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胖妞也加入了戰團,這小猴子見過血,麻衣老頭的死便跟它有著直接關係,所以一出手,便有人叫了,我在拳風腿影的間隙瞧過去,但見那娃娃臉的後背給它撓了一記,整塊衣服都給抓爛了,血淋淋一道口子就顯露出來。
胖妞出手,沒輕沒重,這些人也來了火氣,砰砰砰,宿舍裡面亂成了一團。
「別打了,都給我住手!」
這場混戰最終在地中海教員的介入而中止,在一片混亂中,他推門而入,一聲大喝,那六個學員竟然顧不得與我們的廝打,挺直著身子,一動也不動,那個疤臉就連我不甘罷休地一拳也沒有去避,硬生生地挨了一下,也咬著牙忍著,啞巴瞧見氣氛不對,衝上來把我抱住,而抓得指甲縫裡面全部都是血的胖妞見勢不對,竟然跳出了窗戶,朝著外面跑開。
這小傢伙機靈得很,我倒也不太擔心它,而是被那地中海教員冰冷的目光給嚇到了,啞巴一拉,我就順勢停了下來,低著頭不敢說話。
地中海教員抱著兩床綠色被面的被子,站在門口,目光掃視了這亂成一團的房間一圈,狠狠地將被子扔在地上,冷笑道:「造反麼?我才離開沒一會兒,就鬧成這樣了,你們是都想關禁閉,對吧?」
他的眼神如刀,銳利得嚇人,瞪過來,所有人都低下了頭,不敢與他對視,我心中委屈,明明都是這些傢伙率先挑事,並且侮辱我們的,可不能讓他們佔了便宜,啞巴說不了話,我便來辯解。這麼想著,我抬起了頭,看旁人都不敢作聲,便朝著地中海教員辯駁道:「老師,是他們……」
我的話剛剛說出口,那臉冷得幾乎都要凝出水的地中海教員便是一陣暴喝:「閉嘴!」
我的兩耳如有雷鳴一般,所有的話語都堵在了喉嚨口,看著那半禿男人衝到我面前來,指著我的眉心,大聲喝罵道:「剛剛入校,你就敢毆打同學,製造鬥毆事件,目無法紀,為所欲為——我不管你走了誰的門路,只想告訴你一點,進了我們巫山後備培訓學校,是龍你得給我盤著,是虎你得給我臥著,這一次,關你十天禁閉,而再有下一次,學校會直接開除你,以後你有多遠,給我滾多遠,知道麼?」
我被這傢伙的口水噴了一臉,餘光之中,瞧見疤臉和娃娃臉幾個人嘴角那若有若無的笑容,以及啞巴擔憂的眼神。
我沒有再爭辯,而是地下了頭,緊緊捏著拳頭,將自己所有的憤怒都收斂起來。
這個世界,沒有實力,那就好好裝孫子,不然就得被收拾。
當我表現出了屈服的態度之後,事情就變得簡單多了,他將我隨身攜帶的所有東西,包括我的小寶劍和符袋都給收走,給我換了一聲冬訓服,然後領著我除了宿舍,朝著後面走去,過了一片小樹林,來到了一處鋼筋混凝土結構的兩層建築前。門口有守衛,是荷槍實彈的士兵,地中海教員上前與其交涉一番之後,領我進了屋子裡。
這兒是一處潮濕陰森的建築,散發著一股霉味,穿過長長的走廊,我被帶到了一個鐵門前,地中海教員跟看守說了幾聲,然後離開了,而看守打開了鐵門,又帶著我進去。
我瞧見裡面是一個又一個格子般的小房間,鐵門緊鎖,偌大的走廊上面只有一盞昏黃的燈,黑影憧憧。
我被帶到了角落的一間格子裡,鐵門打開,然後被推了進去,接著門被重重地摔上。
我進了這格子裡,才發現這哪裡是房間,根本就是一個「籠子」,又窄又小,黑乎乎的,在這兒,只能坐著、站著,但是就連我這般的小個子,躺著都很困難,裡面除了一個散發著霉味的草蓆子和一個尿桶之外,別無他物。瞧見這些,我才曉得為什麼剛才暴躁如雷的學員們都乖得像小貓一般,原來關禁閉這件事情,還真的是很可怕。
一入學,就受到這種待遇,實在是讓人沮喪,然而這情況總比隨時都受到生命威脅要好一些,我安慰著自己,剛一坐下,突然聽到有聲音從隔壁傳來,一開始還聽不仔細,過了一會兒,我聽到旁邊有人一邊敲著牆壁,一邊跟我打招呼道:「嘿,新來的,沒見過你啊,怎麼稱呼?」
我左右看了一下,才曉得應該是同樣被關了禁閉的學員,而且在隔壁,別人跟我打招呼,我不應也不禮貌,畢竟以後還要在這兒待很久呢,於是便自我介紹了一番。聽到我的名字,那人哈哈笑,說不錯,你的名字夠霸氣的,剛來就被關了禁閉,二蛋,你可真厲害啊,比我強——欺負你的是臉上有疤的那貨吧,我認得,賤男春和謝毅他們幾個對吧,38軍轉過來的,渾身軍痞氣,最不是東西了,你等著,哥哥我還有兩天出去,完了收拾他們!
這人大包大攬,豪氣十足,引得我一陣好奇,小心地問道:「大哥,你怎麼稱呼呢?」
那人哈哈一笑,似乎還拍了一下胸膛,朗聲說道:「我啊,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句容蕭應忠,日他奶奶個腿,這名字沒你娃霸氣!」
第五十六章靜室修行
禁閉室裡,站也不是,躺也不是,本來就是一個十分難受的去處,然而有了隔壁這個怪人,倒也沒有那麼的難過了。
通過交談,我才曉得在這個學校裡面,最厲害的懲罰便是關禁閉,總共有十五天、十天、五天和三天四檔,在這黑不隆冬、睡都不能睡的鬼地方待著,一天都難受,別說這麼久,所以學校裡所有的學員,最害怕地便是這裡,然而這位姓蕭的大哥,卻是禁閉室的常客,短則三五天,長則十五天,連鐵門前的看守,都熟了。
這一次,他把學校領導家屬養的雞給偷了,荷葉子一包,泥巴一裹,扔進火堆裡去,拿出來就是香噴噴的雞肉,吃得舌頭都要吞下去了,結果被發現了,領導家屬鬧得不行——媽咧,那可是能下蛋的母雞,屁股一撅,白花花的雞蛋就一個,領導家屬寶貝得不行,結果一扭頭,就剩一堆雞架子了,那可不憤怒?
於是這一回他便受了最重的懲罰,十五天禁閉,悶得整個人的骨頭都發霉了,至於為什麼沒有被開除,他跟我解釋,說學校領導不敢。
為何不敢?那是因為他有本事,真鬧起來,學校的教員都弄不過他,他就是過來修身養性來著,沒多久就要派出去賣命了,像他這樣的人,學校一般是不會為難他的——當年燕太子買兇刺殺秦始皇的時候,招了一漢子叫荊軻,好酒好肉伺候著,要錢給錢,要女人給女人,恨不得將自己老婆給人睡了,這才叫做誠意,他吃學校領導家的幾隻雞,這也算是個事兒?
我在此以前,從來沒有和這樣的人打過交道,他粗豪,髒話隨口就來,但是卻讓人倍感親切,聊著天,天文地理,古今軼事,啥都能掰扯一通,而且還好像很有道理,越琢磨越有勁,最重要的是他三言兩語,便能夠讓你心生好感,覺得這朋友好像認識了很久一樣。
我聽我爹說過,有的人,天生就讓你感覺親切,一般這種人都是做大事的,遇到了,好好學著——我想,他便是這樣的人。
當時的我並不曉得這不過是他在禁閉室待太久了,閒得蛋疼,反而是覺得人家看得起我,才會跟我說這麼多。
說到後來,我叫他「忠哥」,他叫我二蛋,說以後在這個學校,好好待著,要是碰到被人欺負的事情,直接報上他的名字,那些人還敢猖狂,便來告訴他,日他奶奶個腿,一個破地方還那麼多的事兒,弄不死他們,我就不姓蕭了。
我們一直聊到了晚飯時間,看守用勺子敲門,把鐵門下面的一個小窗戶打開,遞進來一個碗,不是什麼好吃的,紅薯糊糊玉米粒,這玩意不吃還好,越吃越餓,還容易打屁,噗噗噗,沒一會兒我自己都不敢坐著了,生怕被這屁給熏到。
飯後時間,忠哥跟我講了一下這個學校的情況,說前些年鬧得厲害,什麼都廢止了,後來風雲變幻,總局的幾個大佬也出山了,百廢待興,這兒其實也是才開不久,從教員到校長,都是扯淡的,啥經驗也沒有,學員也大多都是從部隊裡面調過來的,這樣培訓出來的人,有個屁的用處?真正厲害的,其實還是那些隱藏在山林中的高門大派,才算牛逼,知道我為什麼這麼橫麼?那是我祖上曾經出了一個茅山的長老,知道什麼是長老麼?全國輪下來,能夠稱得上對手的沒多少,要不是後來……
他大肆說了一通,我有些不知真假,且聽他吹著,腦子裡朦朦朧朧的有了些概念,結果沒多久,他口渴了,喊看守弄點水來喝,人家一開始沒理他,後來實在鬧騰了,就嘲笑道:「你說你茅山厲害,對吧,那你來一個穿牆術,我這水就擺在外面,你穿出來,就有得喝了……」
被人這般直接打臉,忠哥便沒有了吹牛的興致,大聲爭辯一句:「我,穿牆術是嶗山的旁枝末術好不好,老子才懶得理你。」
這話說完,他倒也沒有再說話,沒一會兒,我便聽到有轟隆隆的鼾聲,從隔壁傳了過來。
聽到忠哥並沒有理會那看守的挑釁,反而是選擇了睡覺,我不由得大失所望,也不知道他剛才跟我說的,到底是真的,還是在吹牛皮。不過這些並不重要了,我得在這兒生活十天,然而這沒兩個小時過去,我就有一種強烈出去的想法——不知道啞巴有沒有受罰,不知道胖妞跑到哪兒去了,在這個又悶又窄的格子間裡面,坐著難受,躺著不能,我到底要怎麼熬過去呢?
沒想多久,我感覺腹中一陣膨脹,結果菊門一鬆,又打起了屁來。
噗、噗、噗……好吧,這樣子,可就真的沒有辦法玩兒了。
我只用了一個晚上,就明白了那些傢伙為什麼那麼恐懼禁閉了,在一個連躺著都很勉強的方格子裡面,除了吃飯睡覺,大部分時間裡,都是一片死一樣的寂靜,忠哥呼呼睡去之後,黑暗中,又冷又餓,我只有聽著自己的心跳聲,輾轉難眠,感覺每一秒都是那麼的漫長,嚮往自由的心,像野草一般生長,然後希望永遠被那冷冰冰的牆壁給澆滅。
希望變成失望,失望變成絕望,然後有的人就會變得瘋狂,至於我,卻突然好像找到了一些事情做。
那是在我被關禁閉的第二天晚上,而這件事情,其實就是修行。
我八歲起,便已經跟著老鬼開始學習道經,我知道所謂的修行,其實就是讓人變成一個容器,然後可以容納充斥著在這世間所有的「氣」。
常人感受不了這構成世間一切的最基本元素,所以只有刺激潛能,強壯身體,然而入了修道門中,便能夠用自己的皮膚、毛孔甚至意志,去感應它,瞭解它,甚至引以為用。過程很簡單,然而卻極為困難,這世間有著潛能和根骨的人,萬中無一,而且即便是有,無法門,無師長,也不能成事——我曾經就是熟讀道經,通曉法門,卻根本進不了這個行當,因為我的血脈,曾經被青衣老頭給封印過。
成也李道子,敗也李道子,當初謀害我性命的水鬼兒已經超度,然而我卻一直都沒有入得門中。
還好後來我碰到了麻衣老頭,這個被許多人視為十惡不赦的惡魔,卻是一舉把我引到修行門中的推手,無論是傳我《種魔經註解》,還是為我洗髓伐經,都讓我陳二蛋比之以前,都有了質的變化,不過我藥浴過後,一路奔忙,幾乎沒有心思真正地沉浸下來,好好地體會一下其中的好處。
道門之法走不通,那麼我只有另闢蹊徑,從種魔經之中,去走一走,讓這奇經八脈,強行地推動一下,看看我到底能不能成事?
這般想著,我盤坐雙腿,雙手自然垂落於腿上,作那菩薩狀,開始行起氣來。
致虛極,守靜篤。見素抱樸,少私寡慾。
眾生所以不得真道者,為有妄心。既有妄心,即驚其神;既驚其神,即著萬物;既著萬物,即生貪求;既生貪求,即是煩惱;煩惱妄想,憂苦身心;但遭濁辱,流浪生死,常沉苦海,永失真道。真常之道,悟者自得,得悟道者,常清靜矣,坐而後忘,身隨宇宙,心寧天空,氣伐入體,力伐成型……
《苗疆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