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節


正聊著天,突然前面的赤松蟒像打了雞血一般,身子驟然快了幾分,朝著前面跑去,我不明白怎麼回事,抬頭望去,卻見前面大槐樹下,擺著一個攤兒,黃色卦布一鋪,草蒲團一坐,那破舊的旗旛豎起,前面擺著八卦鏡、簽盒、手繪面相、掌相以及諸般道具,有一老頭兒擺一馬扎而坐,腦袋一栽一栽,彷彿睡過去了一般。
原來是瞧見算命的卦攤了,難怪這赤松蟒如此興奮。
我跟著福原香走到近前,卻見那擺攤的老頭兒抬起頭來,晃晃悠悠地說道:「這位朋友,算命還是解夢,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咱算命的話有摸骨八字、紫微斗數、面相手相,您要是喜歡洋派呢,小老兒最近新推出了塔羅牌,也蠻有意思;另外如果想要改運解勢,小老兒也可以幫忙點痣,專業咨詢,無痛無害,保管你點過之後,神清氣爽,一生福旺……」
這傢伙一開口,我忍不住笑了,這世界可真的是太小了,轉來轉去,竟然轉到了劉老三這傢伙的面前來了。
他這一套說辭當真讓我想捂著肚子笑,這傢伙明明是個有真本事的人,結果這一套廣告下來,反而讓人覺得真的就是個街頭胡混的老神棍兒了。不過我好笑,那脾氣火爆的日本人卻給騙得一愣一愣的,蹲在劉老三面前,誠懇地說道:「老先生,你這兒真的可以算命?」
劉老三實際上早就瞧見了我,瞥了我一眼,卻當做瞧不見一般,朝著自己身後的那旗旛指道:「鐵齒神算劉,這五個字,自己琢磨一下吧。」
他將架子擺得高高,赤松蟒卻早有準備,認真地說道:「先生既然能看面相,那就幫我給瞅一瞅唄?」
劉老三翻了一眼簾子,瞥了這日本人一樣,掐著手指,不緊不慢地說道:「你啊,不是中國人啊?哪兒的呢,哦,日本的,非富即貴啊?嗯,不錯,瞧你這面相,出身豪門,修行在身,母亡故已久,父尚在,叔強伯弱,這局面可不好破啊?再看看啊,對,把你左手伸出來,老夫摸一摸——婚否?等等,你別說,腎虛啊,男人的那玩意太小了,受過寒,這個得治啊……」
劉老三這可是真本事,一出溜說了一大串,結果赤松蟒的臉頓時就綠了,趕忙伸手過去,摀住了他。
第五章一頭大肥羊
劉老三被赤松蟒捂著嘴巴,嚇了一跳,鬧不明白這小日本兒怎麼這麼不禁逗,說沒說兩句就直接動起了手來,他除了有一套好身法,力量倒不是擅長的,結果左右一掙扎,臉就憋紅了起來,我瞧見這情況,立刻上前,一把抓住赤松蟒的胳膊。然而沒想到這傢伙胳膊上面的肌肉就好像活著的老鼠一般,一陣扭曲,竟然將我的手掌給擠開了去。
這是我第一次跟這日本人交手,曉得他有著這般驕縱的脾氣秉性,卻還是有一定的底氣在的,當下也是五指一用勁,終於將他給抓實了,往後一扯。
劉老三一被解放,立刻就惱怒起來,憤然說道:「好你個傢伙,有這樣子的麼,上來就撓啊?行了,爺今天也不做你這單生意了,請回吧。」
劉老三裝作慍怒,坐回了他的小馬甲上面,臉色冷然,這時那赤松蟒則著急起來,撥開了我的手掌,衝到劉老三面前焦急地說道:「先生,哦,不,大師,我剛才那不是激動的麼,您的,別著急啊,咱好好的說……」說著話,他轉過頭來,朝旁邊的福原香說道:「小香,你去附近看一看,能不能買點水過來,我渴了。」
福原香臉上浮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很恭敬地躬身說道:「是的,赤松先生。」
這日本美女像得意的小母雞,踏著小碎步離開,赤松蟒看了一眼我,也沒有再趕我,而是蹲下身來,和顏悅色地說道:「大師,我年輕的時候修行得太過激烈,導致陰氣灌體,不能人事,這讓我痛不欲生,一直都在找尋能夠治療的方法,但是我試過了很多,從日本到美國,從神術到現代科學,都沒有辦法。這次來到中國,我就一直有所預感,能夠徹底解決這件事兒,現在果然……」
赤松蟒吧嗒吧嗒地說著話,而劉老三則自顧自地收拾了攤子,嘴裡面叨咕道:「收攤了,這大冷天的,可真凍,老夫我連中午飯都還沒吃呢……」
我在旁邊抱著膀子看,心想果然,真的來了,劉老三這蹭飯的活計簡直就是一個套路,不過那赤松蟒卻也上道,連忙攔住劉老三,急切地說道:「哎,哎,大師,您可別走啊,咱們兩個能夠遇到,那是莫大的緣分呢,你看看啊,我是從日本,遙遠的日本坐飛機過來的,能夠碰到您,老天的安排啊……哎,大師,等等啊……」
劉老三架子端得極高,一點都不帶勸的,赤松蟒也曉得自己剛才那一下傷到大師了,轉過頭來望著我,請求道:「陳桑,你幫忙給我說說,求求你!」
我辛苦地憋著笑,然後對這個拿捏身份的老友說道:「鐵齒神算劉?那就是劉大師咯,您神機妙算,卻在這兒擺攤算卦,福澤世人,當真是個菩薩心腸啊。這位赤松蟒赤松先生,那可是來自日本的國際友人,天命富貴,您看您也沒有吃飯,不如賞個臉,咱們找個安靜的地方詳談咯,您看好不好?說什麼做什麼不重要,關鍵在於交個朋友,您說對吧?」
我一套說辭下來,那老傢伙還待推諉兩句,結果一番折騰,他才開了口說道:「我這要不是看在這位先生的面子,可不願意趟著一灘渾水啊!」
很快,林翻譯在附近找到了一家蠻有格調的酒店,福原香和林翻譯被安排在了外面的大廳裡,而包廂內,餓得瘦骨嶙峋的劉老三裝高人,示意我點菜,我便也不客氣,瞅著貴的,直接整了一大堆的硬菜上來,二話不說,先開整,這吃過了一圈之後,劉老三才打著飽嗝地說道:「那個赤松啊,你這病啊,我曉得,痛苦,難言之隱。男人嘛,最盼望的,就是能夠一振雄風,不過我是算命的,把握命脈走向,不是治病的,說起來,還真的有些愛莫能助啊!」
赤松蟒只以為劉老三還記恨著剛才那一抓,在拿捏自己,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大師,您別這麼說啊,有什麼要求,儘管說來!」
先前得了我的提醒,曉得這是一頭大肥羊,劉老三倒也不客氣,高深莫測地說道:「我雖然不能夠直接根治你身上的病症,卻能夠幫你將這命理理順清晰,如何能夠脫離此惡咒,早日重振雄風,這些都是可以由人來主導的,不過呢,神仙人也食人間氣,我倘若真的要幫你看透生死,這些都需要耗費巨大的精力給推導的,至於靈不靈驗,這些就得看你個人的誠意了。」
赤松蟒連著點頭說道:「我很心誠的,老虔誠了!」
這日本人不知道是沒聽到劉老三那話裡話外的意思,還是故意為之,劉老三眼睛一翻,不再多言,而是開始用最有風度的姿態狼吞虎嚥起來,我則在旁邊提醒赤松蟒:「那個,赤松先生,咱們中國算命這一個門道裡面呢,講究一個香火傳承,意思就是你想要改命求知,就得付點錢財,這個是給天給地的錢,捨得與付出,也代表著你的誠意——你的,明白?」
赤松蟒明白了,朝著外面招呼,福原香推門而入,他便問道:「小香,你帶了多少錢?」
福原香拿著坤包,舉了舉,沒明白怎麼回事,赤松蟒一把奪了過來,從裡面翻出一大把花花綠綠的票子,有人民幣,也有日圓,還有美金,反正是我見過的錢裡面,最多的一次,滿滿當當一大堆,全部都推到了劉老三的面前來,然後鄭重其事地將額頭點在了桌面上,躬身說道:「錢太少,還請大師多多包涵。」
劉老三臉色淡然,然而我瞧見他在低頭的那一霎那,雙眼都在泛光。
這絕對是劉老三從業以來賺得最多的一單,銀彈的攻勢讓他變得無比的敬業起來,待福原香收拾被翻得亂七八糟的坤包離去之後,他這才裝身裝鬼地問了幾個問題,接著又給赤松蟒摸了一回骨,甚至兩人還背過身去,赤松蟒將褲子鬆開,給劉老三瞧了一回,完畢之後,劉老三開始拿出自己吃飯的玩意,一副龜甲,開始唸唸有詞地掐算起來。
我不管這兩人的勾當,此處的這酒店算得上是十分高檔的,飯菜質量絕對上乘,我筷子不停,挑著吃了一個遍。
劉老三念叨完畢,將龜甲往地上一放,仔細觀察一番,然後對赤松蟒侃侃而談:「前世不提,我們只講將來,你這事兒說難很難,陰氣附身,不出十年,必將乾坤顛倒,陰陽不調,倫常不再,不過說簡單也簡單,大道五十,遁去的一,凡事都不是絕對的,總會有一線生機,想必你也是得到高人指點,方才漂洋過海而來,實話告訴你,你近日有一大凶兆,是福是禍,不過一念之間,你告訴你,你覺得自己是想將隱疾治好,開枝散葉,還是想要冤死它鄉?」
赤松蟒深信不疑地說道:「當然是將病給治好,讓我們赤松家族永世傳承了。」
劉老三重重地點了點頭,大叫一聲「好」,然後鄭重其事地說道:「既如此,那你即刻返回住處,戒齋沐浴,閉門不出,三日之後,定然有好消息傳來,必然保你一路通順,否極泰來;萬不可妄自多事,平生事端,要不然一切皆休,性命消隕——我這裡有錦囊一份,裡面有一方子,你按照上面的照做,便可。」
他說完這些,拍拍手上的油膩,將面前的一堆錢直接掃入了破爛袋子中,然後推開包廂之門,揚長而去。
劉老三得了錢財,溜之大吉,倒是赤松蟒接過了劉老三那份明顯是從批發市場裡面弄來的錦囊,小心翼翼地打開,從裡面拿出一紙條來,一目十行地看完之後,不由得撫掌大笑道:「好,大大的好,高手出民間,古人誠不欺我啊,有著這法子,我的病算是有治了。」
他看完之後,小心翼翼地收好,竟然還怕我瞧見,站起身來,招呼著外面的福原香結賬離開,而這時烏龍來了,剛才赤松蟒將所有的錢都給了劉老三,哪兒還有什麼錢付賬。
日本客人沒錢,只有我們墊上,然而一結賬,誰也沒想到這一頓飯竟然這麼貴,林翻譯和我兜裡這點錢,也就夠喝一頓茶水的,一時間十分窘迫,搞得最後我和林翻譯不得不將工作證押在這兒,才得以脫身。
這一天忙碌下來,感覺比一番大戰還累,不過有了劉老三這一番讖言,那赤松蟒果然乖乖地待在國賓館裡面,足不出戶。這使得我完全就被解放了出來,沒有外出任務,就用不著我陪同,我算是提前結束了這煩人的事兒,和尹悅、努爾以及幾個單身的組員一同好好地過了一個大年三十,年夜飯在我家吃的,張勵耘的手藝,吃得十分開心,還喝了酒,一直熱鬧到了深夜,這才各自散去。
然而在第二天的時候,還睡得暈暈乎乎的我突然被努爾叫醒了,說上面來了電話,我前兩天奉命保護的那個日本客人赤松蟒,神秘失蹤了。
第六章撲朔迷離
赤松蟒失蹤了?
乍一聽到這個消息,我還以為是有人在跟我開玩笑,然而這世界上很多人都會無聊到將工作當做兒戲,但是努爾不會,他的認真,那是從小就養成的。
我連忙爬了起來,一邊穿衣洗漱,一邊詢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努爾使用腹語,給我轉述了當時的情形,說這兩天那日本客人足不出戶,除了自己的人員,其他人前往探望,都會被婉拒,所以一直都沒有怎麼聯繫,然而今天清晨的時候,外交部的林翻譯按例報到,結果那加籐一夫卻突然出現,焦急地告訴他赤松蟒失蹤的消息。
這事兒可不得了,要曉得雖說赤松蟒雖然不負責什麼具體的人物,但他終究還是日本考察團的其中一員,而此刻的外交談判正是如火如荼,這邊倘若出了什麼事,那可是驚天的消息。
林翻譯當時就慌了手腳,一邊跟上級報告,一邊立刻通知了我們部門,派人過去幫忙協查。
他在單位就職有四五年的光景,卻也曉得這種事情,找我們才是最正確的法子。
就是這般,值班室接到了電話,查到這件事情是我在跟著的,所以二話不說,直接就轉到了我這裡來。明白了事情的經過,我已經整理完畢,叫醒了還在睡懶覺的尹悅,然後跟著努爾一起匆匆出門,朝著國賓館那兒出發。因為是特勤小組,所以我們這兒也是配了車的,大年初一頭一天,路上也不堵,很快便到了事發地點,我們來到了套房的時候,賓館保衛部門的領導也已經到場了,皺著眉頭接受兩位日本客人的咨詢呢。
我的到來讓在焦急得跟熱鍋上螞蟻一般的林翻譯大喜過望,過來與我打招呼,然後哭著臉說道:「陳同志,你說好端端地在賓館房間裡面待著,人卻突然不見了,這算是什麼事兒?」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好生安慰,這時賓館保衛部門的領導過來了,我將證件掏出來,給他檢驗。
《苗疆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