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節


呼!
這手段我已經是瞭然於心,故而幾乎沒有什麼變故,那朝著我散播過來的黑色粉末便從哪兒來,到哪兒去,全數覆蓋在了這個傢伙的身上。
黑色粉末一沾到了裸露的肌膚,立刻一陣黑煙冒出,表皮迅速地萎縮起來,無數燎泡冒出,下手偷襲的那個鄉下人一聲慘叫,整個人就像煮熟了的大蝦,蜷縮在了一塊兒,不停地在地上翻滾,這種淒厲的場景將旁邊那個夾克衫給嚇了一跳,忙不迭地朝著旁邊爬了開去。
滇南屬於苗疆文化的輻射圈,這裡古時候的環境十分險惡,遍地都是瘴氣橫生的潮濕山林,毒蟲頗多,所以這個傢伙使出如此手段,倒也不意外,只可惜他這毒粉太過於霸道,被我逼回之後,連緩解的時間都沒有,直接將自己給害了。我瞧見他的肌肉大塊大塊地被腐蝕,又麻又癢的感覺遍佈全身,使得他控制不住地去抓,一抓就是一大塊血肉模糊的肌肉脫落,便曉得生機無望,便只是皺了皺眉頭,不再多言。
那黑色粉末實在惡毒,鄉下人翻滾一會兒,那淒慘的叫聲驟然停歇,終於不再嘶吼,我低頭一看,瞧見他雙眼翻白,已然是喪失了性命。
同伴悲慘的死亡遭遇讓夾克衫一聲的冷汗,精神也收到了強烈刺激,蜷縮在角落,既不敢反抗,也不敢逃走,只是神經質地不時抽搐一下,顯示出他的存在感。這麼一個大活人在我面前像被硫酸一般潑死,雖說我面無表情,表現得十分殘忍和冷血,但是心中還是有許多不忍的,而且房間裡面充斥著一股濃烈的惡臭味,所以我也沒有打算再在這兒停留,而是拎著那夾克衫出了房間,來到走廊上。
我一把將其仍在了地上,然後靠著牆,平淡地說道:「你的同伴應該還沒有走多遠,如果你想,我可以送你下去,兩人一起搭伙,好歹有個伴兒。」
我表現得越是平靜,那人便越恐懼,啪的一下,跪倒在地,朝著我哭喊道:「大哥,我想活,想活!求求你別殺我,求你了!」
幾乎不用我逼供,這人的精神就已經被剛才那一個場面給徹底摧毀了,這也算是意外之喜,我心中暗喜,表面上卻不動聲色地說道:「每個人都想活,但是你只有表現出了自己存在的價值,才能夠穩妥的活下去,比如現在,我就想知道一件事情,到底是誰派你們守在這兒的,你告訴我,我再決定你是不是能夠繼續活下去……」
「我說,我說,是猛臘五毒教扎鐸的人讓我們在這兒監察的,剛才死了的那個,就是猛臘五毒教的人,我不是啊,我只是一個倒客!」
夾克衫哭天喊地,抹著眼淚說話,我曉得這所謂倒客,其實也就是一個情報販子,或者說是一個最初級的江湖掮客,他們並非是具體的幫會中人,但只要有足夠的利益,就能夠賣掉自己所有的一切,包括尊嚴和友情。這樣的人,不是關鍵人物,但是卻也能夠提供許多思路,我將他拖到了另外一個房間,安在椅子上,然後步步逼問起來。
通過一連串的詢問,我曉得這個人外號叫做山鼠,是麗江城內的地頭蛇,對著方圓百里的情形最是清楚,而那個所謂的猛臘五毒教,是一個地處邊境、有歷史淵源的幫會組織,上承幾百年前的五毒教,最擅長製毒弄蠱,落戶於邊境的好幾個大寨子裡面,亦正亦邪,十分難纏。
不過他之所以被聯絡派來這兒,卻是因為另外一撥人,那些人據說跟猛臘五毒教有著香火之誼,而在這滇南地界,扎鐸又是東道主,所以派了些人過來幫忙打雜,所以最後順起來,卻還是那一夥人的指使。而他們監視的目的,好像是因為有人聽說這家人好像有幾個了不得的朋友,想讓他們摸一下地,看看到底是什麼來歷。
至於那夥人是誰,山鼠也不是很清楚,不過有一回剛才慘死的那個傢伙說漏了嘴,說是一女的,外號叫什麼魔來著。
因為太過於恐懼了,所以山鼠一番話下來,倒也沒有太多停頓和打結的地方,我覺得可信度還是蠻高的,便皺著眉頭問道:「你們在這兒監視,倘若是有了結果,怎麼通知對方?」
這一點是我最關心的,當下也是呼吸都細了,生怕那傢伙以自己並非主事者,胡亂推諉,然而那人為了保住性命,顯示自己的價值,忙不迭地對我說道:「我知道,我知道,在太安鄉花音村。」
我鬆了一口氣,從懷裡掏出一顆紅丸來,塞進了山鼠的嘴中,然後站起身來說道:「那好,你帶我去。」
第四十一章鄉村凶人
一顆紅丸滑落喉嚨,那山鼠捂著脖子,一臉痛苦地說道:「你給我吃了什麼?」
我面無表情地說道:「你說的那個地方,我沒去過,所以要你帶路。不過這一路周折,必有許多逃跑的機會,為了防止你再生事端,我這裡有一顆九蟲噬心丸,三日之後若無解藥,就會毒發,你全身會長出成百上千的長蟲,將你的心肝脾肺全數吞噬,連續七日痛苦而亡。當然,你若是安安生生地帶路,我也不會為難你這種跑腿打雜的小人物,這點你可要記牢了,不要給我耍什麼花樣。」
聽到我的形容,山鼠的表情彷彿像是死了爹娘一般,不過卻也不敢反駁,愁眉苦臉地說道:「老大,我哪裡敢耍什麼花樣,只要你留我一條性命,什麼都好說。」
我瞧見山鼠被這一顆紅丸嚇得臉色發白,服服帖帖,心中略有些得意,事實上這紅丸不過是我茅山煉製的一種辟榖丹,是用麥冬、地黃、茯苓等多種中草藥結合麵粉炒制而成,比古時候的行軍丸更加凝練,也易於保存,一顆頂一天,我此番下山之後,平日裡懷中總會備上一些,防止面臨絕境的時候,沒有補給,而此番拿來嚇這個沒有什麼見識的山鼠,倒也算是相得益彰。
一顆簡單的辟榖丹將地頭蛇山鼠搞定了,我便也沒有太多的時間等待,想了一會兒,帶著這個傢伙出了門,直奔他口中的那個地點。
我沒有通知當地的有關部門,只是路過白家的時候,告訴了白磊,說倘若那個老和尚找上門來的時候,告訴他我去了那太安鄉花音村,如此便好,至於別人問起,什麼也不用回答。事關自家兒子的性命,白磊自然不敢不從,只是問我說倘若當地的公安機關有人問起,是否也不說,我點頭,說對的。
事實上,之所以不通知有關部門,並不是我準備將功勞獨攬,而是我聽到山鼠的講述,曉得那猛臘五毒教的根基牢固,怕走漏了消息。
我這一次是過去摸底的,倘若這內部有人通風報信,只怕我不但找不到白合,說不定還給人給設伏擊殺了去。
畢竟這兒是人家的地盤,到底有沒有安插暗釘子,誰也保證不了。
我帶著山鼠,乘坐班車下了鄉,接著便步行前往那個所謂的花音村。這不走不知道,花音村在山裡深處,並不通車,也十分難行,山鼠雖說吹噓自己對於麗江這方圓百里最是熟悉不過,但是卻並沒有來過這個地方,兩個人還走錯了兩回路,白花費了許多力氣,弄得我一陣火起,將這傢伙一把推倒在山道之上,好是一頓呵斥,結果嚇得山鼠直哆嗦,又是磕頭又是哭著表白,說自己當真不是在玩什麼花樣,只不過是這地兒太偏了。
山鼠沒有來過這個地方,我更是沒有來過,不過這越是偏僻的地方,越是好藏人,俗話說天高皇帝遠,管的人少,消息閉塞,就容易隱蔽,我心中雖然被山鼠好幾次路途指點錯誤、白走了許多冤枉路而惱火,但是卻也沒有對他生出疑慮。
兩人在山道上面跌跌撞撞地行走著,不知不覺太陽就快要落山了,眼瞅著天就要黑了,我一把推了下山鼠,問到底怎麼回事?
我記得當時我是惡狠狠地對他說道:「你行不行,如果不行,野地林木缺肥料,青山厚土好埋人,我就當做好事,多費一把力氣,將你給埋在這裡吧?」面對著我的責問,山鼠又是解釋,又是哭泣,告訴我道:「哥,我的親哥喲,這個村子在山裡頭,一般人,誰沒事就朝著山裡面躥?走錯路很正常,不過你放心,我一定給你找到地兒,可不能耽誤了您的事兒。」
山鼠信誓旦旦,不過倒也應驗得很快,當天濛濛黑的時候,我們眼前一亮,瞧見了在一處山坡之上,有著許多棟的木房子,吊腳樓模樣,燈火滿山,看樣子村子應該還是蠻大的。
「花音村到了!花音村,你看看村口的那棵老槐樹,就是這兒呢!」山鼠滿臉歡喜。
我從山上往下望,瞧見一層一層的梯田,還有零星分佈的人家,以及貫通全村的羊腸小道,平靜地問道:「你說的聯絡方,是村口的第幾家來著?」
山鼠答:「村口直走,靠左第四家,全村最好的房子就是了。那人叫做水喉,是這一帶的大拆家,專門做白小姐的生意,也做走私人口,不過他本身便是猛臘五毒教安插在這兒的釘子,今天跟我一起的那個死鬼本來不肯告訴我的,結果被我一陣繞,最後說錯了嘴,我這才曉得。大哥,我可是真心誠意地給您指路,要不然,你先把解藥給我得了?」
此時的天色已經黑乎乎的了,半輪淺月掛在天際,漫天星光,我低頭看了一下這個傢伙忐忑的表情,笑了,拍了拍他的臉,說道:「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凡事怎麼可能半途而廢呢?你也曉得,我跟白家有故,要做的,其實就是找到那小孩兒而已,如果找不到,我就放了你,你自己說一說,我腦袋裡面進屎了?好好做事吧,你放心,想活命的人,連老天都會幫他的。」
跟山鼠講完話,我一腳踢在了他的屁股上面,那小子一個踉蹌,不敢再多說半句。
兩人順著山道,從上而下,緩慢地摸到了村子來,我與山鼠對說辭,就說我是他的表弟,他這兒缺人手,就調過來幫他做事,至於他為何出現在這裡,那是因為白天那個死鬼招惹了一個老和尚,給制住,抓到局子裡面去了,而他便匆匆帶著我過來報信,希望這邊能夠警醒,盡早帶著人離開這兒,千萬不要多生事端。
這套說辭是我提出的大概,而山鼠一點一點豐滿完成,說得上盡心盡力,當靠近村子的時候,兩人便默然不作聲了,生怕有什麼變故發生。
不過我們越是寧靜,越有情況發生,村口第二家有兩條土狗,感覺到了動靜,便開始叫了起來,它們叫的第一聲,我的心就猛然一陣跳動。要曉得,很多時候,這些釘子並不是一家一戶,而是一大股的勢力擰巴在一起的,倘若是將眾人都給吵起來,實在有些麻煩,山鼠也意識到了,扭頭看我,想要尋求一個辦法。
我幾乎沒有半點兒猶豫,直接一把踏前,然後微微地激發了一下體內魔氣。
我此刻氣血之中的氣息,主要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當年在安南生吃蛟肉,天然帶了一些威勢,此為其一,而後茅山後院無底洞鎮壓的天地真魔又教了我深淵三法,深諳我一身修行,故而魔威也有極大的震懾作用,這兩相疊加一起,便是那些深淵魔靈都會恐懼,何況兩條土狗,結果兩者第二聲都沒有發出來,嗚咽一聲,便縮回了狗窩,瑟瑟發抖。
我這氣勢,驟發即收,拿捏得十分精妙,也不怕有人察覺,唯一受到影響的恐怕就是我身邊的山鼠,當時就是腿一軟,跌倒在了地上,接著怎麼拉,都站不起來了。
腿太軟,彷彿沒有骨頭了一般。
山鼠這人,夠圓滑,腦子也好使,就是沒什麼膽氣,不過這也正是他之所以能夠為我所用的緣故。我將他扶起,掌心在他後背停留,輸送了好一會兒勁氣,他方才回過神來,抬頭一打量,指著前邊一棟印子房說道:「就是那兒了。」
這所謂印子房,其實也就是水泥建築,它在一片泥土木屋搭建的房子中間,顯得是那麼的突兀,再加上外面還貼合著白色的瓷磚,簡直就算是豪宅。我跟著山鼠往前走,一路來到了這房屋院子的鐵門前,兩人對視一眼,山鼠開始一邊敲,一邊喊門:「水喉佬,水喉佬,我山鼠,城裡邊有消息了,我是過來報信的,急事,快開門啊!」
他連續喊了好幾聲,屋子裡面都沒有動靜,不過我卻能夠感覺得到,在左邊一間房間的窗戶後面,有人在注視著我們。
我能夠感受到這種目光聚焦,隨意而遊蕩,顯示出對方應該是個不錯的修行者。
我屏氣,眼觀鼻鼻觀心,默然不語。
山鼠喊了一陣,憤憤不平地罵了幾句娘,然後轉頭過來,叫了我一聲,作勢要走,這是那房門開了,有一個鄉村老農打扮的人走到院子的鐵門前來,隔著鐵門不耐煩地說道:「大半夜的,喊什麼?」
《苗疆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