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6節


第二十四章雷霆手段
黃養神之所以對我說「對不起」,是為了兩年之前,他曾經對我承諾過。一定會對此事進行繼續深入的調查。
這件事情一直沒有最終塵埃落定,原因諸多,不過我覺得最終還是不想跟武穆王這樣的人物正面對抗,畢竟黃養神除了是宗教局特勤二組的組長,還是荊門黃家的繼承人,他需要考慮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太行黃家這麼一個毒瘤,連茅山宗都不願意去碰,更不用說羽翼未滿的黃養神了。
這事兒我可以理解,不過黃養神自己卻有些過意不去,他在來的路上,已經瞭解到了具體的情況,也得知了那兩百多名被囚禁於此的苦難礦工,以及那個埋葬無數可憐人性命的深洞。曉得就是因為自己的不作為,使得這兩年有著更多的人陷入其中,被奪去生命。
黃養神說出這樣的話,不管是出於真心還是假意,我都覺得已經很不錯了。
畢竟身處機關之中,人終究會變得圓滑,總會為自己找各種各樣的借口,心也會變得越來越冷漠,他能夠說出這樣的話兒來,表明此時此刻,他還算是一位有良知的人,至少還想著改變,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對他說道:「不管別人怎麼想,我覺得自己做的事情沒有錯,至於後面將要面對什麼樣的結果,我都不在乎,至少此時此刻,這些被解救出去的苦難礦工,他們得到了真正的解脫。」
黃養神對我表示,說這些人即便得到解救,也完全沒有獨立的生活能力,後面還有許多事宜。比如賠償問題,以及幫他們找尋家人的善後,和幫助他們恢復神智的處理,他會盡量推動這些事情的。
於此同時,他也會使出自己所有的能量,將武穆王以及武家的灰色產業給予查處,給這些可憐人爭取足夠的保障。
那些被法陣弄成智障的可憐礦工,他們的獲救只是第一步,正如黃養神所說,後來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做,我之前擔心歪嘴和尚念錯經,好事辦成壞事,而現在有了他的承諾,終於算是放下了心中一塊大石頭。伸手與他相握,誠懇地說道:「謝謝。謝謝你!」
黃養神搖頭說道:「老陳,其實我更希望你來做這件事情——我聽說你已經從華東神學院離開了,下一步有沒有什麼打算,要不就回來吧,你知道的,特勤一組這個編製,總局一直都在給你留著,而且你手下的這幫兄弟,也足夠撐起這個架子來,只要你點頭,上面一定會樂壞了的。」
黃養神勸我復出,然而我卻終究還是有些沒有想好,點了點頭,說我會認真考慮的。
兩人在樓頂聊了許久,而這時黃養神帶來的特勤二組成員也開始了工作,他們先是對我手下七劍進行了筆錄,然後開始現場勘查取證,而這些東西將會成為後面扳倒武家灰色產業的重要證據,至於之前的古副局長,他則已經聯絡了最近的一家正規醫院,正在組織人員將那些苦難礦工給運出大山,安排到醫院裡面檢查身體。
如此忙碌一天,我這邊終於算是搞定了自己所要做的事情,於是跟車一起離開了深山,來到了晉西煤都。
此事還有很多需要調查和解釋的地方,而即便宗教局對我十分偏袒,也找到了足夠的證據,但是我們此次行動,終究還是一次私人的行動,為了之後武家的反撲,我也不可能隨意離開,於是就暫且在煤都宗教局的安排下,在招待所住下,此時已經是深夜,不過大家卻沒有太多的疲憊,七劍都顯得十分興奮,安頓過後,在張勵耘的慫恿下,我帶著大家來到了招待所附近的一家浴足中心。
夜幕下的浴足中心,顯然並不是一個十分純粹的保健之地,走過大堂的時候,不時會發現有打扮艷麗的女子攬著客人走過,弄得幾個女孩子狐疑地看著我們,一臉戒備,反倒是林齊鳴和董仲明兩人興致勃勃的樣子,彷彿對這個地方十分嚮往一般。
他們不知道在期待什麼,不過我們此番過來,倒也只是純粹的洗腳而已,沒有別的想法,叫了八個真正的按腳師傅,我們在大包間裡面躺著,任人或輕或重地按著腳,所有的疲憊和勞累,似乎都一掃而空了一般。
礦場兩戰,其實我們或多或少都受了一些內傷,不過這玩意並不是進醫院所能夠治癒的,還是需要慢慢的調養,而大家聚在一塊兒放鬆,便開始聊起了先前的戰鬥來。
作為眾人的老大哥,我對大家在這兩場戰鬥的表現分別給予了點評,優點缺點,一一說出,重點表揚了張勵耘、小白狐兒和布魚的表現,坦白來說,他們才是此戰最重要的基石,若是沒有他們出色表現,只怕此刻魂歸地府的,就是我們這一群人了。
當然,我也對幾名新人給予了充分的鼓勵,能夠在這樣一場戰鬥之中嶄露頭角,他們的起點絕對比這世界上的大多數人更加高,而這麼一次經歷,也使得他們足以驕傲一輩子。
不過朱雪婷也對此次的行動提出了擔憂,畢竟我們這一回的行動,並沒有得到任何組織和機構的授權,完全就是一種私底下的行為,原先我們的計劃是偷偷摸摸地將武穆王人頭取下,然後遠遁千里,讓這事情變成一樁懸案,什麼首尾都沒有,而此刻事情鬧得這般大,也完全出乎了我們的意料,到底是一個什麼結果,實在是很難預料。
對於這個問題,張勵耘也表示了一些擔心,不過他比朱雪婷想得更遠,那就是武家除了一個武穆王,還有另外一個人,那就是武穆生。
任職於民顧委的武穆生是大內第一高手黃天望之下十三太保的第一位,這說明他在朝中的地位很穩,說不定還能夠得到某位大人物的看重,倘若是他給上面參一本,將事情的是非曲直給顛倒了黑白,只怕情況就有些難辦了。
對於兩人的問題,我倒也不吝解釋,首先告訴朱雪婷,說這事兒我路上的時候已經跟宋司長溝通過來,總局那邊在確鑿的證據面前,已經達成了諒解,畢竟我在離開總局之前,曾經獲得過副巡視員的職稱,雖說這是一個虛職,但是有著這麼一個頭銜,我便可以對地方的各種案件進行插手,名正言順,而宗教局那邊再一番運作,問題也不大。
至於武穆生那邊,據黃養神透露,說那傢伙跟黃天望雖然供職於同一機構,但是彼此之間並不對付,平日裡雖然也是和和氣氣,但是真正到了關鍵時刻,兩人之間不一定是守望互助,而武家出現了這樣的事情,更多的可能,應該是牆倒眾人推。
而武穆生一旦陷入了這一樁麻煩的事情裡面,那麼太行武家的兩根柱石便都缺損了,那麼武家這麼一塊大肥肉,自然會有人出來搶著啃的。
人情冷暖,世態炎涼,這世界雪中送炭的事情終究還是太少,反而是錦上添花,或者牆倒眾人推的事兒比較多一點。
畢竟有一個最根本的事情,那就是武家這次被爆出來的事情,實在是太過於負面了。
他們擄掠普通人前來挖礦,而且還用陣法將人給弄成智障,這事兒有點太過於殘暴了,幾乎過了上面所能夠忍受的底限,倘若是沒有曝出來,或者還會有人幫著說話,但是這事兒一旦坐實,武家基本上就沒有什麼翻盤的能力了。
即便它是傳承千年的大世家,即便它掌控了讓人難以想像的產業,但是這所有的一切,在上位者的眼中,都不過是土雞瓦狗而已。
我們在煤都待了三日,便傳來了消息,果然如同我們所料想的一樣,民顧委十三太保之首武穆生被調查,接著在接受調查期間,他突然暴走,在擊殺了兩位同僚之後,消失無蹤,而他的消失則掀起了一場巨大的風暴,原本還處於猶豫狀態的上面立刻下了決定,對武家,以及與武家有關的整個產業都進行了查封,所有的一切都與當初上饒馬家一般,雷霆手段,讓人一點兒氣都透不過來。
在對武家的查封過程中,我也有所參與,不過這事兒最終還是被民顧委給接手了,特別是對於武家的祖宅,更是沒有別人能夠插得了手。
我聽說民顧委的黃天望親自來到此處,所以宗教局不得不放棄了爭取的權力。
聽到這消息,我基本上可以肯定黃天望是衝著武家的兩冊仙書而來,雖說那仙書不過是別人的一種尊稱,並不能說修煉之後便能夠成仙入聖,但是武家這一千多以來長盛不衰,倒也是托了它的照拂,所以無論是對誰,都充滿了足夠的誘惑力。
我爭不過黃天望,倒也沒有太多的失望,雖說事情是我挑起的,武穆王是我給宰了的,但是便宜終究也輪不到我來佔,我心態倒也是很好,而事情快到結束,我接到通知,說總局的王紅旗同志要見我,讓我去京都走一趟。
第二十五章不得自由
再次與總局王紅旗見面,是在第二天的中午,還是在當初見面的那個小樓辦公室裡。同樣的佈置,同樣毫不起眼的光頭老人。
一切彷彿時空錯亂,重新倒流了一般。
我單獨一人來到辦公室裡,被這位被我師父譽為極有可能是天下第一的高手面前坐下,頗有些忐忑,而他溫和的笑容則化解了我大部分的緊張,請我在會客區的沙發前稍微聊了兩句,他拍著沙發扶手說道:「小陳,你這兩年的表現讓我很意外,特別是最近,無論是亭下走馬的死訊,還是武穆王的覆滅。說實話,你都讓我刮目相看啊!」
他說的這兩件,是我今日來所做的最為驕傲的事情,不過我在別人面前還可以假模假式地說道一番,但是在王總跟前,卻實在沒有什麼可以吹噓的,真心誠意地表示不過湊巧偶然,並非是我真正能夠壓倒對手。
談話及此,他便饒有興趣地問清事情的經過和細節,這方面倒是和我師父一般無二。
老大質詢。我哪裡敢有半點隱瞞,當下也是將整件事情的來源與他一一道來,一直講到了我與七劍將武穆王斬落於太行山深處的礦脈之中時,那王紅旗突然對我說道:「小陳,別的事兒我倒也沒有什麼可以說的,但是有一件事情你很可能錯了,就是那亭下走馬或者是被雇來殺你的,但是你師叔英華真人,卻未必是他殺的,也不會是武穆王雇凶而為的。」
我點了點頭,痛苦地說道:「對。我事後對整件事情做過梳理,其實也有這種想法,不過兇手到底是誰,我到現在也沒有個什麼眉目。」
這話兒,我說得其實是有所保留。
事實上我心中已經多少有些想法,那就是英華真人之死,或許跟茅山宗的某些人有聯繫,甚至很可能是英華真人所熟悉的人所為,不過這個會牽涉到我茅山宗本門的內部鬥爭,在沒有事實依據之前,我是不會冒然擺在檯面上來的。
對於這個話題,王紅旗似乎有一些見解,不過也出於某些原因,不想與我繼續深聊,寥寥幾句。便就此打住。
兩人繼續聊天,我發現面前的這一位老人其實有著一顆明悟世事的心,以及洞察一切的目光,心血來潮,對他問了一個問題,那就是既然知道像武穆王這樣的豪門世家會存在著很多問題,為什麼不提前發動,將他們給一鍋端了。而是要等著事情爆發出來了,再推波助瀾,順勢而為呢?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來,這話兒似乎有了一些指責的意味,用這樣的態度來對他這樣一個身份和地位的上級來說,著實有些冒犯了。
不過我說完,倒也沒有什麼懊悔,因為這也正是我一直想要知曉的。
明明很多事情總局其實都可以插手、可以預防的,但是卻一直沒有作為,這樣的事情甚至可以追溯到魯東蝗災的那一次失利上去。
它是我所為之介懷的,所以我才會期待這位前輩,給我一個答案。
《苗疆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