得懈怠。
說是要給我藥浴激發,但是我知道,這應該是麻衣老頭完成那聚魂神符最後的一個步驟,而如果一旦成了,恐怕就是我的死期之日。
在麻衣老頭離開的這幾天裡,我必須,逃出神農架。
要麼生,要麼死,就是這麼簡單。
第三十二章自由,以及林中小屋
時光苒荏,不知不覺又到了冬天,我記得麻衣老頭離開的那天早上,天格外的陰沉,遠山不停打著悶雷,轟隆隆,轟隆隆,讓人的心情無比壓抑。
這樣的打雷天,是殭屍最怕的時候,臨走前麻衣老頭還特地囑咐我,讓我看好在山洞深處的那些殭屍,千萬不要鬧出什麼蛾子來。我滿口答應,而心中卻一直都在盤算著如何離開這裡,在此之前,我已經在廚房的角落找到了麻衣老頭每次迷昏我的那東西,是一種麵粉一樣的白色粉末,壓抑著跳動不休的小心臟,我和楊小懶目送著麻衣老頭的背影,消失於叢林深處,然後下意識地用餘光看了旁邊的楊小懶一眼。
熟話說日久生情,養隻狗,久了都有感情呢,何況是人?然而楊小懶卻沒有這種情感,瞧見我瞥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走到我的面前來,擰著我的耳朵罵道:「看什麼,信不信我把你的眼珠子挖下來?」
我不想惹事,生出事端,頓時就慫了,說:「小師姐,我什麼也沒看呢……」
「什麼也沒看?剛才不是拿眼珠子戳我咪咪呢?」楊小懶一臉認真地說道:「你以為我不知道是吧,每一次給我洗衣服的時候,我的內衣你都是洗得最久的,你心裡面,到底裝著什麼齷齪事呢?」
面對著楊小懶的咄咄逼人,我無言以對,都十五六歲的大姑娘了,這懶得連自己的內衣都不願意洗,你以為我就願意啊。
面對著楊小懶的質問,我沒有辯駁,只是解釋說我要去修行打坐了,便折轉回了房間。
那日白天,楊小懶幾次來到我的房間裡,似乎要找我說話,不過我都裝作在修行,不理睬,她許是得到了麻衣老頭的吩咐,也不敢過分打擾我,於是氣哼哼地離開。到了下午的時候,我開始做飯。麻衣老頭走的時候留下了足夠的食物,光雞蛋都有滿滿一籃子,我做了一大盤的炒雞蛋,分兩次炒的,小份量的在一旁,大份量的加了料,裝盤的時候,小份量的放在了角落。
《苗疆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