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節


言語之間,頗多悲切,讓人動容,也激發了御鼠王手下一眾子弟同仇敵愾,顧不得先前的恐懼,紛紛湧上前來,努爾還待上前,這時那個白鬍子老頭殷義亭將他攔住。
老頭凝望一眾敵手,堅定而沉穩地說道:「我來!」
滇南一眾豪傑,烈焰巖豹、旱煙羅鍋、黃臉門神幾人在這短短的幾天時間裡相繼死去,作為他們曾經的好友,殷義亭的情緒此刻一直處於一種莫名的悲壯之中,就想著與故友同去。
然而他終究也是受了很嚴重的傷,此刻上前,只為犧牲,所以努爾把他送回了人群。
接著,我站了出來,努爾站了出來,王朋站了出來,蕭大炮也終於將手上的黑線蟲迷霧,也艱難的站了出來,連趙承風這個讓人討厭的傢伙,他也一臉平和地站在了我的身旁。
張世界、張良馗張良旭兩兄弟、趙中棣等幾個我認識的戰友,也搖搖欲墜地站了出來。
此戰便算是死,我們也不能倒了驕傲。
新一代,有新一代的倔強,為了這些驕傲,我們也不懼死亡。
不過就在御鼠王準備不顧一切地發動時,遠處的林子深處,卻傳來了一聲悠悠的話語:「對不起大家,我來晚了。」
第七十三章諸位一路走好啊
「對不起大家,我來晚了。」
簡簡單單一句話,這人說得無比誠懇,充滿疲憊,音量不大,但幾乎所有人都能夠聽得到。
一開始我還沒有聽出來,不過瞧見旁邊的蕭大炮和王朋臉上浮現出來的狂喜,我突然也想了起來,來人正是消失許久的許映愚,也正是此行的領導者。
眾人士氣大震,然而御鼠王一方卻沒有聽得出來,感覺還是有些遠,於是繼續衝上前來,交鋒在一瞬間開始,我們奮力向前,拚死擋住了第一波襲擊,因為受傷的緣故,所以極為勉力,然而就在一瞬之間,所有人的眼前一花,只見一個渾身是血的老頭出現在了眾人之前,儘管當時的人員是如此混亂,但是他僅僅只是一揮手,眾人便不由自主地分開了。
兩方之間,陡然間竟然好像生出了一道無形之牆來。
一步跨前,擠進了人群,總局許老展現出了「縮地成寸」的高超道法,而後他動作並不是很快,而是抬手一揮,灑落了許多紛飛之物,一開始宛若柳絮,而後紛飛自旋,轉瞬之間,竟然變成了許多指甲蓋一半大的小蝴蝶,朝著前方的安南一方飛去。
這一手漂亮至極,因為那些蝴蝶五顏六色,繽紛絢麗,盤旋而出,美如煙花璀璨,然而御鼠王卻看得臉色大變,朝著前面的弟子大聲喊叫。
他說的是安南話,不過我還是能夠聽得到一個詞,那就是「危險」。
有人聽到了師父的話,果斷轉頭奔走,而有人卻沒有理會,還待上前,結果那些細小的蝴蝶立刻扇著翅膀,在空中一陣盤旋,接著全部都附著在了前面七八人的身上去。
無論多麼美麗的東西,一旦密密麻麻地堆積在一起,給人的視覺都會是很具有衝擊性的,一瞬間這些人的臉都被小蝴蝶佈滿,接著翅膀收斂,露出了醜陋而詭異的蟲屍來,皺巴巴的黑色,一節一節,給人的感覺就好像肢節詭異的蠶繭。
接著小蝴蝶張開了嘴,朝著這些人的臉上開始咬了下去。
別看蝴蝶美麗,然而咬合力卻絕對是非常強大的,小小的口器三下兩下,就將那厚厚的臉皮給咬開了來,接著這蟲子奮勇向前,收斂翅膀,朝著傷口裡面鑽了進去。
沒有及時能夠撤走的御鼠王弟子和安南高手,總共八個,每一個人在一秒鐘之後,臉上就出現了蜂巢狀的空洞,黑乎乎的,彼此的間隔不大,接著裡面流出了黑色的鮮血來。
鮮血並沒有流多久,因為在幾乎一眨眼的時間裡,這些孔洞都給一個又一個白色的蟲卵堵住了,白色的蟲卵、黃色的臉孔以及黑紅色的血漿混合在一起,讓人看到了,不寒而慄。
事情發生很多,然而其實只是不多的時間,當這些人捂著臉倒下,在地上拚命翻滾的時候,我才反應過來,這個總局許老其實並不是我概念中的道家高手,而是蠱師。
所謂蠱師,也就是麻栗山中所說的養蠱人,這其實是起源於苗疆一帶的一種巫術,通曉此法的巫漢神婆通過對於毒蟲的瞭解,運用蠱斗、培育、祈願以及繁衍等神秘手段,將一些我們尋常可見的毒蟲或者生物,孕育出某些細小不可見的蟲子,用來傷人性命,或者達到控制他人的目的——有的據說也可以用來救人,當然,這種說法並不算多。
因為制蠱的成本並不算高,有的甚至連普通人都可以操作,危害卻極大,所以自古以來,巫蠱之道便是一直飽受打壓的手藝,除了深山苗寨子,很少有人能夠接觸得到。
努爾的師父蛇婆婆,據說就是一位精於蛇蠱的苗家神婆。
即使是到了現在,巫蠱之術都是一直被禁止和詛咒的手段,卻沒想到這總局許老,居然還有這般本事。
中了許老蝴蝶蠱的安南高手迅速倒下,死又死不了,翻來覆去,哭聲淒慘,這雷霆手段一出,御鼠王方知厲害,臉色一變,朝著一身鮮血的許老說道:「你是……」
許老的面容十分平靜,這種平靜給人予無比的威嚴和力量,當御鼠王問起的時候,他不悲不喜,淡淡地說道:「苗疆許映愚,見過御鼠王。」
許映愚!
聽到這三個字,御鼠王的臉色頓時就是一變。
他是什麼身份,雖然能夠橫行南疆,講起來卻也不過是一養鼠專業戶,哪裡能夠和許映愚這樣的北國巨擎相提並論,然而本來高高在上的許老卻恭稱他為御鼠王,讓他聽得怎麼都不自在,臉色發白,額頭虛汗,結結巴巴地說道:「你怎麼在這?山中老人沒有把你……」
「對,你們的確請了一個值得我重視的對手,不過那個傢伙,我熟悉他,便如他熟悉我一般,指望他拖住我,分而食之,這算盤你倒是打錯了。事有波折,不過他最後還答應了我,終生不踏故土,我們也算是有了個了結,那麼現在,讓我來給那些枉死的孩子和戰友們,討一點兒債吧。」
許老緩步走前,平淡的臉上終於有了一些悲憤。
旱煙羅鍋死了,黃臉門神死了,一路走過來,有多少祖國好男兒,躺倒在了這片熱土之上?
許老越是輕描淡寫,御鼠王越是緊張,他不是黑魔砂,也不是阮將軍,就是個佔便宜、撈一把的傢伙,哪裡有跟許老對拼的勇氣?當下也是結結巴巴地解釋道:「你等等,這裡面有誤會,我只不過是臨時過來幫幫忙的,真正的主謀,是黑魔砂他們……」
御鼠王想要將自己摘乾淨去,然而許老卻沒有再做理會,雙手做了一個古怪的手勢,口中則好像青蛙一般地鳴叫起來。
無形之中,便有一股力量從他的身上傳遞而出,似乎是某種信號,接著躺倒在地上的那八個人,臉上孔洞中的蟲卵開始破裂,從裡面爬出了濕漉漉的幼蟲來,這些幼蟲就像黑頭鐵螞蟻,頭頂的觸角在不停地接收著信號,當聽到青蛙一般的音頻之後,立刻興奮起來,往前一躍,再振翅而飛,化作一片烏雲,朝著御鼠王一行人撲了過去。
總局許老一身鮮血淋漓的模樣擠到前來,好像也受了十分沉重的傷害,然而他就是這麼簡單地一揮手,再加上一點兒手印和音域引導,便再也沒有其他的手段。
然而御鼠王卻被這漫天而起的烏雲給嚇了一跳,剛才那些被當做培育蟲蠱的人體,坑坑窪窪、滿是孔洞的臉實在是太恐怖了,這種手段便是在東南亞一帶,也算是驚世駭俗的,當下也沒有了主意,唯有奮力逃開。
逃跑的時候,御鼠王便已經不再注意自己的形象,奮力往前,至於他的那些弟子,以及同伴的安南高手,皆是拋下不管。
然而他跑得再快,卻終究還是烏雲重點的照顧對象,轉瞬間他就被一大團的烏雲圍住,緊緊咬著。
御鼠王左衝右突,卻並不能掙脫出去,就在那些烏雲附體的一剎那,他也看開了,朝著我們這邊衝來,口中吶喊道:「媽的,老子跟你們拼了。」
這氣勢實在很凶,然而卻並不能夠實現起來。
他甚至都沒有能夠再衝幾米,這個剛才還準備將我們給一網打盡的男人,在此刻,卻被成百上千的小蟲子給攀附而上,這一回倒也沒有再能咬出孔洞,不過它們卻能夠靈活運用,朝著御鼠王臉上的眼睛、耳朵、鼻孔和嘴巴等處往裡爬,而下體,也還有幾個可以鑽入的地方。
蟲子堆積在一層又一層,奮力往裡鑽,被這種蟲子鑽到皮膚和肌肉的縫隙,那是一種恐怖到極點的事情,又麻又癢,真的就有百千隻蟲子在身體裡面爬行。
御鼠王也是人,他也會痛苦,也會叫,也會跪下來痛哭流涕。
然而他無論是再懺悔,也彌補不了我們的人員損失。
《苗疆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