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


我雙腿併攏,恭敬地回答,說是,老者說出了第一個問題:「你熱愛這個國家和民族麼?」
這話一說出來,我很自然地一愣,不過我雖然還小,但畢竟是從那個年代走過來的,條件反射地回答道:「是,無比熱愛。」這話兒讓老者一陣滿意,繼續問道:「那麼,你願意為了這個國家和民族的事業,傾盡自己所有的力量,甚至付出自己年輕的生命麼?」
這是第二個問題,然而一連串地問起來,卻讓我莫名有一些猶豫。
付出生命?到底是什麼樣的任務,可以會讓我們付出自己的生命呢?我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在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後,才依照著自己的心意,緩緩說道:「我熱愛這個國家,也熱愛這片熱土上面生活的人民,我願意為了這些人,付出自己的力量,在必要的時刻,我甚至願意獻出自己的生命——如果它犧牲得有價值的話!」
這番經過沉思的回復讓老者十分滿意,他笑著點了點頭,然後扭頭看了一下旁邊的黑眼鏡。
那人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於是老者這才說道:「陳二蛋同志,最近省局接到了總局通知,需要選拔出一批秘密戰線出身的基層精英,前往滇南的老山前線,進行戰爭觀摩,以及參與對安南非軍事力量的非常規打擊活動;我們呢,現在已經緊急從各市區抽調了相關的檔案,而你則是這裡面表現格外優異的一位,而且經過了調查,我們覺得你完全符合這裡面的要求,那麼,你自己的看法呢?」
我一聽到,心臟頓時就跳個不停,兩年前的那場對安南自衛反擊戰,是我國至浪潮之後,第一次與外國交手,報紙上以及宣傳中,將那些把自己的性命和鮮血揮灑在南疆戰場的戰士們渲染得無比偉大,而為期一個月的戰鬥,我國在忍無可忍地情況下,在國境線反覆進出,有力地將安南小霸稱霸東南亞的狼子野心,給予了最堅定的反擊,這讓所有的熱血男兒都十分的嚮往,我也不例外,有時還會幻想著自己出現在南疆的戰場,朝著漫山遍野的敵人衝鋒。
然而我卻從未有想過,連軍人身份都沒有的我,居然還會有機會前往滇南國境線邊界,參與進去。
兩年過去了,邊境線一直都不平靜,當初發出自衛反擊戰的時候,因為國際政治大氣候的緣故,所以我們準備得並不充足,去也匆匆,回也匆匆,安南軍趁我國邊防部隊後撤之際,竟然大搖大擺地佔領了邊境上兩國交界線上的許多騎線點,又再次非法侵佔羅家坪大山、法卡山、扣林山、老山、者陰山等我國邊境地區。這幾年,安南軍的正規部隊和民兵還不斷向中國境內農場、村寨、學校開槍開炮,製造摩擦和流血事件,這樣的行為,但凡是一個熱血男兒,怎麼可忍?
我當時什麼想法都沒有,一陣熱血激上了腦海裡,大聲表達了自己的決心,義正言辭,而老者點了點頭,揮手讓我出去等待。
我暈暈乎乎地離開了這兒,出了院子,然後被帶到了旁邊的一處院落等待,這兒還有幾個人,不過我剛才認識的蕭子斐並沒有在。大概過了半個多小時,那個黑眼鏡的人過來宣佈了保密紀律,然後告訴我們,給我們三天時間處理好單位和個人的所有事物,然後在第四天的上午再來省局報到,接著就安排我們奔赴南疆前線。
關於單位,我當時的檔案其實還是留在了江寧分局,不過是借調到了省局特別行動隊,但是最近一段時間,都是出於養傷放假的階段,倒也沒有什麼工作好協調的,我都不知道自己的上級是誰,只是告知了申重一聲,然後又去拜訪了於大師和一枝花,至於劉老三和一字劍,這兩人全世界漂泊,居無定所,過著放蕩不羈的江湖生涯,重相聚輕離別,倒也不用特別的告別。給家裡寫了信,連帶著將自己所有的工資都給郵回了家,我收拾好了行囊,然後在第四天,帶著胖妞,一起前往省局。
養猴的小傢伙,這是很多人對我的印象,所以帶著胖妞,倒也不顯得突兀,那名老者是省局的李慶亮李副局長,又對我們一番勉勵,然後派車送我們離開。
從江陰省一路往南,汽車火車,一路輾轉,花了三天多才到了滇南小縣,當地有人過來接我們,然後將我們一路帶到了大山深處的一個軍營附近,下了車,拎著行李的我瞧見那些戰士在訓練得熱火朝天,號子拉得震天響,心中不由得一陣激動,然而就在這時,旁邊突然出現兩人,一左一右,將我給抓住,朝著地上按倒去。
第二十章兄弟聚首腹語奇
雖然在這軍營旁邊,斷然沒有人敢在沒有得到允許的情況下隨意抓人,但是驟然的襲擊還是讓我條件性反應,反手一抓,想要將來人給甩開,然而那兩人卻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厲害,微微一擺手,竟然使出了那四兩撥千斤的辦法來,抵住了我的反擊,強行將我給按到地上去。
一來就要給我個下馬威,這情況讓我頓時就一肚子火,當時就來了脾氣,雙手一翻,將那兩人的手腕給抓住,整個人騰空而起,向後翻轉,移到了他們的後面。
然而我這瞧得一仔細,原來滿肚子的火氣都化作了烏有,將這兩人緊緊摟在了一起:「忠哥、王朋!」
這兩人正是當初在巫山學校十分照顧我的忠哥蕭大炮,還有另外一個,則是青城山的王朋,可以說我進入宗教局,王朋便是引路人,這兩人出現此處,的確讓我有一種意外之喜,蕭大炮拉著我的胳膊,哈哈笑道:「剛才聽聯絡人說過,江陰省來的人裡面,有你的名字,讓我和四月、努爾都高興死了;更沒想到的是,你這個小子多日沒見,居然進步這麼快,我們兩個人,都差一點兒拿不住你了!」
四月?努爾?蕭大炮的話語讓我有一點兒暈,轉念一想,忠哥向來就有給人取還好的性子,這四月倒也可以理解,不過努爾,他也來了?
我四下一看,瞧見不遠處的樹下,我那從麻栗山一塊兒出來的老朋友,苗家少年梁努爾正在遠處衝我招手呢。
瞧見他,我滿心歡喜得幾乎都要炸起來——在金陵的那段時間裡,雖然李局、申重以及一些朋友對我多加照顧,但是羅大屌的離去終究還是讓我感覺到了許多孤單,此番兄弟聚首,卻也讓我一陣激動不已。瞧見我臉上情不自禁地流露出那開心莫名的笑容,蕭大炮和王朋夾著我,不顧旁人的陽光,朝著樹蔭下走去,胖妞在我身後一個躥,早我們一步,飛快地撲倒了努爾的懷裡去。
努爾是使弄苗家巫棍的高手,說起來也算得上是胖妞的老師,故而那小猴子最是巴結不過,四人聚首,我開心地朝著努爾喊道:「努爾,沒想到我們又混到一起來了。」
我跟努爾打招呼,只是眼神交流,並沒有期待他的回應,然而這個時候,我突然聽到了一句古怪的話語:「是啊,二蛋,歡迎加入我們的隊伍!」
這突如其來的話語,讓我頓時間就覺得特別怪異,有一種含糊不清的感覺,不過我還是能夠聽清楚其中的含義,不過這話兒並不是王朋和蕭大炮的聲音,我左右一看,瞧見兩人臉上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頓時就變得十分驚訝了,拉著努爾,興奮地大叫道:「天啊,努爾,你能夠說話了?」
我的反應讓努爾有些害羞,他摸了摸躥上他肩膀的胖妞,嘴唇不動,然而卻有聲音從他的身體裡面傳遞出來:「嗯,不過我也是剛學不久,本來準備成熟點兒,再給你驚喜,不過現在也只有……」
他說到這兒,突然卡殼了,不過我還是覺得好神奇,問他道:「是腹語?」
努爾點頭,我則連呼神奇,旁邊的王朋解釋道:「其實腹語也沒有那麼的神奇啦,它就是肚子用力,將氣息在腹腔調和,打在聲帶的特殊部位,聲帶被動震動,形成的一種特殊的發音技巧。努爾雖然因為小時候聲帶受損,不過幸運的是那個部位還行,而西南局又有一位前輩懂得這方面的技巧,所以他才能夠重新開口說話。」蕭大炮也說:「的確,很多高明的修行者也會腹語,通過腹語與口語之間的交疊共鳴,提高持咒的速度和準確率,這很正常。」
我們幾人沒聊幾句,與我同行的人就在遠處叫我,我扭過頭去,瞧見他們走到了旁邊的一處建築裡,旁邊的王朋拍拍手說道:「好了,敘舊的事情,我們以後有很多時間,先讓二蛋去那邊報到吧,免得耽誤了時辰。」
我把胖妞交給他們幫忙帶著,而自己則跑到了同行者那兒去,不過報到的程序很簡單,就是將介紹信交給這兒的工作人員,然後會給我們安排住處,先行歇下,後面的安排,到時候會有指導員過來跟我們講的。
這個住處的安排,原本我得跟江陰省同行的這幾個人一起的,不過這時王朋走了過來,跟那工作人員講了幾句話,看得出來,這傢伙在此處很吃得開,對方倒也沒有怎麼堅持,就把我安排在了他們的房間。辦完了手續,我跟同行的幾人道了別,然後被王朋領著往外走,突然想起一事,問他,說忠哥怎麼叫你四月?
王朋聳聳肩膀,一笑,說:「我的本名呢,應該叫做王朗,四月堆疊,音同郎,道號剌督,不過這回下山來,很多人不明真義,便直接化繁為簡,作王朋,不過被蕭大炮聽說之後,便叫我四月。」
我說四月挺好,又好記又好聽,比王狼或者拉肚子好聽。
我們四人重新走到一起來,然後接著裡走,我瞧見這軍營就是靠在一處傣族村寨的旁邊,臨時蓋起來的竹棚,周邊有一條蜿蜒透亮的河流,能看到穿得很少的傣族姑娘在河岸邊洗衣服,那長長的頭發放在水裡漂,看著誘人得很。蕭大炮瞧我望過去,嘿嘿笑,告訴我:「二蛋,你曉得不,我們這邊的傣族姑娘還好一點兒,安南猴子那邊,那些少數民族的妞兒洗澡根本就不穿衣服,嘿喲喂,一到傍晚,那河邊啊白花花的,到處都是姑娘,看得那個人呀,口水都流得停不下來……」
蕭大炮說得誇張,我看向了旁邊的王朋,他也點頭,說忠哥說的確實不錯,一來他們那兒有這個習慣,二來呢,他們那個地方窮得很,以前還有我們國家援助,現在他們靠上了北極熊,飛機大炮倒不少,但是生活用品真的不多,安南北邊的村子,很多男人都打光,剩下的婦女生活困難,窮得衣服都穿不起,只能用以前我們援助他們的尿素袋子,改成簡陋的衣服……
從報到處回到竹屋,差不多有一里地的路程,兩人跟我講了很多見聞,聽著他們的意思,感覺其實有到國境線對面去看過,不過當我問起,他們又故作神秘,說這個先不談,明天北方幾省的人員可能就要到了,到時候會有人給你們上形勢課的。
話說到這個程度,估計還是牽扯到保密條例,這個東西是紅線,能不碰就不碰,所以我也不再多問,跟著到了屬於我們的竹屋,將行李放下,然後我們幾人就坐在門口的台階上,開始講述起了這兩年各自的遭遇來。首先是王朋,這兩年他一直都跟努爾在一起,兩人隸屬於西南局,然後也是特別行動隊的編制,不過與我們那個新成立的部門不同,西南局在全國的幾大板塊來講,事務最多,其實實力也屬於數一數二的,強手如雲,他們在一個叫做賈團結的隊長帶領下,奔東走西,做了許多事情。
至於蕭大炮,這哥們倒也沒有閒著,他沒有入仕之前就已經是小有名氣了,當初在巫山學校之所以那麼橫,憑的就是一身本事,畢業之後,直奔西北邊疆。那邊的事情也不少,一邊又要協調邊疆兵團的建設,一邊還要打擊拜火教,十分的忙碌。
唯獨是我,在國家腹地,金陵古都那兒,一直都坐著冷板凳,結果後來遇到了幾回事兒,還狼狽極了,說起來都是徒增笑料,於是也沒有多言。
不過我不說,王朋卻是自有信息來路,問起了集雲社大檔頭朱建龍遭生擒,而後被押赴白城子一事,說我是不是有所參與。
此事重大,旁人問,我自然不會提,而這幾個哥們兒說起,我倒也沒有什麼可以隱瞞的,平鋪直敘,當聽說將朱建龍給擒下的,是那個自稱楊知修的茅山道士,王朋這才釋然,點頭說道:「我當初聽到消息的時候就在想,李浩然以及你,再加上近來在江湖上聲名鵲起的一字劍,其實並不足以將朱建龍弄垮。不過如此說來,倒也通順了,那楊知修據說是茅山宗前代掌教真人虛清的關門弟子,天資聰穎,名頭很響,旁人評價,說他有執掌茅山宗的潛力……」
我雙目一瞪,有些嚇到了:「天啊,那個人,居然有掌門之資?」
旁邊的蕭大炮笑了:「楊知修固然天縱之才,只可惜,他有兩點不足,其一是他年紀太小,虛清真人沒教他幾年就仙去了,其二——既生瑜何生亮,有了陶晉鴻在前,今後四十年,不會人能夠超越那位強人的!」
這話兒聊了沒多久,突然旁邊的屋子有好多人都湧了出來,後面也有人往前趕,我們便暫且停止了話題,王朋拉著一個人,問怎麼回事,那人一臉激動的說道:「總局的許老過來來,說要看看我們這些新兵蛋子呢,快點兒去迎接!」
第二十一章南疆戰場背景深
總局許老,他是何許人也?
我一頭霧水,根本不曉得,不過瞧著大夥兒紛紛朝著前面的那個小廣場湧了過去,於是也隨著人群往前走,王朋回過頭來,跟我們介紹道:「剛才那兄弟講的總局許老,估計是總局的顧問許映愚,他是8341部隊出身的,是第一批組建我們這個部門的元老,同時也是浪潮之後主持總局事務裡面最有發言權的人之一,如果是他來了,那麼還真得隆重一點呢。」
王朋說的8341部隊,這個是紅軍長征時期組建的中央警衛連,後來在延安的時候,一直負責中央的警衛任務,建國後分流,各種去處,一部分與之相關的人員則來帶宗教事務局,藉著這個牌子成立了我們這個部門,看來這個許老的地位,還真的是我們需要仰望的。
蕭大炮拉著王朋的胳膊問道:「四月,這人厲害不?」
王朋點頭,不過這話兒實在是白問了,能夠做到那個高度的人,自然不會是我們所能夠琢磨的,於是蕭大炮又追問了一句話:「那麼四月,他比起你師父來,到底誰的道法厲害?」
《苗疆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