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節


接下來的工作,救治傷員、盤查清點傷亡和俘虜,以及各種收尾工作,自然有下面的人去做,我只負責調派任務便是了,匆匆忙完一段落,我這才有時間與東彪禪師見禮,這滿臉絡腮鬍、一臉惡相的老和尚倒也沒有什麼架子,畢竟我師父也是天下十大之一,而且還是名列前茅者,再加上我的禮數做得還算到位,他倒也沒有多說什麼,而且還答應我坐鎮其中,免得那些危險的傢伙去而復返,再生事端。
與東彪禪師寒暄幾句之後,我把他交給了張伯,而我則讓張勵耘帶查看傷員,第一個便是找到徐淡定,查看傷情。
徐淡定還沒有醒,我問了旁邊的張大明白,才曉得這師弟在海上就已經遇到過了藍蛇,閔公子其實是知道他的存在的,而且還故意利用徐淡定將我們給引入埋伏圈,而後便組織了人手對徐淡定進行追殺,使得他不能及時上岸過來給我們通報消息,因為在海中耗損太多,所以他之前就已經被藍蛇擊成了重傷,在後來拖延藍蛇的戰鬥中,他引發了先前的傷勢,終於頹然倒地。
徐淡定傷勢頗重,不過他底子好,倒也沒有留下太多的隱患,張大明白告訴我,說只要過了今夜,一個月之後,又是一條生龍活虎的好漢。
看過徐淡定,這時我才發現剛才將我和李副局長給救出來的那個光頭怪人也躺在附近,不過迷迷糊糊的他並不願意讓別人靠近,手中緊緊抓著一塊石頭,誰來就砸,搞得沒有人敢上前詢問傷勢。我想起他先前的救命之恩,緩步走到他身前來,俯身問道:「嘿,小兄弟,你傷勢怎麼樣,我讓我們的醫生給你包紮一下,好麼?」
那人已經痛得迷迷糊糊了,聽到我的話語,勉強掀開眼簾來,看了我一眼,臉上竟然露出了純真的笑容來,點了點頭,然後便昏了過去。
他這一眼分明是將我當作可以信任的人,再加上他先前曾經說過認識我,頓時讓我腦洞大開起來,思索著我是否有跟他打過交道。旁邊的軍醫看到他已經昏迷過去,趕緊上前來給他包紮傷口,而我則仔細端詳這光頭,越看越覺得好眼熟,突然間又想起了剛才閔魔似乎曾經與他對話中,叫起過他的名字——是叫什麼來著?對了,叫布魚……
布魚?
呃,天啊,我終於想起來了,當日我與努爾一同流落於安南境內的時候,曾經到過一個叫做甌雒城寨的地方,那兒有一個古怪的魚妖,叫做食狗鯰。它模樣長得實在恐怖,但是心地卻分外善良,也十分嚮往外面的世界,雖然當時曾經被裡面的鏌琊樹驅馭著,但是對被困其中的我和努爾卻是極好的,而且我之所以覺得他眼熟,便是因為在夢中,我曾經見過它的人形模樣,除了沒有那白眼仁之外,一切都是那麼的相似。
那個外面醜惡,心中良善的怪魚曾經對我說過一句話,說它倘若能夠出去,想當一個道士,而倘若要取一個法號,他都已經想好了,就叫布魚……
布魚、布魚,當年的甌雒一役,我第一次認識了小佛爺,也第一次認識了他,卻沒想到前者此刻已經成為了邪靈教中的重要人物,而當年的那一條渾噩魚,竟然真的求到了自己心中的道,而且還能夠化作人形,成為了一個自己想要成為的道士來。
世間當真並不答,這便是緣分,這便是因果,難怪他會屢次三番的救我,難怪他會這麼信任我,知道看到了我才陷入了昏迷,原來所有的原因,竟然是在這兒。
我滿心激動不已,握著這布魚道人的手,想起了當年我在五姑娘山上李師叔祖曾經說過的話,「這年節,畜生都比人要有人情味兒」,這話是在當時那個中華劫難,萬馬齊喑的年代說的,未免有些偏激,有失公允,但卻讓我感覺到樸實的話語裡,當真蘊含著真理。看著這個陷入昏迷之中的光頭青年,我才發現他幻化成人形之後,年紀並不算大,估計跟趙中華差不多,甚至還小一點,面嫩,像個小娃娃,跟尹悅倒是有些像。
布魚之所以出現在這裡,是因為閔魔殺了癲道人,也就是他的師父,那癲道人是何許人也,我未曾聽聞,不過想想中華多奇士,隱居山水之間的高人並不是沒有,而恰巧他將非我族類的布魚給收留了,兩者之間的感情自然是十分深厚的,所以布魚恨閔魔。
不過以這小傢伙現在的實力,我估計他倘若再如此刻一般糾纏閔魔,只怕活不長,我得想辦法忽悠他一下,看看能不能將他給收編了,反正我隊伍裡欠一個水戰高手,至於並非人類之事,有了小白狐兒的先例,倒也不差他一個,實在不行,我去求李道子師叔祖,也給開一張隱匿氣息的符菉,也免得行走江湖之時,被高人瞧出底細。
想到這兒,我對旁邊的努爾說道:「怎麼樣,這小子如何?」
努爾對我熟悉無比,雖然沒有名言,卻也曉得了我的心思,皺著眉頭說道:「你想要招他進特勤一組來?」
我點頭,努爾不同意,說這人來歷不明,我當即低聲說道:「其實他你也認識的,便是食狗鯰……」
當下我將布魚的來歷給努爾一一道來,聽到了這話兒,努爾其實也是蠻感動的,畢竟當初我們只有一面之緣,但是這人卻冒著生命危險過來救我們,雖說這裡面也有與閔魔作對的理由,但多少也能表明布魚此人的本性還算良善,這一點難能可貴,說到後面,努爾自己比我還要激動起來,盤算著說道:「我們一組,除了淡定水性不錯之外,其餘的說是半個旱鴨子也不為過,有了他的加入,也算是改良了我們的組織結構了!」
我笑著說道:「人家不一定願意加入咱們這兒呢。」
努爾這實誠人難得陰笑了一回:「這啊,既然入了老子眼睛,那可就由不得他了……」
這話兒說得,彷彿那布魚不答應,他就坑蒙拐騙,有著千般手段來伺候一般。
這邊說著說,卻瞧見林中那邊有亮光,接著有人喊道:「援兵來了!」我抬頭看去,卻見一大群軍裝在趙中華和張世界的帶領下走過來,心中終於放鬆了下來。
第四十五章余佳源,不看醫生我沒錢
跟隨趙中華和張世界前來的這些人並不是支援部隊,而是駐紮在附近拉鏈的一隻野戰部隊,跟牛排長他們都屬於守備部隊,趙中華過去跟他們的領導一忽悠,便直接給拉了過來。有了這些生力軍,我們的行動便終於不用那麼拘束了,立刻展開了大規模的搜捕工作,也將那些受傷的人員給緊急送往附近的醫院進行治療。
如此忙碌了一夜,到天亮的時候各路人馬都還在龍穴島以及附近海域進行搜捕工作,而我則帶著幾位重要手下返回了省局,與相關領導進行了簡單的匯報工作之後,留下了張大明白在此,而我和努爾則帶著傷前往汕頭,指揮和監督在文記漁業起家的小漁村進行的抓捕工作;至於小白狐兒,她擅自行動給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擾,一晚上我都沒有理會她,臨走的時候她死賴著要與我一同上車,我本來想硬著心思拒絕,但是看到她含著眼淚、水汪汪的雙眼,最終還是心中一軟,讓她隨行。
兩個人鬧了一晚上的彆扭,在車上的時候,小白狐兒終於受不了這種沉默的氣氛,小心翼翼地跟我說道:「哥哥,哥哥,你別生氣啊……」
我板著臉說道:「我可沒有生氣。」
小白狐兒拉著我的手哭道:「你就有,就有。你以前可從來都沒有這麼不理我過,從我回來的這麼久,你都沒有跟我說過一句話。你別這樣,尹悅害怕……我不准你不理我,胖妞不認識我了,要是連你也不理我的話,尹悅就不想活了!」
她說著說著,豆大的眼淚就順著臉頰流了下來,我看得心中一軟,這才狠狠地說道:「你就知道這麼說,你可曾想過,倘若你出了事情,我可怎麼辦?」
我這話兒雖然說得嚴厲,卻暴露出了我心中的在乎,小白狐兒立刻破涕為笑,緊緊抱著我的腰說道:「好哥哥,我就還知道你不會不要我的。哥哥,小七哥已經跟我講過了,尹悅知道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不打招呼,就獨自行動了,以後尹悅就聽哥哥的,你叫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你說怎麼樣?」
真的,做什麼都可以麼?
我看著小白狐兒少女的嬌軀,不由得心中一蕩,而看到她那真誠的眼睛,這才曉得自己想歪了,暗自痛罵了自己幾句,這才終於將憋了一晚上的問題說了出來:「你昨天到底跑哪兒去了,後來又怎麼出現在龍穴島上的?」
小白狐兒躺在我的懷裡,瞇著眼睛,將昨天的事情告訴了我。
原來她昨天的確是有去那兒找過彌勒,但是到了半路的時候,她突然聞到了胖妞的氣息,然後跟著一輛卡車,還跑到卡車下面去攀著,車子一直開到了碼頭,然後上面的箱子被周轉到了島上,她便一路跟著,不過看守箱子的是那個被我們稱為風魔的男人,她倒也曉得保護自己,一直不敢冒動,後來她又瞧見了彌勒還有十來個很厲害的修行者,便一直悄悄跟在後面,一直到昨夜出現的時候,方才冒頭。
這小妞兒講到胖妞的時候,卻是旁人都散去了,胖妞從箱子中爬出來的時候,她前去跟胖妞相認,結果胖妞完全不認識她,還向她進攻,這個時候的胖妞已經完全讓小白狐兒感到了陌生和強大,於是就跟丟了一回。
小白狐兒極力向我還原出昨夜的情形,在她的描述中,讓我感覺到小佛爺至少掌握了兩支力量,昨天我倘若執意要跟他鬧掰的話,恐怕最後吃虧的還是我們自己,這讓我想起來都不由得一身冷汗,也預感到這一次前往汕頭的抓捕行動並不會那麼一帆風順。
果然,當我們與汕頭地方的同志匯合,前往小漁村進行抓捕活動的時候,到了地方,才發現文記漁業所有高層都一起人間蒸發了,根本沒有辦法找出任何一個足可以負責的人物來,在進行查抄的過程中,我們才發現對方在倉促之間,已經將大部分的流動資金給進行了轉移,將人員給遣散了去。這情況讓我們一陣氣苦,沒想到對方的行動如此迅速,而且還是在我們派來監視人員的眼皮子底下完成的。
不過儘管如此,時間到底倉促,相關的房產和生產工具是沒有辦法給帶走或者完全銷毀的,在搜查的過程中,我們查獲了大量的證據和贓物,足可以表明文記漁業在整個南方地下走私市場中扮演著一個很重要的地位,而將其給一舉端了,即便是暫時沒有找到元兇文家祥,但是留下的這麼多人裡面,也有許多是涉案人員,需要長時間的排查和審訊工作。
整個案件到了這裡,基本上算是已經結束了,接下來的相關工作都是水磨工夫,還需要時間來慢慢熬,這些工作對於特勤組來說並不重要,我當下也是只負責統籌工作,而是將更多的時間放在了手下人員的恢復情況上來。
龍穴島一戰,除了留守市裡的林豪和獨自外出的小白狐兒,包括我在內,特勤一組幾乎人人受傷,最嚴重的要屬徐淡定,我這師弟一路跟蹤閔教至龍穴島,與藍蛇在海中搏擊,又到岸上與其拖延,疲憊作戰,最後被藍蛇手中一對銀蛇法器給重傷,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昏迷了,第三天之後方才會醒來,儘管省局的領導送來了治癒內傷的上好丹藥,不過想要再爬起來,估計還得十來天的時間適應了。
徐淡定如此,張大明白、張勵耘、張世界、趙中華、張良旭和張良旭兩兄弟等人也並非全身而退,大開大闔、衝鋒在前的張大明白倒是受傷最輕的人,除了幾處外傷之外,倒也沒有什麼事兒,不過其餘幾位也都在事後住了幾天醫院,以作調養。
至於領頭的我和努爾兩人,儘管也受了不少的外傷,不過更多的都不過是脫力而已,特別是我,強大的身體恢復能力讓我精力充沛,在好好睡過了一覺之後,整個人彷彿又活過來了一般。
布魚道人整整昏迷了三天,終於在一個傍晚甦醒過來,醒過來的他將病房裡面的所有人都給趕走,並且試圖逃跑,正在醫院探望李副局長病情的我迅速趕到,瞧見走廊圍滿了精神高度緊張的行動處成員,趕忙揮手叫眾人散去,然後推門而入,瞧見這個光頭年輕人正靠在窗邊,奮力地與窗戶上面的鋼筋較力呢。
布魚是我特別交代過的病人,他住的病房也有防護措施,重兵未癒的他一臉蒼白,不過卻也將那鋼筋給掰彎成了圈兒。
我的推門而入,讓布魚道人的臉色放鬆了一些,我瞧見穿著一身病號服的他虛弱得很,苦笑著說道:「來,布魚,你現在是病人,先安心在這兒躺著,沒有人會對你不利的……」
布魚道人瞧見了我一臉平和的模樣,低頭嘀咕道:「我不知道是你,我以為是被閔鴻那龜兒子給抓住了呢。」
我叫他坐回病床上來,幫他檢查了一下傷口,發現好幾處地方因為用力而崩開了,有血流出,讓他躺在床上,說如果信任我,就不要害怕,我讓醫生過來幫他處理傷口。布魚左右打量了一下,搖頭說不要,我納悶,問為什麼?他臉憋得通紅,半天才吭吭哧哧地說道:「這些傷口自己會好的,你不要叫醫生了,我、我……沒錢!」
這孩子說得我大笑起來,拍著他的肩膀說道:「你放心,費用都算在我的頭上,當日你在甌雒城寨對我的一飯之恩,我可都記得呢,這回讓我好好招待你。」
被我點破了身份,本來都已經平靜的布魚臉上又露出了驚恐之色,頓時就從床上又坐了起來,身子呈弓狀,恐懼地說道:「你知道我身份了?」
《苗疆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