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節


我苦笑著說道:「之所以這麼急,就是因為我們損失了太多的時間。」
他在電話那頭表示了理解,接著對我說道:「陳組長,你們來東營不就,地方不熟,這樣吧,我查了一下排班表,王歆堯現在還在局裡面,你過去找他,抽調兩名精幹人手先行前往,然後我這邊盡快跟上面溝通,將力量給集中起來……」
獲得了市局的支持,我終於如釋重負,掛了電話之後,對病床上的阿伊紫洛問道:「事情已經談妥了,我帶隊先行趕過去,而市局的大隊人馬隨後就到,你有什麼建議?」
阿伊紫洛蒼白的臉上沒有一點兒血絲,不過卻露出了滿意的微笑,接著她對我說道:「這樣的事情,已經不是一般人所能夠承擔的了,我建議你如果能跟總局聯繫,最好能夠讓許老親自過來一趟。在我認識的所有人裡,只有他能夠鎮得住這邊的場面……」
聽到她的建議,我不由得苦笑——的確,許老是我們認識的人裡面,最厲害的蠱師,不過他老人家早就已經處於半隱退狀態了,基本上都不過問局裡的具體事務了,對於此案,他表示出了最大的支持,這已經是到極限了,再指望他做什麼,那已經不是我權力範圍之內的事情了。畢竟如果什麼事情都要勞動到上面的頂級大佬出馬,不是顯得我們這些衝鋒在作戰一線的傢伙太過於無能麼?
譬如風魔,如果請總局王紅旗這隱然天下第一高手出馬,自然是手到擒來,不過這尊大神是我能夠調遣的麼?
我苦笑,阿伊紫洛似乎瞧出了我的顧忌,不由得辯解道:「案子是就事論事,我相信如果將這件事情給許老說明清楚的話,他一定不會撒手不管的……」
我搖了搖頭,招呼小白狐兒離開,然後與阿伊紫洛告別道:「你剛才的提議,已經超出了我的能力範圍,不過這件案子我一定會盡力徹查的。先行告辭了,至於你,好好養傷吧……」
阿伊紫洛對於我表現出來的顧忌態度十分不滿,咬著嘴唇說道:「你不去說,我自己去說……」
離開了醫院,我召集了所有特勤一組的成員,包括努爾、徐淡定、張大明白,小白狐兒、布魚、張勵耘、林豪、張良馗和張良旭兩兄弟,除此之外,還在市局值班的王歆堯也帶著兩位同志趕到了會議室,我簡短地將事情經過給大家講過之後,重點將後果給大家表明清楚,我說得觸目驚醒,略有些睏意的所有人都不由得渾身一陣激靈,表示會努力完成任務的。
因為是深夜,大部分人都忙碌了一整天,十分疲倦,所以我也不多言,讓王歆堯安排了三輛車,分別有他的兩個精幹部下和林豪開著,前往離這裡最近的郝家屋子,而大傢伙兒則抓緊時間在車上休息,補充精力。
郝家屋子在黃河故道的附近,一開始的路還算不錯,到了後面則並不好走,一路行去,我儘管閉目而眠,卻並沒有睡去,心中總是感覺有些不安,用《神池大六壬》推算了兩回,前路都十分迷惘。直到這時我才曉得自己的心緒實在不寧,於是跟身邊的努爾談及。
努爾也沒有睡,而是在檢查手上的裝備,此番前去檢查蝗災情況,我們原來的顧問阿伊紫洛因為受傷躺在了醫院,而後面補派的顧問則因為不負責的誤判,而被實質性地監視了起來,不過這工作之前我們也有協助過阿伊紫洛做過一些,無論是略通門道的努爾,還是跟隨過阿伊紫洛辦事的徐淡定和布魚等人,都是知曉的,不過沒有專業人士在,難免有些生疏。
聽到了我的擔憂,努爾笑了,對我說道:「我覺得是你心中對彌勒這個人已經存在有陰影了,你要克服,要不然以後對上他,還會吃虧。」
努爾一陣見血,一句話便點出了我心結所在。
的確,當初在南方省珠江出海口的龍穴島一役,彌勒那智近乎妖的佈局和算計,以及最後所展現出來的強大和神秘,顯然已經在我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一想到我此刻的對手有可能就是他,總是有些心緒不寧,感覺自己無論是做了什麼事情,似乎都是朝著他所希望的方向走去。這種感覺極為不爽,就好像自己是一顆棋子一般,任人擺佈。
到了下半夜,我們終於趕到了郝家屋子,當場選取好幾塊灘涂進行了查驗,結果讓人喜悅,並沒有瞧見什麼,再三確定之後,我們的心情好了一些,接著馬不停蹄地趕往野鴨島。
佔地六百多畝的野鴨島地如其名,是黃河口鳥類活動最集中地區域,是每年鳥類遷徙時集中休息和覓食的場所,在這裡聚集了上萬隻的野鴨,有赤麻鴨、翹鼻麻鴨、綠頭野鴨、斑嘴鴨等等,按道理來說,這樣的地方是最不可能爆發蝗災的,因為所有的幼蟲一旦出現,必然就成了這些野鴨和禽鳥口中的食物,所以在前往此處的時候,我們心中還是充滿了樂觀的期待。
趕到野鴨島的時候正好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我們來到了一片灘涂,不知道是什麼緣故,總感覺這兒有些過分的寂靜,這樣的靜讓人覺得有些奇怪,不過大家還是決定先做一下取樣工作。我需要統籌,並不插手,走在這舊河道的黑土地上,總感覺黑土上面,蒙著一層白茫茫的鹽嘎痂。
啪!
我似乎聽到了什麼,左右一看,突然感覺平地之上多出了無數的凸起,不時還有鹽嘎痂緩緩上升,宛若牛糞,我心中一跳,快步衝到最近的一坨之前,附身一看,卻發現這哪裡是什麼牛糞,根本就是千萬隻暗紅色的、螞蟻大小的小螞蚱。
第六十七章幼蝗出土
此刻天光四暗,到處黑乎乎一片,即便是我具有一定的夜視能力,看得也十分模糊,當下從旁邊一人的手中奪過了把手電筒,朝著地上一照,卻瞧見這牛糞嘎痂閃爍著怪異光芒,低頭仔細看,卻見萬頭攢動,密密麻麻,分不出單個兒,接著這玩意開始慢慢膨脹,就好像菊花朵朵綻放起來。
螞蚱,幼蝗!
我渾身冰冷,如墜冰窟之中,接著我聽到四周陸續有人開始大聲叫了起來,接著腳下這團膨脹如包菜花朵兒大的玩意啪嗒一下炸開,千萬隻幼蝗四散飛濺,我下意識地用腳去碾,然而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裡,這些幼蝗便已然具備了跳躍的能力,它們四處跳著、爬著,朝著身邊任何的物體攀了上去,我的鞋子、褲子乃至腰部以上的衣服都濺滿了這種幼小的蝗蟲,密密麻麻。
出外行動,一般我們都穿著或者灰色或者黑色的中山裝,不過時值秋老虎的季節,倒也並不算厚,隔著這單薄的布料,這些小東西的小爪子緊緊勾住了,即便沒有太多的觸感,我也感覺到渾身一陣雞皮疙瘩冒了出來,接著裸露在外面的胳膊上面也開始癢了,下意識地去拍了一巴掌。
初生的幼蝗又軟又嫩,觸之極破,我的胳膊和手掌上麥呢都是黏糊糊的,舉手來看,上面全部都是幼蝗的屍體,而鼻尖則聞到了一股老陳醋一般酸溜溜的臭味。
我顧不得理會腳下這成千上萬的幼蝗,開始在這片黑土地上面快步奔走,急急跑到了黃河故道的邊上而去,卻見到彷彿約好了的一般,這黑土地上東一簇西一簇,到處都是如菜花、如荷葉、如牛糞的幼蝗團兒從結著鹽嘎渣的黑土地裡凸出來,時時都有彭彭的爆炸聲,幼蝗四濺,低矮的蘆葦上、黑瘦的野草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幼蝗在爬動。
我在灘涂地上快速飛奔著,結果眼中無數的幼蝗團塊從地下緩緩生出來,而這些團塊炸開之後,又是無數的幼蝗遍佈土地,整整一片灘涂地都給這樣的場景給佈滿了,讓人心中恐懼,忍不住大聲叫出聲來。
我是特勤一組的頭兒,自然不能像旁人一般驚慌,當下也是飛身掠到了努爾身邊來,卻見他竟然顧不上心中的噁心,伸手抓起了一大團的幼蝗團塊,這玩意肉乎乎的,沉甸甸,有些墜手,當我衝到了他的身邊時,卻看到他正呆呆地打量著手上那上百隻的幼蝗屍體,以及受傷了幼蝗,有幾十隻倉惶逃命,竟然蹦到了他的臉上去,不斷蠕蠕爬動,接著又有一部分從他的衣領爬到了胸膛裡去。
我不知道努爾中了什麼邪,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大聲問道:「努爾,怎麼回事,這是蝗災要爆發了麼?」
努爾被我叫醒,臉色一肅,雙手在胸前結了一個印法,體內勁氣朝著外面噴湧而出,陡然一陣,附著於他表面上的所有幼蝗都紛紛落下,不再粘連,而他的臉上則露出了苦笑,說道:「來不及了,這裡估計並不是蝗蟲最早爆發的區域,而我們最後的目的地大汶流海堡才是那母蝗藏身之所,來不及了,一切都來不及了!」
他這般說起,我便曉得這野鴨島先前所展現出來那死一樣的寂靜,恐怕也是被這種凝重的抑鬱給籠罩著,方才會如此,而當被認為並不是主要爆發區域的野鴨島此刻也是這般景象,只怕第三個地點那兒,已然危在旦夕了,只不過,為何沒有一點兒消息得以傳來呢?
我和努爾在這兒肅立,而這時張勵耘則急匆匆地趕到了我們跟前,此刻的他臉上儘是幼蝗蠕動,也來不及去抹一下,焦急地朝我問道:「老大,整片灘涂地,到處都是幼蝗,密密麻麻,不知道有成千上萬過億只,而且這些幼蝗明顯比一般的蝗蟲生長得迅速,具有強悍的生存能力,我們現在怎麼辦?」
我當下也是結了一個手印,將魔威從身體裡面逼發出來,當即在我們這個小範圍內形成了一個隔絕區,那窸窸窣窣的聲音終於停止住了,而無數的幼蝗則拼了命地往外逃開去。
將場面鎮住了之後,我這才對他吩咐道:「現在我們還不知道範圍具體有多廣,也不曉得哪裡會是重災區,當下的緊要之事就是疏散群眾,不讓這次蝗災再危及到當地人民的生命安全,至於別的,那都是其次,人在,一切都好。等到早上來不及了,你現在立刻聯絡市局的謝局長,將我們這邊的情況告訴他,並且通知所有應急部門,立刻備戰!」
張勵耘當即便拿出了電話來撥打,而我則將眾人給召集到一起來,雖說這些細小如螞蟻一般的蝗蟲並不會對人的性命有多大的危害,但是既然有前車之鑒,那麼我們就得謹慎小心一點,不要留下任何的破綻。
然而當人剛剛聚攏過來的時候,張勵耘卻朝著我痛苦地喊道:「老大,電話打不通,這一帶都沒有信號!」
我回頭,看向了野鴨島遠處暗淡的民居,那兒有野鴨島上面的基礎設施,必然也有有線電話,我想了一下,對這努爾說道:「這樣吧,我們先過河,去大汶流海堡那邊查看具體的情況,你帶人過島上去找電話,聯絡市局,並且協助當地部門的人員進行滅蝗自救工作。」
我們現在的問題十分嚴重,倘若不能將蝗災爆發初期的第一手資料給掌握清楚,只怕等到這些幼蝗稍微有了一些生存能力,那麼這些數以億計的蝗蟲集結在一起,雖然並不如蟻群一般富有攻擊和侵略性,但是所過之處,草木不生,危害那定然是極大的,而我們還是得讓人與並不知情的市裡面進行聯繫,能夠早一分鐘做準備,損失就能夠少一分,所以時至如今,我們不得不兵分二路。
努爾點頭,對我說道:「好吧,你那邊的任務重,危險性也大,我就帶張良旭和張良馗過去吧,其餘的人你帶走,記住,不管怎麼樣,千萬要注意安全!」
我點頭表示瞭解,然後與眾人溝通之後,開始朝著汽車那邊跑了過去,上車之後,林豪強忍著渾身的麻癢點著了火,油門一轟,車子就朝著路上衝去,後面有一輛跟著我們,而另外一輛,則朝著野鴨島上面行駛過去,除了努爾三人,市局還有一名人員也跟著他們一起。
林豪一邊飆著車,一邊扭動著身子,顯然十分難受,然而他瞧見除了前排的王歆堯之外,其餘人都並無異色,也不像他這般狼狽,不由得一陣鬱悶,苦臉問道:「怎麼著,那些小螞蚱就盯著我們,怎麼不管你們呢?」
後排坐著的是我、小白狐兒和張勵耘,聽到他這話兒則都笑了,副駕駛座上面的王歆堯也苦笑著說道:「小林同志,這些螞蚱看到我們,興許以為是食物,但是瞧見他們這些勁氣外放的高手,則聰明得很,曉得是天敵,哪裡敢惹呢?」
原來在上車之前,我們都勁氣外放,將那些試圖靠近的幼蝗給逼開了,自然不像林豪這般一身的蟲子鑽來鑽去,狼狽之極,而聽到了王歆堯的解釋,林豪也歎了一口氣。
他十分聰明,但是在修行一途之上來說,到底還是天賦有限,這個東西是沒辦法強求的,是的他即便是在特勤一組這樣強手如林的地方,除了快得更順溜了一些,能夠對付六七個普通人外,也並沒有太多的本事,倘若對上修行者,他更多的對策,恐怕也只能是轉身就逃,不敢接觸。
林豪的修為不高,但是開車倒是一等一的厲害,這車子開得幾乎飛起,後面的那一輛似乎都有些跟不上,這兩輛車一前一後,則朝著大汶流海堡飛馳而去。兩個地方相隔得並不算遠,而還在路上,天色卻是依然開始濛濛亮了起來,不過這天氣陰沉陰沉的,一點也不想前幾日那般烈陽高照的景象。
天色亮了,我們便能夠瞧見外面的景致,只見道路兩邊的莊稼田里,出現了無數不斷跳躍的墨綠色蝗蟲,它們在草莖之上爬動著、跳躍著,原先頗顯得有些沉靜的莊稼和草地突然一下子就活了過來,不斷地搖擺葉片,而當我們仔細一看,卻瞧見所有的草莖上,都有比螞蟻稍大一點的蝗蟲在跳躍,越往前走,那些蝗蟲便越大,到了後面,便能夠看到比拇指還大的蝗蟲出現了。
然而就在這時,高速行駛的汽車突然一陣異動,林豪猛然踩到了剎車,這車子猛然打橫,在路上轉了兩個圈兒,接著衝到了旁邊的草地上去。
這陡然而出的異動讓所有人一陣心驚,當車停住之後,林豪朝我喊道:「老大,油門不行了,走路打滑,你們沒事吧?」
《苗疆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