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節


師父聽完,歎息道:「知修的爹楊二丑,其實也曾經是茅山的長老之一,只可惜走了邪道,連帶著女兒也變得乖僻無比,不過這件事跟他的關係不大,我們修道之人,有人出家,但並不是說消減一切人間情愛,他對楊小懶還有些親人的情分,這個可以理解,不過日後你倘若是碰到那女人,便悄悄地清理了門戶就好,不必再勞煩你楊師叔知曉。」
師父說這話,是不打算追究了,我也不多言,與他又說了一會兒話,瞧見月上中天,時間已然不早,便告辭離去。
回到清池宮,我的房間依然給我留著,而且還打掃整齊,我當天睏倦得很,合衣睡下,次日又與眾師弟做了早課,中午的時候,有師弟傳來消息,說秀女峰英華真人座下的蕭應顏師姐傳來話,說想與我見面,來拿我帶來的家信。我得了消息,激動得連忙換了一身清爽的衣服,然後匆匆下山而去,到了與小顏師妹約定的林前,瞧見一身素淨的小顏師妹正笑盈盈地看著我,情意綿綿。
多久不見,今天的小顏師妹很明顯打扮了一番,雖說穿著素雅,但是墨色長髮高高挽起,露出了天鵝一般的修長脖頸,裁剪得體的白色道袍將她玲瓏的身子給凸現出來,瑩白俏臉霞光飛起,讓人看上一樣,就忍不住移開目光去。
天下間竟有這麼美麗的女子,而她竟然還鍾情於我,這世間還有什麼事情,能夠比這個更加讓人覺得幸運?
我壓抑不住氾濫的相思之情,快步走上前去,顧不得小顏師妹一臉的驚訝,將美人緊緊擁住,輕聲說道:「小顏,我回來了,好想你。」
第五十八章收服木匠心
我與小顏師妹多日未見,柔情蜜意,不足外人道也,溫存許久,方才提及家中信件,我從懷中掏出,遞給了她,又將從上外面帶來的許多禮物一併給她,這些禮物,有的是糖果,有的則是聽從林豪的意見,托人從香港免稅店帶來的香水和化妝品,小顏師妹雖說天生麗質,而且因為跟隨英華真人修行的緣故,所以歲月幾乎沒有在她的身上留下痕跡,但是女性天生還是愛美的,瞧見這麼多瓶瓶罐罐的化妝品,多少也有一些驚喜。
我對這些東西並不太瞭解,不過依舊陪著她一個一個地翻看過去之後,才重新收拾起來,而小顏師妹也將家信給看完了去。
當我收拾完這一堆瓶瓶罐罐,抬起頭來,瞧見她的眉頭蹙起,似乎有些不開心,便問怎麼回事?小顏師妹抬起頭來,張了張嘴,卻並沒有說話,我心中頓時疑雲生出,這時她將手中的信直接遞到了我的手上來,我嘴裡說著「怎麼好意思看你的家信啊」,手卻毫不猶豫地接了過來,低頭匆匆一掃量,才發現信是蕭老爺子寫的,除了噓寒問暖以及一些家長裡短的瑣事外,還提到了一件事情來。
在今年年初的時候,那個黃家的小伙子親自帶著禮物過來拜年,他接觸了一下,感覺小伙子人挺不錯的,也精神,誠意也足,之後有一直熱絡不已,就問一問小顏師妹,看看能否抽個時間出來見一面,畢竟也到了年紀,總不能在山上做一輩子的道姑不是?
我看完,頓時一肚子的火,敢情我先前拜訪蕭家,並不是因為他們把我當女婿,而是因為這緣故啊?
看來黃養神那小子當真是甜言蜜語啊,要不然當初蕭家老三和老小鬧得這麼厲害,現在卻偃旗息鼓了,連蕭老爺子都當起了說客來。
我心中發涼,結結巴巴地問道:「這樣子啊,我怎麼不知道?」
小顏師妹苦惱地說道:「從去年起,那姓黃的就托人走了梅浪師叔的關係,然後又跟我師父在金陵見了一面,我師父等著我繼承衣缽,自然不願,不過她老人家卻最是尊重我的意見,覺得我倘若有什麼心思,都隨我,她不會特別阻攔的;傳言那姓黃的特別下了血本,他爹是這一代荊門黃家的家主,家裡面有好多驚天的功法和法器,如果我點頭了,隨便挑隨便選,都無妨……」
我立刻打斷了她的話,激動地說道:「這怎麼可以,嫁人又不是做買賣,哪裡還能這麼做?」
瞧見我氣急敗壞的模樣,小顏師妹「噗嗤」一笑,伸出手來,摸著我的臉龐,眼眉兒瞇得彎彎如月,露出了潔白的貝齒來:「大師兄,你著什麼急啊,若是別人,自然就心動了,而我卻與她們不一樣,對於我來說,有情飲水飽,心中有一份思念,曉得無論在哪裡,有一個人在想著我,那樣就可以了,你我認識快十年了,怎麼會不相信我呢?」
這小妮子說得我心中滿滿的幸福,伸過手去,將她嬌柔的身子給環抱起來,鼻子放在她高高髮髻下面的脖子上面,吸著那股好聞的髮香,有些慚愧地說道:「小顏,你我聚少離多,說起來我真的是對不起你,只是我境遇特殊,並不能現在就娶了你——我若是娶你,那便是害你,不能給你任何承諾,如此想想,我真的是無言以對,也苛求不得你什麼。」
小顏師妹伸出一根手指來,用指腹壓住了我的嘴唇,她淡然說道:「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大師兄,你莫把我當作尋常女子,只不過不要負我便好……」
易得無價寶,難尋有情人,這世間的人何止萬千,但是能夠看對眼,又走到一起來的人卻只有一人,想我陳志程八歲之時被水鬼所害,被迫上了五姑娘山,之後一直流落江湖,哪裡想過能有這麼一般的女子鍾情於我,心中滿滿都是蜜意柔情,兩人在一起,也不覺時光飛逝,一直到了太陽快要落山,晚霞在天邊染起金光,方才驚覺,小顏師妹需要返回秀女峰,而我則與他告別,前去探望返回茅山養傷的徐淡定。
身為水蠆長老的兒子,徐淡定家就住在山谷平原的村落之中,不過庭院大上許多,家裡還有兩個傭人,算得上是氣派。
我到的時候正是飯點,水蠆長老徐修眉下山遠行了,家裡面只有徐淡定和他老娘在,瞧見我欣喜不已,連忙招呼我一同吃飯,不過兩句話說完,他又轉變了話題,說聽說我昨日就回山了,晚上在掌教真人那兒,自然是沒有辦法的,但是今天這一天都不露面,著實是讓他這生死與共的兄弟有些心寒啊。徐淡定說的是玩笑話,嘻嘻哈哈便完了,不過他老娘卻順著這話題,埋怨了我兩句,說我帶著徐淡定出去,卻沒有照顧好他,還給人捅了一刀,傷了氣府,著實有些不應該。
父母關心出門在外的孩子,這心情我都能夠理解,不過老太太嘮嘮叨叨,就差沒有將手指戳到我的鼻孔裡面來,也的確有些破壞氣氛,我和徐淡定匆匆吃完飯,然後匆匆出了門,這才逃過一劫。
兩人走過前面一段彎彎河流,徐淡定為自己母親剛才的話語給我道歉,這事兒跟我倒也沒太多的關係,只不過是因為他對那少年沒有提防,而且也沒有想到那孩子出手竟然不輸於傷人無數的殺手,方才中了招。我倒沒有因為老太太的嘮叨而生氣,笑了笑,也不多言,徐淡定問起自己回山之後的情形,我給他簡單說起,當聽到好多死不悔改的孩子在與家長見過面之後,借口學習,直接送到了白城子,他也不由得一歎。
那個捅了他的孩子,叫做段毅,自然也是送往了白城子,在那個地方,只有兩條出路,第一就是禁閉至死,第二就是加入系統,成為有關部門的辦案人員,而第二條路十分難行,需要受到無數的測試和考驗方才可以,我們都沒有去過白城子,不過據說去過那兒的人,這輩子都不願意提起來。
這些孩子本來可以有一個天真快樂的童年,結果因為岷山老母這些傢伙的關係,心智扭曲,不得不在禁閉中度過餘生,說起來實在讓人歎息。
想起這些孩子,想起那些地牢土坑中的骸骨,我心中就從風花雪月的情愛中走了出來,感受到了肩頭上的責任,有多沉重。
我在茅山總共待了十天,這些天裡最主要的就是和小顏師妹待在一塊兒,相約看日出日落,情濃時分,什麼都不做,靜靜坐著就感到很滿足,除此之外,我還需要做起大師兄的派頭,檢查眾師弟的功課修為,還得去拜見各位師叔的山門,倒也並不輕鬆,另外一點,在外許久,生死搏命,自然也是有一些感悟的,修行之上也有很多問題,這些都需要跟師父匯報,並且讓他給我指點,也會好在修行之路上,走得更遠。
提到變故,便不得不說起附著在八卦異獸旗上面的猥瑣陣靈來,這老頭我事後也曾經與其交流過,它當日助我,最主要就是怕我死於那滄瀾道場之中,自己的性命不保,事後與我倒也不熱切,估計也是自覺身為千年老鬼,多少也有些架子,我無論是從修為,還是地位,都還入不得它的眼中。
不過這猥瑣老頭到底還是寄居在我的令旗之中,這變數也不知道是好是壞,我自己沒有把握,只有請師父把脈,在得知了我的事情之後,師父讓我將令旗交出來,他來幫我談談。
清池宮偏殿內,回字廊前,八面令旗排列,我師父一催動法陣,八般異獸立刻騰空而起,此時的異獸卻也不像平日那般石板,而是全數聚在了我師父周圍,龍騰虎躍,十分親熱。這八卦異獸旗以前是我師父所有,後來才割愛給了我,與別的茅山十寶,又有許多不同,異象一現,那半人高的猥瑣老頭便滾落了出來,瞧見此刻的場景,不由得一愣,朝著我喊道:「小子,什麼個情況,我不是說沒事別煩我麼,我……」
這嘮叨老頭一出來便不停嘴,我師父笑了笑,手掐法訣,在虛空之中輕輕一點,那老頭如遭雷轟,一雙眼睛瞪得碩大,不過他倒也硬氣,想要死命抵抗,然而幾秒鐘之後,終於扛不住了,匍匐在地。
弄完這些,我師父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之前還會有些擔心,不過瞧見你的際遇,心中也沒有太多的牽掛了。」
我師父飄然離去,那蜷縮在地的猥瑣陣靈這才緩緩地抬起頭來,左右一看,低聲喊道:「喂,那啥,剛才那個白鬍子老頭,是你什麼人啊?」
我得意地說道:「我師父。」
這老頭兒立刻露出了諂媚的笑容來:「哎呀,你有這麼牛逼的師父,不早說,何必搞出這麼大的場面來呢?得,我王木匠這條命,就算是賣給你了。」
咦,王木匠?
第七卷黃金年代
第一章滿月酒,少小好友對面生
西陵峽兒童失蹤案一直到九二年末才算是正式告終,遠走南方省的喬老二在一次警方的抓捕行動中露出了身手,結果在協同處理的當地有關部門同事出手下落網,在經過案情排查的時候下,確定了他通緝犯的身份,接著順籐摸瓜,將他以及手下三十來個半大孩子給一網打盡,也算是將此案進行了最終的審結。
因為這案件是我親自過手的,所以受邀前往南方省參加最終的審核工作,我帶隊南下,與南方省的同仁們見過了面,才發現主持抓捕行動的,竟然是當年將我從楊二丑手上解救出來的虎門張曉濤。
多年未見,此時的張曉濤已經快六十歲了,處於退休的時間點,世界如此小,兩人見面,說起這些年來的境遇,也是頗多感慨,當年他分明率領特別工作組調查湘西到麻栗山一帶的殭屍案,順手將我從楊二丑手中救出,並且親手擊斃了那惡賊,當真是威猛非凡,春風得意,不過這些年來他過得並不算得意,仕途艱難,也沒有冒出頭去,而且我聽旁人說起,講到張曉濤,也就是別人口中的張伯,他的獨子入職我們部門,在兩年前的一場走私案中犧牲了,這事兒也讓他頗受打擊。
張伯為了秘密戰線的事業奮鬥一輩子,卻不想到了晚年,膝下無子,著實淒慘,不過我與他交流的時候,感覺他的情緒倒也還算是不錯,談及以後的時光,他告訴我,說自己也是閒不住的人,以後退休了,便找個地方看大門,也算是有個事情做。
像張伯這一批老派高手,是宗教局最需要的支柱,就比如我認識的總局許映愚老者,他的年紀估計都快有百歲了,卻依舊還在幕後主持工作,張伯能夠繼續留在局裡面,自然是最好的事情,宗教局重開十餘年來,隊伍的建設一直在成長,基礎比往日充實許多,但是高端的力量,也依舊還是稀缺,大部分的高手都深藏民間,不願意出來做事,這些人說清高也好,說獨善其身也罷,總之凡事不可強求,只要不惹事,那便已經是千恩萬謝了。
這一年多來,特勤一組奔赴的地方也多,天南海北,最遠的還曾經去過天山邊陲,而南方省倒是少見,與張伯辭別之後,拋下案子的事情,我與小白狐兒走在南方市的街頭,時值夜幕降臨,南方市的繁華比之北方,跟多了許多青春活力,路上的行人腳步匆匆,臉上都充滿了昂揚的鬥志,讓人看著十分感觸,覺得改革開放的春風,最先將這片兒吹綠。
走出莊重森嚴的老建築區,走在燈火輝煌的街頭,小白狐兒看到一切都感覺新鮮,時而歡呼雀躍,時而大驚小怪,讓人覺得好像這才是她的本面目,而平日裡工作時的那個讓眾人頭疼的小魔女,只不過是假象而已。
此時的小白狐兒已經再沒有了幾年前小屁孩的形象,在複雜的工作環境下,她迅速地成長起來,十五六歲的花季少女,性格張揚而外向,愛笑,人也長得跟花兒一樣,有新進局裡面的男青年甚至都有人對她表示出了好感來,只不過這些小孩兒最終都被驕傲的小白狐兒給蹂躪而過,痛苦地望著這驕傲的少女,黯自情傷。
都說食在花都,小白狐兒知曉就沒有做飯的手藝,但最是貪吃,一得了空,便拉著我,到熱鬧的街市上,商量著去哪兒填飽肚子,我這些年來與她相處親切,小事都由著她,兩人找了一家十分熱鬧的餐館,將當地特色的菜餚和湯羹多點了幾樣,滿滿一大桌,瞧得上菜的服務生都瞪大了眼睛,不曉得是哪兒來的暴發戶,這般浪費食物,不過讓她更驚掉眼球的,卻是這一大一小,僅僅兩人,卻將一大桌的菜餚都給一掃而空,完全就給鎮住了。
在南方市待了一個多星期,將案子了結之後,我帶著不情不願的小白狐兒,以及被常常扔在局子裡面處理各種事物的張勵耘、趙中華幾人返回了京都。
回到京都,剛剛回到辦公室,還沒有去上面匯報,便接到了一張請柬,我翻看了一下,卻是幼時好友羅賢坤給自家孩子過滿月酒,邀請了二司一些相熟的同事,雖說這兩年因為某些原因,我與羅賢坤走得並不是很近,但我們兩個畢竟都是從麻栗山龍家嶺走出來的,而且還是打小的交情,這頓酒無論如何,都是繞不過去的——不過特勤一組也就請了我和努爾二人。
《苗疆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