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節


林豪猶豫了一下,然後恭謹地問道:「老大,請講。」
我說:「第一個道理,男人出來闖世界,靠得從來都是拳頭和腦子,而不是這張臉面,此為其一;其二,永遠都不要選擇放棄,要堅持,只有堅持到最後,你才會發現,事情終究是跟你當初所想像的不一樣,或許最後的勝利果實,其實是屬於你的!」
林豪苦笑道:「老大,死到臨頭了,你就別再說心靈雞湯了……」
我閉上眼睛,仔細地發散氣場,感應了一下週遭的情形,然後冷笑著說道:「王木匠,你是打算等我死了,你再現身,對麼?」
第十章程楊現身
此間加諸在我身體之上的諸般束縛中,化功散將我體內勁氣全數消融,而那插在我脊樑之上的鬼針則是鎖住了我回氣的通道,然而我本身經脈通達、洗髓伐經之後對週遭產生的氣感,卻並沒有被剝奪,當下也是將意志蔓延出去,立即感受到了藏在八卦異獸旗中那王木匠的氣息。這氣息雖弱,但我與它極為熟悉,卻也是一陣狂喜,當下也是冷言將它激出。
王木匠天生怕死,而且桀驁不馴,不過被我師父操弄過一番之後,倒也表現出了十分恭順的態度。果然,我這話音剛落,餘光處,王木匠那張皺巴巴的老臉便從牆上浮現了出來,一臉苦笑地說道:「嘿喲,陳小哥,你以為我願意麼?剛才門口有一老頭在那兒蹲著呢,那傢伙可是老江湖,稍微有一點兒異動,咱們可就都得交代在這兒了,我這不是小心麼,你可別多想。」
王木匠只是寄宿在八卦異獸旗中,在被我師父降服之後,倒也能夠自由出入,但是離開得不能太遠,我聽到他的這說法,倒也認可,抿了抿嘴唇,然後問道:「那兩狗賊呢,現在幹嘛去了?」
聽到我的問話,王木匠猶豫了一下,這才低聲說道:「呃,那啥,旁邊不遠有一個房間,兩人滾到一張床上去了,至於幹什麼,這個我倒也不曉得——要不然,我現在過去幫你看一眼?」
王木匠說這話的時候一臉怪笑,而我腦海裡立刻浮現出了老孫左臉下那十幾個黑色肉洞,上面的膿液以及鑽來鑽去的蠱蟲,想起黑寡婦白嫩的嬌軀在他身下翻滾不已,又想起剛才那婆娘居然還有點色誘我的意思,頓時就有一種想嘔吐的感覺,連忙阻止了略有些小興奮的王木匠繼續說下去,而是問道:「他們兩人在外面,有沒有說些什麼?」
王木匠走到我床前來,搖了搖頭道:「沒敢離得太近,聽得不是很仔細,不過你剛才咬死不說是對的,至少能活——嘿喲,看看,閻羅十三鬼針術,這手法有日子沒有瞧見過了……」
「你懂?」聽到王木匠一下子就叫出了我背後被施加的手段,我頓時就驚喜不已,趕忙問道:「能幫忙解決麼?」
王木匠搖頭苦笑道:「當年有幾個苗巴子誤入石林,我倒是看見過這事兒,後來將其中一個傢伙給俘虜了,還親自過問此事,略有些心得——千百年來,前來石林尋寶的人何其多也,老頭子雖說只是個陣靈,但是瞭解的東西,遠比你想像得多。不過我得事先告訴你,這閻羅十三鬼針術,因為順序的不同,可有千百般的變化,倘若是落錯了一針,那絕對就是癱瘓的下場,所以只有施針者方能解除,所以你指望我,那可是想多了……」
聽到他這話兒,我頓時就苦起了臉來,示意捆在我身上的那繩子,能否解開?
王木匠湊過去瞧了一眼,哈哈笑了:「天山冰蠶絲,這玩意用來捆你,倒是有些大材小用了,看得出來,對方是相當看重你的,所以說,落在這樣的有心人手上,你也沒辦法。這繩結是十字交叉捆繩術,我倒也是能解,不過有著那鬼針在,你寸步難行,解開了反而會暴露老頭子我的行蹤,我建議你還是不要妄動。」
我皺著眉頭說道:「那我們現在怎麼辦?你知道我們現在在哪兒麼,要不然這樣吧,你出去,幫忙給我報個信?」
王木匠苦笑道:「陳小哥,你是不是被人當做豬一樣捆著了,腦子也變成豬腦子了?你師父親自作的法,我王木匠若是離開那八卦異獸旗十丈,頓時就灰飛煙滅,這荒郊野嶺的,你讓我去哪兒給你報信?這可是你作繭自縛,與我何干?」
聽他抱怨,我苦笑不已,當初我師父是怕這老小子臨陣脫逃,沒有拚死之決心,方才會有如此限制,卻不料事到如今,反倒是成了累贅,不過聽到王木匠的話語,我不由得一愣,下意識地問道:「怎麼,我們現在不在城裡了?」
王木匠點了點頭,說對,聽兩人聊天,說是一村子裡,離公路也遠,而且這地面也做了禁制,我若是隨意闖蕩,他們立刻就會發現。
我沉默了幾秒鐘,然後對王木匠說道:「切莫驚慌,他們是在等程楊那個老烏龜,你且藏在我的體內,靜待時機,等到有機會了,到時候我們再想辦法。」
此時此刻,也只有如此了,儘管遠離八卦異獸旗會讓自己冒著極大的危險,但是王木匠卻也豁出了去,並沒有計較太多,雖然也嘮叨幾句,但還是乖乖地化作一條細線,滑入了我的鼻孔中,再沉浸到了我的丹田里去。我的丹田氣海,此刻已經被那化功散給消融得一片虛無,王木匠落入其中之後,在我的腦海之中大驚小怪地叫了幾聲,接著便開始給我清除起了那化功散來。
那老傢伙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寄居在八卦異獸旗中,除了法陣之外,倒也能夠自我修行,此刻用氣機推動,倒也將那歹毒無比的化功散給我一點一點消融,讓我能夠感受到空空蕩蕩的丹田之內,氣勁回暖,重新有一絲一絲的力量回湧上來,不再那般痛苦。
有著王木匠在,我體內的化功散逐漸開始變得稀薄,雖說那效用依舊還在持續,但是我終究還是有了一線生機,不知不覺又過了許多時間,就在我感覺自己的修為似乎恢復了三分之一的時候,突然聽到那鐵門發出了一陣響動之聲,正在奮力與化功散對抗的王木匠就像受驚的小兔,趕緊沉寂了下來,一動也不敢動。
隨著門吱呀的沉重響聲開啟,那緊緊封閉的鐵門被推開了,我閉目假寐,不敢裝作清醒的樣子,而卻聽到有一個腳步聲緩慢走到我跟前來,凝視了我許久,這才緩緩地說道:「別裝了,我知道你醒著呢,咱們談談吧。」
聽到這聲音,我驟然睜開了眼睛,瞧見在我面前的這人,居然是幾天都沒有露過面的程楊教授。
老孫這個傢伙雖然表現得極為陰毒,但是我卻看得出來,他與程楊之間,更多的時候老孫像是一把劍,而真正的食腦者,出主意的人應該都是程楊這老匹夫,想必通過嫁禍於墨晗大師的手段,使得他遭受殺身之禍,繼而將我給引到此間來的這一系列事情,則都是這狗東西策劃的。想到這裡,我看著這個四十來歲的傢伙,心中就是一陣憤怒,恨不得有一把劍,陡然一揮,那張帶著勝利者笑容的臉就從脖子上掉落下來。
被我死死瞪著,程楊教授顯得格外平靜,長吐了一口氣,然後說道:「前因後果,想必老孫都跟你講過了;我也聽說了,你寧願死,也不肯將那天真正發生的事情給講出來,那麼我只有跟魔鬼做了一個交易,用你的性命,去換回我們的安寧。不過在出發之前,我還是想再問你一句,那臨仙遣策,你到底有沒有?」
我僵硬的臉上抽動了兩下,然後哼聲笑道:「跟魔鬼交易?我看你自己就是魔鬼吧?一個將自己親外孫女給吃了的傢伙,有什麼資格,去說別人惡毒?」
被我這麼諷刺著,那程楊教授卻只是平靜地自嘲一笑,然後說道:「老孫那張破嘴,還真的是什麼都說,不過你應該也知道,為了活下來,人總是會比他自己所能夠想像到的,更加堅強。不過你既然是這樣的態度,那我也就不再多問了,就這樣吧,將你交給老魔,讓他來折磨你吧,我就不操太多的心了。」
說完這話,程楊教授倒也不磨蹭,走到門前,對外面的人說道:「檢查一下,看看他身上的禁制夠不夠,我去外面發動汽車,等完了你和老孫將他帶上來,我們馬上去十堰,我跟那幫傢伙約了在那兒交易。」
門外那人卻是黑寡婦,聽到程楊老匹夫的吩咐,頓時就不滿意了,抱怨道:「幹嘛要跑那麼遠啊?」
程楊說道:「現在是咱求著別人,就不要指望著自己能有多方便。」
黑寡婦指著林豪說道:「這個傢伙怎麼處理?」
程楊回過頭來看了奄奄一息的林豪一樣,渾不在意地說道:「這個傢伙沒有用處了,弄死算了,注意啊,處理好一點,別弄髒了這房間,以後還得用呢。」說完這話,程楊匆匆離開,而黑寡婦則扭著屁股走了進來,先是檢查了一下我的瞳孔,接著將我嘴撬開來看了兩眼,然後手開始朝著我的背上摸了去,似乎在檢查那鬼針的深度。
小心翼翼地檢查完畢之後,她從兜裡拿出了一個注射器來,一把打在了我的脖子上面。
這依舊是麻象散,我立刻感覺到眼前一陣模糊,瞧見黑寡婦朝著林豪走了過去,我倏然心驚,奮力朝她喊道:「留他一命,我們的生意……」
話還沒有說完,我已然昏死過去。
第十一章嗟來之食
當我再次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在了車上,很小的一個空間裡面,我被綁在了一張椅子上面,鼻子裡充滿了魚蝦河鮮的腥氣,而跟前不遠處,則是端坐在前,閉目假寐的黑寡婦。車子還在行駛之中,車身不停地抖動,有一絲亮光從間隙透進來,讓我能夠想像得到,我們應該是在一個貨車靠駕駛室的車廂夾層裡面。
我意識醒過來了,但是身體卻過了好一會兒,方才回復了感覺,發現背脊之上的鬼針仍在,不過似乎已經完全潛入到了我的皮下,沒有先前那種刺蝟的感覺,即便我隨意擺動身子,也不會被碰到。
我想這也許有可能是改進版的閻羅十三鬼針術吧,畢竟程楊和老孫這兩個狗日的想要拿我的性命去跟法螺道場的老魔談判,那就必須保證交接的時候,我還活著,所以才會變得如此謹慎。我醒過來之後,腦海中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那就是林豪到底有沒有被我面前的這個女人給處理掉,一時間有些心急如焚。
林豪是我的手下,也是我的小兄弟,他倘若真的死了,說句實話,我若是有半點兒機會,也一定會親手將這三個人給弄死,以祭奠林豪的在天之靈。
即便是親手將他們抓捕,送入白城子更符合行政手續,也更加合法,然而我卻並不管這些零碎的事情,唯有殺,方才能夠消解我心中的恨。
黃泉路上,一人太過寂寞,若是四個人,或許還能夠趕得及,湊上一桌麻將。
黑暗中,我瞪著眼,感受到那車子在道路上飛馳著,這會兒估計正在走一條並不算很好的道路,過一會兒就轉一個大彎,一路顛簸不平,再加上他們用來打掩護的那魚蝦水產實在是太過於腥臭,著實有些難受。似乎感受到了我目光的注視,一直閉著眼睛的黑寡婦突然醒了過來,看到我黑暗中的眼睛,不由得一愣,下意識地伸手搭在了我脖子上面的血管處,接著詫異地說道:「怎麼可能,這麼大的劑量,居然也只能迷昏你小半天了?」
儘管我看到面前的這個女人就感到噁心,但還是忍耐住了心中的厭惡,開口說道:「有什麼不可能的?」
黑寡婦的手從我的脖子往下滑,劃過我的肱二頭肌、胸肌和腹肌,終於在我腰間止住了,沒有再次往下,大概感受了一番之後,這才說道:「你先前說自己修煉『道心種魔大法』,我還有些不相信,不過這回倒是覺得沒有在騙我,要不然也不會有這般強悍的身體,估計也是魔氣洗刷而致,快速的適應和復原能力,讓你能夠抵禦大部分的藥物——估計多打幾次,那麻象散也撂不倒你了……」
「林豪怎麼樣了?」黑寡婦嘮嘮叨叨地說著,而我卻毫不客氣地直接問道。
那女人皺了一下眉頭,打量了我一番,然後滿不在乎地說道:「那個小子啊,一個無用之人,留在世間也不過是浪費空氣,我處理了,你放心,他死得很安詳,打個哈欠就斃命了;接著我用化屍粉將他處理了,然後衝到了下水道裡,相信沒有人能夠發現了吧?」
聽到她漫不經心地說起了如何處理林豪的經過,我的心在滴血,牙齒緊緊咬著,被捆著的雙手,指甲深深嵌入到了掌心的肉裡去。
《苗疆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