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節


此時此刻的胖妞跟當年那個憨厚可愛的小猴子已然有著截然的不同,我不能夠冒險。
小白狐兒被彌勒用某種堅韌無比的蠶絲捆得緊緊,這種透明的絲線已然滲入到了她的肌膚裡面去,將她給勒得血淋淋的,然而她卻渾然不顧,剛才本來自知必死,卻沒想到胖妞在關鍵時刻竟然猶豫了,就在我幫她割開繩索的時候,她激動地衝著我喊道:「哥哥,你看,胖妞似乎想起了什麼,它回來了,它真的要回來了!」
就在小白狐兒激動得語無倫次的時候,那胖妞似乎感到了什麼痛苦,抱著頭,痛苦地朝著後面翻滾而去,小白狐兒左右一看,瞧見了自己落在地上的銀簫,猛然掙脫了我的懷抱,衝過去將銀簫撿起,追著胖妞吹了起來。
她心情激盪,吹出來的音律難免有些不准,然而其聲嗚嗚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訴,餘音裊裊,不絕如縷,舞幽壑之潛蛟,泣孤舟之嫠婦,卻也格外能夠打動人心。
我來不及阻攔小白狐兒,而此刻也無心再去約束她,因為在另外一邊,痛失小觀音的彌勒終於陷入了最為狂暴的狀態,腳尖一點,宛若獵豹一般地朝著努爾衝了過去,努爾當下也是將小觀音給拋進了八卦異獸陣中,讓她落在了張大明白的旁邊,呼喚著徐淡定等人檢查生死,而他則提棍與彌勒對拼而來。
努爾使棍,劈、崩、掄、掃、纏、繞、絞、雲、攔、點、撥、挑、撩、掛、戳,諸般套路,天馬行空,宛如羚羊掛角,而對打之間又頗有章法,勇猛、快速、多變,體現出了苗人那種熱烈、豪爽以及悍不畏死的民族風格。
即便是彌勒含怒而來,瘋狂攻擊,他也是不慌不忙,棍法密集、風格潑辣、節奏鮮明、呼呼生風,那棍子便能有橫掃一大片的陣勢。
拳怕少壯,棍怕老郎,在棍法之中浸淫三十來年的努爾本身就已經到達了修為最巔峰的時候,而他手中的殺威趕神棍也並非凡品,當下也是勢若千鈞,不為所動。
然而努爾厲害,卻不過一城一池之地,彌勒與之相較,則是不世出的天下大梟雄。
何為大梟雄?
便如三國,五虎上將,關羽、張飛、馬超、黃忠、趙雲,無一不是當世之間最卓然而立的人物,然而天下最終還是歸了梟雄曹操,曹操死後,則落入司馬懿之手,跟前面這些如雲猛將,半毛錢的關係都沒有。所謂大梟雄,便是有著這世間頂級優秀之人所沒有的手段,而彌勒此番襲來,憑藉著佛陀金身與努爾對拼幾記而不佔便宜之後,他立刻轉換手段,袖中手掌翻轉,不停紛飛,接著無數血紅色的霧氣縈繞其間,充斥了場中。
彌勒除了是一個佛道兼修的修行者,而且還是一個來自南疆的神奇蠱師。
這般手段一經施展,努爾可以自由騰挪的空間就已然顯得狹小無比了,殺威趕神棍能夠驅趕所謂的土地山神,進行瞬移,這是極好的功效,然而他剛才的陡然出現,以及先前逃脫風魔追殺,想必已然是透支過了的,此刻也有些艱難,只有不斷後退,試圖朝著八卦異獸陣之中退去。
然而此間卻並非只有彌勒一人,除了他之外,還有二十多個精銳屬下,其中那幾個光頭男子則有著不弱於一般修行高手的手段,當下降龍伏虎攔住了努爾的去路,誓要將殺害小觀音的兇手給截下來,好給彌勒出氣報仇。
這時的我終於殺了過來,長劍平出,將其中一個傢伙給刺中了胸膛,接著大劍一挑,此人整個人都騰空飛了起來。
一劍,兩截,漫天血光。
真正殺出了火氣,場中所有的人在沒有一個心慈手軟之輩,但凡能夠消耗敵人有生力量的機會都不會錯過,我故意弄得十二分的血腥,並不是有意激怒彌勒,而是想要震懾除了彌勒之外的所有對手。然而這方法顯然並沒有太多的效果,這些都是見慣了凶險的惡人,越是血腥,他們越是殘暴,而讓我詫異的事情也發生了,努爾在揮灑出諸般血霧之後,卻沒有再朝著努爾追擊,也沒有去管旁人,而是宛如入定一般地站在了原地。
他就這般站著,英俊得讓男人嫉妒、女人嬌羞的面容不斷地扭曲,突然間他臉上的皮肉翻滾了起來,血肉模糊,就像被活生生地將表皮給剝開了一般。
這樣詭異的場景實在是讓人頭皮發麻,就算小觀音的死讓他悲慟過度,也不必這般折磨自己啊?
瞧見他這幅模樣,我儘管心中詫異萬分,不明白他到底在搞什麼,卻曉得此時此刻正是斬殺彌勒的好機會,振臂一呼道:「諸位手足,隨我誅殺此魔!」
我、努爾,還有從八卦異獸陣中衝出來的徐淡定、布魚四人,從四面八方衝鋒而來,而被徐淡定留在陣中照料張大明白的張勵耘則朝著我焦急地大叫了一聲,好像是在說小觀音那兒有著什麼變故,然而此刻的我也無暇多顧,滿腦子就是將彌勒給擊殺當場的想法。
四人衝鋒,拚死突破一切,眼看著即將衝到跟前之時,那彌勒突然睜開了眼睛來,一雙眼珠子就像鑲嵌在天空之上的圓月,散發出詭異而明亮的光芒,而他的口中,則出現了一聲無比冷靜的話語:「原來如此,我的宿命竟然是這個——你好世界,我回來了!」
第八十一章異變陡生
儘管只是僵立沉默了一會兒,然而當彌勒再次睜開眼睛來的時候,我卻感覺到此事的他,與之前的彌勒有著一種很奇特的分別。
這種分別並不僅僅只是因為彌勒此刻的臉面血肉模糊,宛若厲鬼,而是一種由內而外的氣質散發,當我瞧見他那一雙黝黑錚亮的眼睛之時,突然生出了幾分陌生、畏懼與好奇的情緒來。彌勒依然還是彌勒,不過此刻的他整個人就好像蠶繭褪去了表皮,化身為了蝴蝶,整個人就好像獲得了頓悟,或者昇華一般,所以當他說出這般的話語來的時候,我一點兒,都沒有感到奇怪,覺得本該如此,就應該是這樣的。
當彌勒長長吐了一口濁氣,說出這般意味深長的話語來時,我、努爾、徐淡定和布魚已然拚死突破了守護彌勒的那些傢伙封鎖,衝到了彌勒跟前來。
最早出招的是努爾,棍子長,一棍直戳彌勒心窩子。
他出棍的速度就好像脫離槍膛的子彈,這樣的力量倘若打到人體之中,必然會比那火藥的助力要恐怖許多,然而此刻我們的對手是彌勒,這個傢伙從入定之中重新醒過來之後,面對著我們這些人的圍攻,他沒有露出一點兒驚慌的模樣,而是平靜地伸出了手,微微拂動一下,然後抓在了棍尖之上。
彌勒一抓住了努爾的棍子,立刻借勢避開了我這兒凌厲襲來的那一劍,接著身子騰空而起,雙腳無影,朝著身後的布魚踢去。
布魚此刻也顧不得遮掩住他平日裡最在意的人類形象,氣息陡然而發,身上立刻有一條兇惡猙獰的巨魚騰現而起,灌足了全部精神和意志的布魚此刻也是一員極猛的凶獸,然而諸般進攻卻給彌勒這一道無影腳給踢得沒了形象,至於旁邊的徐淡定,他也陷入了與我一樣的困境,那就是儘管我們殺心濃烈,戰意騰騰,然而卻根本捉不到彌勒的身影,往往就是差了那一絲距離,便擦肩而過了。
彌勒固然厲害,但是並沒有達到俯瞰所有人的修為境界,然而他卻能夠在這樣的團戰之中,把控住自己的所有優點,在紛呈而來的攻擊之中,不斷通過走位和騰挪,對我們實行了局部的強大壓制。
這樣的彌勒已然是個難纏到了極點的角色,然而他卻能夠在意想不到的時候陡然灑出某種毒粉來,雖然他使得悄然無聲,但是我們卻曉得此人最是擅長毒蠱之道,也曉得倘若中了這毒素之後,會是一個什麼模樣,當下也是不敢與他太過於逼近,多多少少還得保持著一個安全的距離。
彌勒並不是一個人在這兒的,與之相反,我們才是孤軍深入的一方,所以在幾個飛速交手的回合之後,我們再次被切割了開去,彌勒也開始一心一意地對付起了「殺害」小觀音的努爾。不過與先前那瘋狂如虎的狀態不同,此刻的彌勒更多了幾分冷靜,雖然有一種勢必要讓努爾償命的架勢,不過卻多少也能夠懂得回護自己,出手不再凌厲毒辣,但是卻多了幾分運籌帷幄的穩定。
大規模的群體作戰,講究的是一個熱血鼓舞,一鼓作氣,然而真正小範圍的交鋒,憤怒只不過是一點無關緊要的調味劑而已,過猶不及,反而是冷靜的交手,反而勝率更大一些,所以瞧見目的明確、無比堅定的彌勒,我的心中反而生出了許多寒冷。
努爾棍法出眾,無論是身手還是修為,都是總局行動處一等一的高手,不過他在彌勒這種縱覽全局的高手面前,卻總是缺少了一點兒天分,也缺少了步步為營、精度控制的嚴謹能力,這使得他在於彌勒的交手中逐漸失守,不停後退,有一種給壓制得連氣都無法喘息的情況。瞧見如此,我奮力前衝,想要與努爾並肩作戰,然而前面的彌勒護衛卻並不是吃素之人,個個剛猛,特別是彌勒在旁,更是打了雞血一般,使得我只能眼睜睜地瞧著努爾被壓得死死,岌岌可危。
我這邊被重點關注,徐淡定也並沒有好多少,雙方都被盯得死死,而唯獨有布魚卻充分發揮了他游魚一般的特質,竟然能夠強行突圍,擠到了努爾跟前來。
然而他這般衝鋒已然用掉了自己所有的銳氣,此刻出現,卻是宛若送到了彌勒面前一般。
一個也是殺,兩個也是死,彌勒不會拒絕擊殺我方的任何一個人員,當下也是手出如疾電,與布魚在電光火石之間交過一番手之後,猛然一拉,竟然將布魚給生擒了住,接著他一腳避開了努爾的救援,然後將布魚給高高舉了起來,雙臂之上金光閃耀,光芒開始往著他的手上集中了去。
彌勒雙手展開,竟然想要將布魚給生生撕成兩半。
生撕布魚!
這突然的變故將我們所有人都給震驚住了,彌勒既然膽敢使出這麼一招來,必然是有著極大的把握將布魚撕成兩半,在漫天的血光之中,震懾我們所有人的心靈。瞧見這副場景,我、努爾和徐淡定都不約而同地齊聲大叫道:「布魚,不要……」
「啊……」
一聲痛苦到了靈魂之中一般的叫聲從布魚的口中嘶吼出來,緊接著我們並沒有瞧見彌勒將布魚給撕成兩半,而是瞧見一條七八米長的青黑色巨魚出現在了彌勒的手中,卻是布魚承受不住彌勒的力量,而顯現出了原型來。布魚現出了原型,已然是元氣大傷,然而彌勒卻並沒有放過他的意思,雙手抱住了布魚的尾巴,猛然一摜,將他朝著地上砸了過去。
砰!
砰、砰、砰!
彌勒一口氣砸了四五下,一開始布魚化形的巨大食狗鯰還不停掙扎,到了後面,鱗片脫落,鮮血流出,堅硬的魚腦袋給磕出無數汁液,已然是奄奄一息。彌勒每砸一下,我的心就像被針扎到的一般刺痛,瞧見他血肉模糊的嘴角朝上,露出的那冷厲笑容,心中那股憤怒不斷累積,而就在彌勒準備將布魚給直接弄死的時候,努爾終於忍耐不住了,抱著棍子就朝著彌勒衝了過去。
「死!」努爾口不能言,說話向來簡單,然而此刻說出這一番話來,卻是憤怒到了極致的表現,似乎感受到了努爾的棍勢,彌勒猛然回頭,放開了布魚的尾巴,拍了拍手上黏糊糊的液體,陡然伸手,朝著努爾的棍尖抓去。
努爾不閃不避,讓彌勒抓到了那棍尖。
就在彌勒的指尖接觸到棍子的尖端之時,努爾一直喃喃蠕動的嘴唇突然緊咬,腹中有咒文震響而出,一道激烈到了極點的氣息從殺威趕神棍之上轟然衝了出來。
這是努爾的傍身絕技,就是等在著這麼一擊,然而彌勒卻似乎早已預料到了這麼一件事情,手掌輕輕平托,那條巨大翼蛇朝著他的頭頂衝了過去,而彌勒卻趁機纏住了努爾的棍子,一個扭身直接撞到了努爾的胸口處。
《苗疆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