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節


說到這裡,老孫卻陡然得意了起來,凝視著我說道:「不過天無絕人之路,事情也正是巧了,要不是遭此一劫,我還真的不知道我那老鬼師父,和我那破爛的師門,竟然是五百年前最輝煌鼎盛的修行三大聖地之一,萬毒窟其中的一脈分支——修行三大聖地,苗疆萬毒窟,你知道麼,神奇吧?」
我眉頭不由得揚了起來,我熟讀茅山道藏,哪裡能夠不知曉當年輝煌一時的三大聖地?
現如今的修行之人,提及頂厲害的門派,自然只是說那茅山、龍虎和青城山,然而在幾百年前道法還未沒落的時代,談及修行,最頂級的那一批,則是天山神池宮、東海蓬萊島和苗疆萬毒窟。
這天山神池宮據聞曾是道經中仙人與凡間交集最多的地方,聽說是連接人間和仙界的橋樑,還是西王母的王庭所在,而那東海蓬萊島,則是天下散仙的聚集地,而苗疆萬毒窟,據聞曾經是蚩尤魔王統帥部下的遺留之地,還有一說,則是那萬毒窟與神秘崩潰的耶郎王國有著很深的淵源——當然,傳說終究只是傳說,我雖然修道,但是這世間到底真的如典籍傳說中的那般模樣,其實還是懷疑的,而已經有幾百年都沒有出現過的所謂聖地是否還存在,這個也是模稜兩可的事情。
不過能夠跟這樣的傳說牽扯上聯繫的,也著實有些厲害。
果然,老孫說到他和程楊教授前去向他師父求救,那個耋耄之年的老人在猶豫了幾天之後,最終還是向他們生出了援手,首先是使用了以毒攻毒的蠱術,將老孫製成了養蠱的容器,在他身上下了一種叫做「害蠱」的毒物,母蠱於身,子蠱不斷吞噬長蟲,日復一日,終於將那種毒害給抵消,而後便是傳了程楊教授一種屍蠱,通過吞食鮮肉,來延緩自己的衰老。
不過老孫的師父還有一些壓箱底的手段沒有拿出來,這讓老孫十分惱怒,兩人在山中住了三年,知曉之後,便開始籌謀著,終於在一次機會中,將他師父給殘忍地殺害,然後找到了一本叫做《鎮壓月亮山六級法門》的孤本,從中學到了許多匪夷所思的手段,而程楊教授想要擺脫自己隨時都有可能死亡的手段,也在裡面找到了,不過方法實在是讓人有些毛骨悚然。
在思考了許久,程楊教授最終還是選擇了執行,三年多前他重新回到了這個城市,然後實施了計劃,接著他發現那夥人依然不死心,在這附近埋下了眼線,於是就決定假死以遁,永絕後患。
說到這裡,老孫的臉上擠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來,然後平靜地說道:「你知道他到底需要做什麼儀式麼?」
我搖了搖頭,表示不知曉,我修行的即便有道心種魔大法,但是接觸的更多是正統道法,巫門的旁門左道以及降頭之術少有所聞,瞧見我搖頭不語,他笑著說道:「其實這也只不過就是一種儀式,就是要將自己血脈傳承的生命,通過一種敬神的方式祭祀,然後一系列繁瑣的程序之後,將其烹煮,無須過火,三成熟便成了——要保持痛苦,以及活著的生魂,然後將其一口一口吃掉,通過生吞的方式,使其靈魂和身體的融合……」
老孫不厭其煩地講述起程楊教授如何將他外孫子,也就是女兒的兒子給烹調活吃的過程給我講起,臉上流露出了一種古怪到了極點的光芒來,我感覺自己胃部一陣有一陣的痙攣,只想嘔吐,而他瞧見我臉色發白,終於停了下來,然後對我說道:「小子,知道我為什麼會跟你講這麼多麼?」
第七章人性極惡
被老孫這般逼問著,我低下了頭,想了想,這才回答道:「你是想告訴我,如何擺脫玉簡的詛咒麼?」
「哈、哈、哈……」老孫彷彿聽到了一個非常好笑的笑話,忍不住捂著肚子大笑了幾聲,然後臉色才轉冷,然後對我說道:「我只是想提醒你一點,能夠站在你的面前,無論是我,還是老程,都經歷過了太多太多的痛苦——我親手將我師父的脖子掐斷了,他從我七歲的時候就收養了我,養育我十多年,而我至今還記得他臨死之前,眼睛裡的那種絕望和詫異;而老程,當他吃下自己外孫子的時候,那種痛苦,也不是人所能夠想像的……」
瞧見我面前這個醜陋的傢伙不但沒有一點兒的內疚之心,反而洋洋得意,用以炫耀,我頓時感覺到一陣怒火騰騰升起,吐了一口唾沫在地,鄙夷地說道:「呸,畜生!」
落在這個傢伙手上,我曉得逃脫的機會不大了,化功散、鬼針以及捆在我四肢上面那蠶絲材質的繩子,這些每一樣都能夠將我給禁錮不動,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卑躬屈膝?想到這裡,我整個人不由變得堅定起來,而那老孫卻平靜地說道:「對了,之所以告訴你,是因為讓你清醒地認識到一點,那就是我們是什麼都能夠做出來的人,所以你千萬不要心存僥倖,不然我想你一定會後悔的。」
說完這話,老孫站了起來,走到了門邊,朝著那兒一個喇叭狀的話筒說道:「行了,人醒了,將綿羊帶進來!」
這話兒一落,只聽到一道沉重的「吱呀」聲,那門竟然被由外而內地打開了,接著一個可移動的手術床被推了進來,床上躺著一個蓋著白布的人,而推著那床的,竟然是原先被我們認為還無威脅的小蘇護士。她依舊是在醫院時候的裝扮,不過那白色的護士服前濺了許多鮮血,使得她整個人都充滿了詭異凶戾的氣息。
瞧見牆上渾身濕淋淋的我,那小蘇護士一臉怒氣地衝著老孫罵道:「讓你把他叫醒,好好的不成,幹嘛非要潑水?你不知道他脊髓上面的鬼針剛剛扎不久麼,要是萬一出了差錯,豈不浪費了老娘兩個多小時的心血?」
被小蘇護士這般罵著,面目可憎的老孫卻沒有反駁什麼,嘿嘿一笑,然後給我介紹道:「陳志程,你可能曉得她的名字了,不過我覺得還是可以再跟你介紹一下——毒醫黑寡婦,相比我那個不靠譜的師門,她才是萬毒窟最有可能的傳承者之一;單說名字,常年在中央的你可能不太瞭解,不過我就提兩個案子,西川羅明峽荒村滅門案、獨葉村重大瘟疫事件,都是她做的,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獨行醫,手藝好得不像話,這你或許就有印象了。」
老孫這麼一說,我的眼皮就是一陣跳動,老孫說的這兩個案子我自然是曉得的,幾年前的重大要案,雖然我沒有參與,但是前者是趙承風的特勤三組督辦的,兇手都已經認罪伏法了,而後面一個,則是有黃養神的二組負責,至今都沒有一個頭緒,卻沒想到竟然在這裡遇到了,而且還是一個看著剛剛從衛校畢業的小護士。
小隱隱於市,沒想到這個傢伙,竟然隱藏在金陵的一所精神病院裡面,做起了普通的護士來。
她為什麼叫黑寡婦?是真的是個寡婦,還是取了毒蜘蛛的名字?
我的瞳孔收縮,而這大名鼎鼎的毒醫黑寡婦卻擺了擺手,謙虛地說道:「哎,都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小事兒,莫多說,沒得意思。陳志程,我聽程老說過你的事情,真不錯,能夠從這麼底層混起,至如今,不但成為了茅山派的大弟子,而且還進入了朝堂之上,統領精英;接到這任務的時候,我還有些忐忑,針對性地演繹了好多回,不過你倒也沒有傳說中的那麼狠,不但乖乖地趕到了南京來,而且還一下鑽入了套子裡面,真是沒意思,我都感覺愧對手上的這些酬金呢……」
被這女人鄙夷地說著,我先是慚愧與悔恨,接著陡然抬起頭來,吃驚地說道:「原來,於大師的死,也是你們的計劃?」
黑寡婦沒有說話,而是扭頭看了老孫一樣,老孫則坦言說道:「禍水東引,引蛇出洞,這事兒不但能夠將追殺我們的那夥人給揪出來,而且還能夠將你引出,而有了你,我們這麼多年以來的疑惑,也終於可以解開了。一舉兩得,這事兒做得很漂亮,對不對?」
聽到兩人一言一語,我頓時就是滿腹怒火,倘若此刻我沒有受制於人,必然要操起手中長劍,將這一對狗男女給斬落劍下去,只可惜此刻的我渾身無力,而且因為背脊之上的十三根鬼針,動都不敢動彈一下,也只有咬著牙齒,咯咯響,不讓自己顯得太過於失態,而老孫似乎還想要撩撥我,將手術床上面的白色床單猛然掀開,我陡然瞧見有一個滿臉模糊的男人躺在上面,仔細一看,卻正是林豪。
此刻的林豪跟往昔截然不同,他那還算英俊的臉龐之上,竟然佈滿了縱橫交錯的十數道疤痕,分佈在臉龐、額頭和下巴處,這些疤痕是被人用鋒利的手術刀給切開,接著又小心地縫上去,不過對方似乎有意要折磨他,弄了許多手段,使得這密集的陣腳旁邊儘是腥臭的膿液,面目全非,我也只能從輪廓之中,才能夠分辨出他就是我的手下林豪。
林豪顯然是受到了對方的刑訊逼供,疼昏了過去,此刻即便是在昏迷之中,劇烈的疼痛也依然在折磨著他,使得宛如破布娃娃的他不停地皺眉,渾身顫抖。
瞧見他的這一副慘狀,我頓時就睚眥欲裂,憤怒的聲音從喉嚨深處吼了出來:「我,你們這些狗日的,一定會下地獄的!」
這話說得狠,然而對於這兩個惡人來說卻不過是清風拂面,黑寡婦聳了聳肩膀,然後說道:「那是一定的,不用你提醒我。事實上,精通六十四種刑法的我從五六歲就給人用刑了,收到的詛咒,比你想像得要多得多,所以你不用多費唇舌,留些力氣下來,應付下面的事情吧——哦,對了,老孫,你是僱主,這兒你說了算!」
黑寡婦的尊重讓老孫頗為受用,他走到我跟前來,指著手術床上面昏昏沉沉的林豪說道:「陳志程,其實在準備弄你的時候,我和老程也對你做過研究了,師從陶晉鴻,那風骨和意志自然都是上上之選,若是想靠刑罰之術來撬開你的口,只怕是很難。不過還好你也是一個性情中人,應該不會眼睜睜地瞧著自己的手下,被我們活活給分屍,而且死前還受到莫大的折磨,臨近崩潰,對不對?」
此刻的老孫一臉扭曲,而他的身子裡充斥著濃濃的屍臭,而他所說的話則讓我的心臟劇烈跳動了幾下,這才曉得了潛伏在暗處的這些對手,到底有多麼的殘忍和冷酷,當下也只有冷著臉,咬牙切齒地說道:「你想知道什麼,儘管問吧,何必搞這些花花架子?」
聽到我一下子就服了軟,那老孫頗有些意外,不過卻毫不猶豫地直接問道:「告訴我,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玉簡之上什麼符畫和文字都沒有,而且拿了那麼久的玉簡,你卻一點兒事情都沒?」
我心中一跳,曉得果然來了,這事兒是老孫和程楊教授疑惑了十多年的問題,懸而未解,自然是一定要鬧個明白的,不過我倘若是要將臨仙遣策的真相告訴了對方,只怕他們也不會住手,反而在抽絲剝繭地弄清楚之後,連我們的性命都不會留下,反而促成了我們的速死。想到這裡,我只是苦笑著說道:「當日一夜逃命,我哪裡曉得這些?這事兒,你問我,我又去問誰?」
我在這兒裝傻充愣,然而老孫卻是一點兒也不含糊,手一揮,早已準備妥當的黑寡婦立刻出手,一把精巧的手術刀在她的指間如蝴蝶紛飛,接著林豪臉上那些本來已經縫合的傷口頓時被紛紛割了開來,接著凝固的口子出立刻流出了鮮血來,林豪被驟然疼醒了,雙眼猛然一震,一聲大叫道:「啊……」
他叫得絕望,而老孫則惡狠狠地瞪著我,我死死地咬著牙,就是不肯放鬆,一口咬死道:「我真的不知道為何我沒有受到詛咒……」
老孫看著手術床上全身被綁、滿臉鮮血肆流的林豪,眼睛瞇成了一條縫,接著將自己的手掌覆在了林豪的臉上,死死按住,然後對黑寡婦說道:「看來你的計劃還是有誤啊,在我們陳組長的心中,這位老鼠會的叛徒,好像沒有什麼地位啊……」
他頓了一下,接著眉頭一挑,然後扭頭瞪著我,然後嘿嘿地淫笑了起來:「那我們換一個人如何——在你身邊的那個小姑娘,你也忍心她受到傷害麼?老孫雖然好久沒有嘗鮮了,不過那小女孩兒那麼漂亮,我倒不介意當著你的面,跟她弄上一回!」
第八章絕境溫暖
「我你媽!」
聽到老孫這麼不要臉的話兒一說出來,對小白狐兒的關心、對林豪遭遇的痛苦,以及對面前這兩個完全沒有人性的狗東西那種恨之入骨的憤怒,一齊爆發了出來,我顧不得插在我背脊之上的那十三根鬼針,瘋狂地擺動著身體,試圖擺脫那繩索的束縛。黑寡婦配置的化功散雖然能夠將我丹田氣海之中的勁氣給驅散,但是我修行魔功,淬煉身體,卻也有一股蠻力,如此瘋狂而動,那捆在我手腕腳踝之上的繩索立刻被繃得筆直。
我這是不要命了,整個人陷入了瘋魔狀態,這情形顯然不是老孫和黑寡婦所預料到的,他們不會想到看著挺理智的一個人,竟然會不顧自己的性命自殘,頓時就慌住了,老孫朝著黑寡婦大聲喊道:「快點控制住這瘋子,要是讓他死了,我們所有的功夫都白費了!」
黑寡婦沒有再將心思花到了折磨林豪的身上,而是朝著我這邊衝了過來,試圖控制我,結果我猛然揮手,不讓她靠近,而儘管我這行為看著沒有一點兒傷害,但黑寡婦最終還是不敢莽撞上前來。在猶豫了幾秒鐘之後,她的手朝著懷裡一摸,揚起來的時候,卻是一根飛針刺入了我的胸口,接著我感覺到渾身一麻,卻是先前偷襲我的那種伎倆。
不知道是不是有過一次的經歷,我竟然沒有立刻昏迷過去,只是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接著老孫的聲音從很遙遠的地方緩緩傳來:「你不是說他服了你的化功散,三日之內軟綿無力的麼,剛才是幹什麼,怎麼便變成這樣呢?」
那黑寡婦則辯解道:「我哪裡知道,許是他身體素質太強悍的緣故吧,想想都有些後怕,要不是我有著連大象都能迷倒的麻象散,昨天還真的拿不下他呢……」
「現在怎麼辦?這小子一心求死,嚇唬不住他了啊?」
「不管,程老不是去聯絡法螺道場的老魔了麼,具體怎麼辦,他回來不是就有結果了?反正我只是那一句話,趕緊搞完,到時候尾款給我,咱們皆大歡喜……」
「放心,東西少不了你的,那本破書我現在拿著也沒有用,趕緊將這事兒了結,我也能過上幾天人過的日子……」
……
《苗疆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