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節


第九卷黎明年代
第一章戰後傷痛難消
我從虛無中再次醒過來的時候,感覺彷彿睡了很長的一覺,漫長的沉眠之中彷彿經歷過無數的夢境,然而當我睜開眼睛來的時候,卻什麼也沒有想起來。我發現自己給綁在了一張床上,無論是繩索還是捆綁的手法,都十分的專業,有著宗教局明顯的風格,而後我開始下意識地行了一下氣,發現自己渾身勁氣消散,是用藥物封住的,這是一種叫做寒冰散的玩意,宗教局高級特供,是專屬實驗室弄出來的東西,十分稀少。
我嘗試著動了一下手腳,發現根本沒辦法動彈,因為視線受制的緣故,我只能夠瞧見明晃晃的天花板,而瞧不見別的事物,而這時我聽到有人警戒地對我說道:「你醒了?」
我眼角的餘光下意識地朝著聲源看去,卻是瞧見了林豪那佈滿傷疤的醜臉,他小心翼翼地看著我,手上還拿著一根粗大的針管,十分緊張。
瞧見他,我心中安寧了一些,因為我若是落在了邪靈教手上,估計連命都沒有了,而在自己人手裡,不管怎麼樣,都不是一件壞事情。瞧見林豪,我昏迷之前的記憶又一點一滴地湧上了心頭,我想起了躺在停屍房裡面的張世界,想起了失落在河道之中的張良旭,想到了被亂刀砍死的張良馗,想到了被彌勒揪住魚尾、朝著地上猛砸的布魚,想到了被散發著死亡氣息的風口吞沒的努爾和張大明白……
張良馗在臨死之前,對我奮力地大聲喊道:「老大,給我弟弟報仇,殺、殺、殺……」
努爾在消失之前,對我說:「志程,我相信你……」
我眼前不停地浮現出了他們的臉龐,回憶一直持續到了我與心中那惡魔妥協,交出了身體的控制權之後,當那東西飛速旋轉起來的時候,我的意識就已經處於昏迷狀態……我閉上了眼睛,有淚水流了出來,心中一陣悲傷,好一會兒,這才重新睜開,對著林豪說道:「小豪,我昏迷有多久了?」
聽到我的詢問,林豪渾身一震,難以置信地朝我問道:「老大,是你回來了麼?」
聽到這話我感覺到有些詫異,問他到底怎麼回事,我怎麼會被綁在這兒?林豪告訴我,說我先前在戰場之上,陷入了癲狂之中,浴血混戰,無差別的攻擊,但是魯東局協調而來的援兵抵達,我也依舊悍然進攻,後來卻是把孔府當代主人孔連順給重傷了,要不是徐組長及時趕到,用手段將我給擒住,只怕我當時就要下了狠手,將人家給直接滅殺了……
聽到林豪的講述,我方才曉得當我失去了意識之後,控制我身體的那東西便分不清楚了敵我,這才闖下了大禍,至於徐淡定——恐怕是我師父留下了交待,使得他有能夠讓失控的我重歸寧靜的手段吧。
只是,那孔府主人聽說是不弱於嶗山二老的絕頂高手,連他都被失控的我給重傷,這麼說來,那東西真的很強啊!
我跟林豪講了幾句話,他便急著想要去外面通知人,告訴大家我回來了,然而我卻還是叫住了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問他說道:「梁組長,和張巍,後來找到了沒有?」
我的甦醒讓林豪臉上充滿了笑容,然而當我問起努爾和張大明白的時候,他的笑容卻突然黯淡下來,搖頭說道:「沒有,後來我們組織了人手,在黃河口鎮方圓百里進行過了搜尋,但是一直都沒有找到他們的蹤影,後來聽嶗山無缺道長的說法,說是他們有可能迷失在時空亂流之中去了——至於時空亂流到底是什麼,我也聽不明白,不過聽無缺道長的口氣,梁組長和張巍大哥,能夠活下來的機會,真的很少……」
「不,他們一定活著!」
我立刻打斷了林豪的猜測,堅定地說道:「我相信他們一定會活下來,也一定會重新與我們見面的,你不要亂說!」
林豪瞧見我的情緒有點兒激動,咬著嘴唇,沒有與我反駁,而是點了點頭,附和了我的說法。瞧見他這副模樣,我也長長歎了一口氣,曉得我剛才所說的話語,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倘若我們還是孩子,恐怕也就能夠自我催眠了,然而經歷過這麼多殘酷的戰鬥,我們也曉得這生離死別,不過短暫的一瞬之間,儘管張大明白和努爾跟我連告別都沒有,但是陷入那裡面,能夠活下來的機會,幾乎為零。
林豪不敢私自解開我身上的束縛,而是拿起房間的座機,通知了外面,接著回來,與我說起了我昏迷之後的事情。
我已經昏迷了三天時間,那天就在我的意識陷入模糊之後,總局的許老在接到了阿伊紫洛的通報過後,親自帶隊而來,有他在,嶗山派以及孔府、岱廟都派得有高手隨行,而當他們趕到現場的時候,卻發現我已然殺了大部分的邪靈狂徒,不過卻陷入了彌勒、風魔以及無數蝗蟲的圍攻之中,援軍之中的高手齊出,當場就將受傷的風魔拿下,隨後展開了對彌勒的追逐,卻不曾想我與孔府主人有點言語衝突,接著雙方大打出手,最後我被徐淡定給擊昏,而那孔連順也重傷倒地。
在另外一邊,嶗山二老與總局許老追殺血面人彌勒,差一點就得手了,然而卻沒想到在海邊的時候,當今邪靈教最頂端的人物,天王左使王新鑒出現,雙方交鋒,許老重傷而歸,天王左使帶著殘兵撤離。
留在河邊戰場的援軍發現了阿厄勒蝗母蟲的屍體,從傷口來看,顯然是被我給斬殺的,其餘人蝗則被剿滅乾淨,所以突然爆發的東營蝗災再次得到了遏制,隨後通過飛機噴灑藥物、人工以及家禽除蟲等方法,此次蝗災基本上已經安然度過。
現在的情況是魯東戰局牽扯著無數人的目光,總局三個特勤小組全部都駐紮在了魯東東營,一組殘破,我也被「監管」起來,所以目前則由徐淡定代領組長一職,不過他也沒有太多的事情,因為後續的人手充足,龍虎山一脈對這次行動投入了充足的人力,甚至還從門中加派了三位長老前來鎮場,目前已經處於收尾階段,總局有意將此處行動稱之為「東營大捷」!
林豪年輕氣盛,忍不住鬱悶,跟我講起了一組被處處排擠的事情,我躺在船上沒有說話,此番特勤一組或死或傷,能夠活下來的都沒有幾個,而身為組長的我則被綁在這床上,唯一有可能幫我們主持公道的總局許老也身受重傷,拿什麼跟別人爭功勞?
我聽著林豪講述,這時門被推開了,徐淡定和小白狐兒一起衝進了來,小白狐兒一下子就撲入了我的懷中,嗚嗚地大聲哭泣,而徐淡定則走到我的跟前,直視我的眼睛,冷靜地問道:「大師兄,你是你,還是它?」
我坦誠地說道:「淡定,是我!」
並不用說太多,徐淡定便能夠分辨得出,眼圈一紅,似乎有淚水流了出來:「大師兄,你終於回來了!」
徐淡定幫我將身上的束縛解開,接著告訴我,說給我服用了寒冰散,目前的我暫時沒有任何修為,要過三天之後,方才能夠緩緩回轉。我點了點頭,曉得這是徐淡定擔憂「我」已然不再是我,這才做的佈置。我沒有跟他說太多的話語,只是問他,說張良旭後來找到了麼?徐淡定點頭,說後來在下游找到了良旭的屍體,泡了一天一夜,早就已經死去。
儘管能夠預料到這樣的噩耗,但是聽在耳中,我的心還是忍不住地猛然一痛,當下也是將頭抬了起來,問他道:「王歆堯呢?」
徐淡定明白我的意思,憤然說道:「還活著——他游上岸了之後,在路上碰到了及時趕來的援兵,接著將他們給帶到了河邊戰場,算是立了一個大功勞。我昨天對他提起了彈劾投訴,但是被判無效,上面說當天的事情實在是太過於混亂和複雜,需要等結過案子之後,才能仔細地捋一捋,而目前並不能對有功之臣隨意處置,恐怕傷了大家的心。」
我眉頭一跳,訝然問道:「現在主事的人是誰?」
徐淡定說道:「盧擁軍。」
我點頭表示明白,盧擁軍是華東總局的負責人,總局許老受傷之後,由他主持大局,這是應有之事。盧擁軍並沒有特別的立場和派系,不過剛才林豪告訴我,說此事發生過後,總局將另外兩隊特勤小組都派駐過來,龍虎山還加派了幾名長老充實,此刻恐怕龍虎山一脈的話語權,要顯得更大一些,而王歆堯儘管有著讓我們憤恨不已的劣跡,但是在上面看來,並不算是不可饒恕的錯誤。
我當然能夠明白這裡面的貓膩,不過我手下的組員一個個屍骨未寒,然而像王歆堯這樣的人卻逍遙法外,甚至還有可能在這一場事件中獲得藉以陞遷的功勞,這樣的事情,叫我如何能夠容忍?
叫我死去的兄弟,如何能夠瞑目?
第二章實力受人尊敬
我待著的這個地方,是東營市局定點醫院的一個特殊的禁閉室,徐淡定之所以將我放在這裡,就是擔心甦醒過來的我發狂,然而當確定了我並沒有魔化之後,立刻解開了我身上所有的束縛,就在我們重逢之時,房門被敲響了,我扭頭過去,卻正好瞧見趙承風和黃養神走了進來。這二位都是總局下屬特勤組的領導,也是我的同事,趙承風滿面堆笑著說道:「老陳,你醒了啊,怎麼樣,還好麼?」
我看了徐淡定一眼,而他則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我便曉得他並沒有將我魔化之事講給別人聽,於是也就平靜地說道:「還好,兩位什麼時候過來的?」
「前天夜裡!」趙承風笑容滿面,與黃養神走到跟前來,仔細打量著我,然後說道:「這邊的事情鬧得有點兒大,連總局許老都受了傷,我們哪裡還敢待著呢?你還好吧,我昨天來看了你一眼,聽說你當時跟孔府的那個胖老頭子發生了衝突,還動了手,後來給弄昏了。我瞧你師弟將你給捆得扎扎實實,感覺沒必要吧,那孔府一直都不受上面待見,這般負荊請罪,實在是有些過了吧?」
他這般說著話,我也曉得他恐怕所知不多,不過言語之間忍不住撩撥了一下徐淡定和我的關係,卻也是笑裡藏刀之輩,反而是黃養神在旁邊,默然不語,問過好了之後,也不多話,反倒顯得實在。
我這裡有許多秘辛,倒也不想與趙承風多聊,隨意聊了兩句,便告訴他們,說我重傷未癒,就不陪他們多聊了。
趙承風和黃養神也是聽說我甦醒了,便過來打個招呼而已,見過了面,便也不多停留,大戰過後,自然還有許多事情需要收尾,他們也沒有閒暇時間與我磨蹭,當即也是告辭離開,而我則讓徐淡定帶著我,前去探望與我在同一間醫院的布魚。
通過剛才的聊天,我知曉布魚雖然顯露出了原型,但是並沒有被彌勒殺死,雖然身受重傷,但是最終還是活了下來,至於胖妞,小白狐兒告訴我,說它最終還是跟著彌勒逃離了,她終究還是勸不回來。
來到布魚的病房,門口守著兩個青衣道士,上前一問,方才得知他們是嶗山掌門派過來保護布魚安全的。
這兩個道士我曾經在濰坊見過,瞧見了我,與我行禮,當得知了我們的來意之後,點頭說道:「余師弟今天才醒過來,精神不是很好,陳道兄若是探望,還請多控制一下時間。」
嶗山派的道士倒是蠻講道理的,徐淡定告訴我,說布魚之所以能夠保住性命,全都是嶗山二老拿出了壓箱底的神丹妙藥——金丹兩粒,一粒護住了心脈,一粒回復了真元,要是沒有這金丹,此刻的布魚就算是能夠活下來,只怕也是修為盡損了。推門而入,我瞧見了病床上的布魚,他並不比先前被五花大綁的我好上許多,全身上下都被包裹著紗布,就跟一個木乃伊一般。
布魚的意識是醒著的,不過全身都被打了石膏,動彈不得,直到我們走到了跟前,他方才曉得了我的到來,我與他簡單聊了幾句,便不再多言,吩咐他好好養傷便是。
看過了布魚,我又到停屍房去看了張良馗、張良旭的遺體。
再次看到手下弟兄的面容,只可惜是在這樣的一個環境裡,我盯著他們毫無呼吸的臉孔,手扶著床邊,心裡面痛得不行,一直在滴血,牙齒緊緊咬著蒼白的嘴唇,久久不得言。小白狐兒在旁邊扶著我,瞧見我這難受模樣,安慰我道:「哥哥,別看了,瓦罐難免井邊破,將士難免陣上亡,既然走上了這條路,這樣的結局也是正常的,怨不得誰。」
隨我一同來到停屍房的徐淡定、林豪和張勵耘都紛紛勸我,我環顧四望,除了回京養傷的趙中華和剛才看過的布魚,原本人員濟濟的特勤一組,可就都在這裡了。
《苗疆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