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


我一陣驚訝,一邊拔出了懷裡的小寶劍,一邊問道:「你怎麼認識我的?」
這一臉猥瑣的老頭子嘿嘿笑,指著我的臉說道:「我瞧見過你的畫像,我們社裡面的首席煉器師和白紙扇,可以說都是栽在你的手裡;據說你是邪符王楊二醜的徒弟,跟鐵齒神算劉,和最近在江湖上名聲鵲起的一字劍黃晨曲君,關係也十分不錯,對不對?」
我緊緊抓著小寶劍,故作輕鬆地說道:「嘿喲,沒想到我的老底可都在你們的眼裡呢,不過一字劍不是叫做黃晨曲麼,何時多了一個君字?搞得像個日本人一樣,真不好聽。」
那老頭咧嘴一笑,嘿嘿說道:「那個傢伙就是個殺豬匠出身,總覺得自己出身卑微,古有孟嘗君、信陵君、春申君,所以他也就附庸風雅,擅自主張在自己名字後面加了一個君字;不過土包就是土包,這話兒說出來,不過是貽笑大方罷了……」
他嘿嘿地笑著,然而我卻打斷了他:「你是集雲社的人?」
老頭傲然說道:「然也,集雲社供奉堂范英傑,就是在下!」
這老頭說得正式,一身的江湖味道,赫然將先前那猥瑣氣息給掩蓋乾淨,我哪裡有過這般的經歷,頓時就覺得對方一陣高大上,心中也不由模仿起來,拱手說道:「宗教局江陰省局辦事員陳二蛋,這是我的名字!」
瞧見我有模樣學模樣,拱手為禮,范供奉嘴角含笑,盈盈說道:「不錯的小子,倘若你不是這六扇門官家的狗皮身份,老子都不由生出那愛才之心來。不過既然是對手,而你又得罪了楊姑娘,那麼我就做一回壞事,將你這樣大有前途的年輕後輩,給捏死在騰飛之前吧——這樣想一想,不知道怎麼回事,還有一點兒興奮呢!」
到底是個變態性子,兩句話不到,這老頭兒便露出了本相來,嘴一咧,露出一口森寒的白牙,縱身一撲,便宛若大鵬展翅,朝著我這邊殺來。
范供奉來勢洶洶,想以一番泰山傾倒之勢,力求將我給一擊而殺,迅速解決戰鬥。
然而他越是如此瞧不起我,卻越將我心中的那股鬥志給激發了出來,原本連遇到楊小懶和黃岐這些人都要倉惶而逃的我,憑空生出幾分蠻氣來,也冷靜下來,面對飛撲而下的范供奉,我朝後面滾落一邊,瞧見一個碩大的拳頭憑空砸來,我一激靈,拔劍而上,拿那鋒利的劍尖去刺。
那拳頭碩大,堅實若鐵,原本擁有著高高在上的絕對信心,然而在即將臨到了那劍鋒之上的時候,卻陡然猶豫了一下。
李道子的劍,即便是只能拿來切菜做飯的小劍,都不是任何什麼人都能夠忽視的。
范供奉變招了,身形一錯,與我交晃而過,左手似長鞭,不經意地一個攬雀尾,朝著我的背脊拍來。這手段行雲流水,簡直就是一種藝術,顯示出了對方那一種如陳年老酒的厚度,然而就是他剛才的那一停頓,竟然給了我一股充足的信心。
是的,他怕了,他對我手中的這把小寶劍產生了恐懼。
那麼他將不再是一個恐怖的邪道高手,而是一個我可以抵擋、甚至戰而勝之的敵人。
我陳二蛋生於貧賤又怎麼樣?我是個山裡娃,啥也不懂,那又怎麼樣?我這一輩子命苦如黃連,隨時都有可能嗝屁,我,那又怎麼樣?
這個世間,有幾人能夠見到傳說中的符王李道子?有幾人能夠跟李道子一同生活三年,一同吃飯,一同拉屎,一同睡覺?有幾人能夠得到李道子的一滴精血,有幾人能夠修得失傳已久的種魔經,有幾人能夠得到那眾人搶奪的魔簡,傳承千年的臨仙遣策?
沒有,除了我陳二蛋之外,沒有一人有此經歷,別人沒有,這個叫做范英傑的集雲社供奉也沒有,憑什麼他覺得殺我,就如同殺小雞一般?
我你大爺的,要干,也是老子干你好不好?
一點精血燃腹中,萬千魔氣貫胸膛,我便覺得十萬雄心充斥胸膛,一股寒光生於手掌,面前這氣勢十足的范供奉不再是索魂惡魔,而是一個很尋常的……木頭!
是的,木頭,它就算是有多麼厲害,有多麼強大的力量和敏捷的身手,以及匪夷所思的手段,也不過是一坨老朽的木頭而已。
我怎麼能夠敗在朽木手上?
一念成仙,一念成魔,我從來不知道那意志的力量竟然有這麼的強大,以至於當我那一股氣息從胸腹之中燃燒起來的時候,竟然跟宛若高山一般雄奇的范供奉給一點一點逼住,緩慢地站穩了腳跟來,不再是那副驚慌失措的弱者模樣。而范供奉也是越戰越驚奇,感覺這一場爭鬥便彷彿在與彈簧較勁,敵強我弱,敵弱我強,根本就看不到速戰速決的影子。
又一次的交鋒之後,范供奉朝著後方一躍,看著渾身宛如刺蝟的我,摸了一把額頭上面的汗水,難以置信地喊道:「等等,你小子這手法,可不是正正經經的路子,老實交代,你是不是在修魔!」
「修魔?」我的眼睛一紅,一股殺氣騰起,反而生出了一股殺人滅口的心思來。
第十一章被辱家人心魔起
范供奉原本是前來追殺我的,務必要將我的性命給留下,然而此刻我卻反而生出了一種殺人滅口的心思,這般想著,還真的是有趣。
不過心中即便有著濃烈的殺意,我卻還是調整呼吸,不慌不忙地說道:「你應該聽楊小懶說過我的事情,當初她老子哄騙我,想以之為肉鼎,卻不想被人給殺了,而我修魔修道,關你屁事?」
瞧見我嘴硬,那老頭兒的臉上反倒是多了幾分笑容:「不錯,我就說你這麼一個小子,怎麼會如此難啃呢,原來竟然是跟我們同一根源的。不過你當真以為身手不錯,那就一切安好了麼?」他冷笑著,手中突然拿出了一方玄色令旗來,在手中拋了拋,自嘲地笑道:「沒想到我范英傑的這驅神玄英旗,這麼多年來,第一次開張,竟然是在你這麼一個小輩身上。小子,光這一點,你就足以自豪,死而瞑目了……」
我瞧見他手中的令旗,三角玄紅,周邊紋繪鋸齒狀的花紋,中間用黑色隸書寫著「敕召萬神」四個大字,顯得赫赫威嚴,十分神秘。
我從上面能夠感受到一種莫名的力量壓制,當下也是心知不敵,二話不說,猛然一轉身,就朝著樹林子深處一陣狂奔。我走得突然,范供奉一陣錯愕,沒想到剛才還跟他打得風生水起的這小子竟然一點兒臉面都不顧,直接逃開了去。不過他到底是見過世面的老傢伙,卻也並不驚慌,而是快步跟輟在後面,悠悠說道:「陳二蛋,便縱你有不錯的修為,不過在沒有系統的道法學習,又怎麼能夠敵得過我這驅神玄英旗?你年少得志,實在輕狂,不過我倒是要讓你曉得一件事情,那就是我們修道之人,除了拼拳腳之外,更多的,還是要有門手段才行,要不然,那豈不就成了武夫了?」
我在林子中一陣狼奔豕突,慌不擇路,然而范供奉卻是有條不紊,緊緊跟隨著,兩人一追一逃,便已經遠離了剛才石洞的那一片林區,基本上也擺脫了我被隨之而來的楊小懶和黃岐夾攻的危險。
不過就在此時,那范供奉卻已是追夠了,雙腳一錯,騰飛若大鳥,一下衝到了我身後的一塊巨石之上,然後手一揚,那面令旗便插在了我前方幾米的位置。
令旗一插入土,周圍的空間便是一震,就好像前方突然出現了一張蒙皮巨鼓,有人用那獸骨巨棒,在上面重重一錘。
轟……
我整個身體的血氣一陣動盪,突然眼前一花,瞧見兩個金盔金甲的大漢出現在前方,一人持偃月刀,一人持蛇矛,朝著我橫撲而來。
所謂驅神玄英旗,便是能夠驅動內中法靈,與人為惡,這手段實在恐怖,不過這兩個金盔金甲的大漢雖然與常人無異,但週身還是微微有光華透出,又多了幾分虛幻之意,到底是不是貨真價實,這個倒是有待商榷,我又不是戰陣初哥,當然也不會太過於驚詫,瞧見當先一人持矛來襲,宛若毒蛇追洞,於是下意識地舉劍去擋。
我並不認為對手的力量有多麼強悍,然而當兩者一交鋒,我便從手中的小寶劍上面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力量,貫足而來,不但當下的衝勢止不住,而且自己整個人都倒著飛了回去。
我倒飛而起,後面又出現一人,手持金鑭,朝著我當頭打來。
依著先前持矛之人的力量,這一鑭若是打中了,我的腦袋只怕就如同西瓜一般,直接爆裂開來,這情形讓我莫名一陣恐懼,足尖在空中輕點,強止下墜之勢,就地一滾,當我爬起來的時候,瞧見那一鑭落在了草地上面,泥土飛濺,一個深坑立刻出現在我的眼中。我一身冷汗,退後幾步,仰頭朝著巨石上面的范供奉說道:「你這是什麼?」
范供奉居高臨下,有風吹來,將他的衣衫吹得獵獵作響,悠然說道:「三才陣,驅神玄英旗中之魂,分別取武聖關雲長、燕人張翼德以及唐初名將尉遲敬德之念想,鑄就三位陰靈神將,此乃社中首席煉器師楊大侉子親手煉製,採用了著名的天山雪蛛蠶絲以及冥河之物為材料,我社大檔頭傳功鑄就,如此之榮幸,你小子真的是死得其所啊……」
這玩意厲害,然而我卻並不想死,瞧見那三位陰靈神將徐徐圍上,我下意識地朝著胸口摸去。
我胸口,貼身放在青衣老道傳給我的符袋,裡面還有三張符菉,必要之時,我可以驅動一張,比如風符,可以逃命。然而那范供奉似乎能夠看穿我的想法,就在我手往著胸口一伸的時候,他果斷地厲聲喝道:「恭請三位神將,且莫讓這小子給逃脫了!」
此令一下,那三名神將立刻一跺腳,大聲喊道:「喏!」
態度一表,三人便紛呈而上,刀劈矛來,金鑭如鞭,將我給完全籠罩,瞧著架勢,倘若我執意要逃,只怕還沒有驅動符菉,那人便已經如同肉糜,死得不能再死了。我雖說不是身經百戰,但是戰陣取捨,卻也是十分明了,眼看時勢不對,也沒有倉惶逃離的想法,而是憑空一番,逃出了第一番的攻擊,然後身子一轉,與那關雲長和張飛貼身纏鬥而上。
這兩名神將雖然以那著名的蜀國五虎上將為型而鑄,但畢竟只是山寨,並非本尊,反而多出了幾分愚鈍刻板,原本持著長兵器的陰靈神將被我纏身而近,反而顯得有些亂。
然而這也只是相對而言,這令旗之中的陰靈神將實在厲害,倘若不是這麼一點點缺口,只怕我就已經命喪黃泉,但即便如此,當那個手持金鑭的尉遲敬德上前而來的時候,我卻只有忙亂逃脫的份。不過即便拚命躲閃,我也還是被金鑭刮到一下背部,感覺如有重錘敲擊,整個人的氣血都是一陣翻騰,一口鮮血就噴了出來,灑落到了前方的關雲長胳膊上。
讓我意外的事情發生了,那威風凜凜的陰靈神像被我這一口鮮血噴到,臉上竟然一陣扭曲,接著黑煙騰騰升起,動作也隨之遲滯。
這讓我興奮莫名,曉得這生機稍縱即逝,當下也是一咬牙,避開了幾件兵器的交擊,衝到了那個痛苦不已的關雲長懷中,小寶劍就順著他右臂傷口之處插了進去。沒想到那小寶劍竟然順利的一插而入,接著那劍身之上,有一排亮如金黃的符文顯現,分別為「斬邪斷瘟使院」此六個草字,被刺中的那關雲長身形一陣恍惚,就像盛開怒放的煙火,整個人從手臂出開始焚燒起來,繼而化作了一團烈焰,迅速勾勒。
《苗疆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