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節


酒過三巡,我便與賈團結就那青城山一事聊得火熱,作為西南一級的領導,他對於故步自封的青城山十分不滿,覺得無論是夢迴子、重瞳子還是酒陵和尚,都是個徒有虛名之輩,特別是後兩者,近年來一直都在閉關,說要衝擊地仙,不過在他看來,都不過是欺世盜名而已。
地仙哪有那麼好練的,所謂「上士舉形升虛,謂之天仙;中士游於名山,謂之地仙;下士先死後蛻,謂之屍解仙」,這般大法力者,必是那卓絕天資之輩,方才能夠得以成事,那可不是什麼貓貓狗狗都能夠煉成的,倒是我師父陶晉鴻,方才是這世間幾個最有希望之人。
這一番話,賈團結雖說捧了一下我師父陶晉鴻,但是明裡暗裡對青城三老的貶低,卻也讓我有些不滿,因為這三人都與我有些恩情,在我看來,他們都是當世間的奇才,在背地裡這般議論,終究有些不妥。
正在我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之時,旁邊的客老太太突然指著小白狐兒不知道什麼時候拿出來的八寶囊,對我說道:「小陳啊,你這八寶囊有三件,你一件,這尹小妹一件,還有一件的話,不知道你能不能割愛於我和我老頭子呢?」
第二章回茅山求師解惑
我光顧著跟賈團結聊天,都不知道小白狐兒什麼時候將那八寶囊給拿了出來,瞧見這小妮子一臉詫異的表情。我心思一轉,曉得她終究還是心思單純的小姑娘,到底沒有像客老太這般歷練幾十年的江湖閱歷,三兩下就給人誆騙了出來,而當客老太這般說出了口的時候,卻是一臉殷切地朝著我望來,就等著我出口詢問,便有一大籮筐的話兒來搪塞於我。
還沒有等我說話,旁邊的賈團結就表現出十分不滿的態度,對著自己老婆子說道:「你什麼意思啊,這八寶囊是小陳千辛萬苦方才換來的,你怎麼能夠開口問人討要呢,別把機關裡面的作風帶到這裡來啊,真丟人!」
他這般義正言辭地說著。那客海玲頓時就將筷子一擺,指著我說道:「什麼啊,我看小陳是自己人,才這麼說的。你以為我堂堂局長夫人會隨便跟下面的人要東西啊,這得是多大的情面啊?小陳,你放心,這事你若是應了,以後若是有什麼難事,西南一地,阿姨都幫你擺平!」
她口氣頗大,而賈團結卻板著臉,氣呼呼地說道:「你要吧,我可丟不起這人!」
這話兒說完了。他一甩手,就站起身來,幾步推門而出,迎著漫天風雪離開,而客海玲則罵了一聲「死老頭子」,然後轉過頭來,對著我喋喋不休地說道:「他這個人啊,就是好面子,下面的人送他個什麼東西,這都是人情來往。你說對不對,可他怎麼說呢?不行,堅決不行,說不能沒有一點兒原則——要我說,再大的原則都比不過人情,小陳你覺得對不,我跟你講……」
這塗著脂粉的老太太對我展開了長達十多分鐘的人情往來教育,說這個社會,終究還是情感決定理智之類的,而眼睛卻一直都盯著小白狐兒收在腰間的八寶囊,忍不住散發出貪婪的目光來。
這事兒若是在以前,我肯定忍受不住這樣的嘮叨,然而此刻的我卻也能夠安之若素地聽著,然後淡定自若地用餐。
剛才陪賈團結一通吹牛。我飯倒是沒有多吃,此刻胃口大開。挑著離客老太面前比較遠的盤子,好是一通狼吞虎嚥,至於她面前那兩個盤子,我唯恐沾了太多的唾沫,故而倒也沒有勇氣伸出筷子。
如此一頓飯吃完了,客老太還是有些意猶未盡,正待說些什麼,我叫來了跑堂,問他飯錢怎麼算,我這兒只有人民幣,收不收?
那跑堂許是認出了我來,笑嘻嘻地擺手說道:「陳爺您是我們這兒的大恩人,咱哪能收你的錢呢,回去可不得被人罵死?」
飯錢倒沒有多少,不過這跑堂的夥計話兒說得倒也讓人心中舒服,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問了他的名字,回答說是「盧旭慶」,我記下這名字,然後讓他離開。
酒飽飯足,我起身離桌,拉著小白狐兒準備離開,而這時那在旁邊等待久矣的客老太則一把將我的胳膊拉住,一臉疑惑地問道:「哎,小陳,我們的事情還沒有說完呢,你怎麼就要走啊?」
我一臉茫然地問道:「啊,我們什麼事?是飯錢麼,人夥計說不用付賬了,咱趁著天還沒有黑,趕緊下山吧?」
瞧見我這一副態度,那客老太的整張臉都變得無比地陰沉起來,瞇著眼說道:「小陳,我明白了,看來你是不太願意啊,對不對?」
她翻了臉,不過我倒是個尊老愛幼的人,也沒有與她多言,而是笑著說道:「客老太太,這事兒呢著實有些難辦,我覺得你若是喜歡那地界的物件,自己憑本事去弄就好了,至於我這裡的,每一個都是有主之物,恐怕是撥不了給你;至於官場上面的事情,實話告訴我,第一,我不在西南局那兒混,第二點,我這人性子倔,就算是天王老子、九大長老來了,老子也照應不鳥!」
這話兒說完,我一掃剛才聽得嘮叨出繭子的晦氣,與小白狐兒推門而出,留下客老太瞪著眼睛,氣得指著我大罵道:「你、你……」
我出門走了幾步,瞧見賈團結在院子處賞雪,見我們出來了,他故作熱情地說道:「就走?不然就在這裡住一天吧,我看一會兒可得下大雪呢……」
我朝著這位西南名宿拱手說道:「賈老,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如若有緣,咱們江湖再見吧!」
我滿面笑容,賈團結只以為我是個極為明白眼色之人,順水推舟地將八寶囊給了,當下也是走過來與我握手,說了幾句勸勉的話語,然後站在門口,目送我們離開。
我們一直走了好遠,他依舊還在院門口相望,一副依依不捨的模樣,讓我忍不住猜測一會兒他和自己的老伴兒碰上面之後,會是個什麼表情。
回程下山的路上,小白狐兒一臉不解地問道:「哥哥,這東西是咱們自己的,他們憑什麼要啊?」
我一邊滑著雪,一邊給她解釋道:「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人,坐在一個位置上面就忘乎所以,並不清楚自己手上的權力其實不過是人民給的,並不是他自己的。他們總喜歡公器私用,覺得除了比自己級別高的領導之外,別人都是一群被養肥了待宰的豬,他若想要,你就得給他,不給的話,那就是對他的不尊敬,就是他的仇人……」
小白狐兒似懂非懂,然後問我道:「那你為何不給他?」
我笑了,搖頭說道:「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都不得不屈從於潛在的規則,而少有人膽敢對這些事情說不,不過恰好我正是那個可以說不的人。」
小白狐兒恨恨地罵道:「這幫狗東西,拿著別人的東西狗仗人勢,全部都死了才好。」
我歎了一口氣,沒有多言,而是保持著這速度,一路朝著山下滑去。
我和小白狐兒趕在天黑之前下了山,來到與阿依古麗分別的小鎮上,在一家旅館裡找到了等待得頭髮都白了好幾根的邊疆美女,她瞧見我們回來,興奮得一聲尖叫,飛奔著過來與小白狐兒擁抱,兩人一陣鬧騰之後,阿依古麗對我說道:「領導,你趕緊給我們隊長打個電話吧,你上山的這些天裡,他每天都要打好幾遍電話過來催問,我都快要給他給弄瘋了!」
我此番上了天山祖峰,一去這麼多天,著實也夠讓人擔心的了,蕭大炮為人豪爽爺們,不過與我是生死兄弟,這般表現也是正常的,我趕忙來到旅店櫃檯上面,給他掛了一個電話,當得知我平安歸來的時候,那傢伙興奮地在電話那頭嗷嗷大叫,然後說馬上開車過來接我。
我攔不及他,也就不作扭捏之態,接著蕭大炮果然連夜趕了過來,瞧見我囫圇個兒,倒也沒有少什麼零件,頓時就高興極了,拍著我的肩膀,都快將我給弄散架了。
阿依古麗叫店家弄了一個小火爐,上面煮了咕嘟咕嘟的羊肉湯,再加上幾瓶烈酒,哥兩個便圍著火爐聊起了天來。
我倒了第一杯酒,沒有喝,而是朝著天山博格達峰的方向敬了一會兒,然後均勻灑落在了地上,這舉動讓蕭大炮有些莫名其妙,問我怎麼回事,我回答他,說倘若是北疆王在此,必然是好這一口酒的,所以第一杯,我就給他祭奠……
這話兒說得蕭大炮一臉嚴肅,凝神問我到底怎麼了,我告訴蕭大炮,我們此前上天山的時候,碰到了北疆王,有他帶路,方才得入其中,小白狐兒的寒毒也才得以解脫,不過因為某些原因,北疆王故去了。
我只能給蕭大炮說一些大概的事情,至於具體的細節,則剛剛一準備說出來,立刻有一種力量從我心頭阻攔,這是法則和契約的力量,我沒有到達一定的程度,是沒辦法突破的,故而也只有一杯酒接著一杯酒地喝著,喝到了後面,整個人都喝飄了,似乎抱著蕭大炮哭來著,不顧當時我已經斷片了,所以也實在說不清楚。
我在西北待了數日,蕭大炮邀我去給他手下的隊伍指點一番,我推脫不過,與他手下的兄弟們練過手,發現雖說沒有特別拔高的人才,但到底是常年在第一線的戰鬥部隊,無論是人員的素質,還是戰鬥的意志和悟性,都不比總局幾個特勤組差,有的東西,還更勝一籌。
在蕭大炮再三的挽留之中,我終究還是離開了西北,因為神池宮一行,我在野人林中瞧見了張大明白的身影,心中對努爾的生機也充滿了期望,倒也沒有繼續當那苦行僧,這天寒地凍的,大片的戈壁和沙漠,也實在是不適合徒步行走,於是乘火車離開,一直來到了江陰金陵,然後與小白狐兒告知,說我準備返回茅山,找我師父咨詢一些事情,問她要不要同去。
小白狐兒是從茅山逃出來的,對那兒天生就有一種恐懼,搖了搖頭,說她就算了,這兒離滄州挺近的,她去那兒探望養傷的小破爛便好。
第三章欲見你而又彷徨
重回茅山,山門依舊恢弘,然而比起神池宮來。卻終究欠了些許遼闊,這也正是三大秘境之中的神池宮底蘊悠遠,非別處所能夠比擬的,不過即便如此,我並不覺得天山神池宮中,除了祖靈之外的其他人,能夠比得上我師父陶晉鴻,即便是那最為厲害的大長老,她在衝擊仙靈之境還沒有受過心魔之前,只怕也是不如我茅山掌教真人的。
這是為何?
一個故步自封、坐井觀天,所謂的修為大都是通過天山祖靈灌頂而入,缺少了人世間的許多感悟,怎麼可能有入世的茅山那般深明自然之道呢?
我回返茅山,算是一件比較重要的事情。所以守門的長老已然傳訊回了清池宮,剛剛走出門戶不遠,符鈞便帶著人迎了過來,兩人寒暄過後,他告訴我,說師父在觀星台等待著我,他是專門過來接我的。
師父性子隨意,尋常見我都是安排在竹林小苑的家中,而此刻定在觀星台,顯然是有一些事情要與我知曉。
符鈞帶來了紙甲馬,我將其綁在腿上,掐念法決,登山不過轉瞬之間的事情。重回清池宮中,瞧見往日頗為清冷的大殿一派莊嚴,當初與我一同入門的符鈞此刻都已經開帳收徒了,走進殿宇之中來,有許多人紛紛朝著他躬身而言,叫他師父,這話兒讓我下意識地打量著這個一直顯得很低調的師弟,方才發現多日不見,他已然不再是當年那個資質欠佳的小孩兒,隱隱之間。居然也有了一派宗師的氣度。
大道三千,符鈞走上了與我所截然不同的道路,不知不覺,我們都已經逐漸成為了茅山的棟樑之才了。
符鈞即便是做了師父,為人卻也十分謙卑,也懂得分寸,帶著我來到了觀星殿,便不再進一步,而是對我說道:「大師兄,師父就在裡面等著你呢,你直接進去吧。」
《苗疆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