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9節


一語成讖,師父的雙掌之上,沒有一點兒力量,甚至連一隻蚊子都拍不死,但是卻偏偏將這疾如閃電的劍芒給鎮住了,我在旁邊並不覺得,但是卻能夠感受到兩人之間的氣場,在一瞬間居然被師父的雙掌給鎖定,然後有巨大的吸力從那南海劍妖的腳下生出,彷彿流沙一般,雖然他站在平地之上,但給人的感覺,卻彷彿被那流沙給淹沒了一般。
因為置身事外,所以我這僅僅只是感覺,至於面臨著我師父威勢鎖定的南海劍妖,則在一霎那,臉色就變得一片雪白。
不過那傢伙絕對是一個意志堅定如鐵的漢子,在這般恐怖的威勢之下,竟然硬著頭皮,頂著所有的壓力,將自身的潛力給陡然爆發了出來,居然又進了幾步,將這劍尖遞到了我師父的胸口來。
然而這個時候,我師父不動聲色地朝前踏了幾步,表面上看好像是將胸口送入對方的劍尖之上,然而他每走一步,整個人彷彿就拔高了數分,我看著師父一步一步地走,一步一步地變得高大,一開始疑惑,而後瞧見他腳下的土地居然也在這一刻變高了,幾步之間,時間彷彿過了一個世紀,結果等到南海劍妖刺到跟前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劍,居然刺入了泥土之中,而自己的對手,則高高在上,看著自己。
瞧見這情況,我不由得會心一笑,事實上師父根本就沒有與他怎麼動手,不過這般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手段,著實讓人詫異。
那劍妖本來還待施展諸多得意手段,結果這一劍刺入泥土之中之後,突然喪氣了,將長劍收回腰間,一臉鬱悶地朝我師父喊道:「你這個老陶,以前厲害也就算了,現在居然能夠引天地之力而為己用,當真不讓人活了……」
聽到他服軟的話語,我師父哈哈一笑,腳下的泥土又陡然回落,回到了地面上來,對他說道:「修行之事,不進則退,這麼多江湖後輩在追趕,我哪裡敢懈怠?」
那南海劍妖人雖然邋遢,但是一雙眼珠子卻宛如嬰兒一般純淨透亮,指著我說道:「後輩?這個小子,便是你那名動江湖的大弟子,黑手雙城陳志程咯?」
我師父聳了聳肩膀笑道:「名動江湖,我怎麼不知道此事?」
南海劍妖說道:「得了吧,我一路北來,每逢一人,便問起當今之世,最名聲鵲起之輩是誰,別人便會告訴我,如今群星璀璨,但是若是名聲最大的,當屬茅山宗出身的黑手雙城,那小子手黑心冷,殺伐果斷,厲害得緊,東北名門羅滿屯,那可是高手遍野的宗門,結果就因為門中有個小子偷了他的一件東西,就滅了他們滿門……嘖嘖,我佩服得五體投地,結果現在一見,也是兩隻眼睛一張嘴而已啊!」
師父似笑非笑地看著我,而我則頭皮發麻,上前一步,躬身說道:「晚輩陳志程,見過劍妖前輩。江湖傳言,素來誇大,還望前輩不要誤會。」
那南海劍妖嘻嘻一笑,對我說道:「傳言不傳言的,咱先不說,來來,咱爺倆兒練練?」
我頗為尷尬,而師父則揮了揮手,笑罵道:「你這個武癡,見誰都要練兩手,就不能好好說話?剛才你不是說了麼,打輸了,講一講你為什麼出現在這裡,可別耍賴啊?」
南海劍妖一臉遺憾地說道:「我哪裡是見人就要練兩手?若不是我那師侄說這小子還算不錯,我堂堂一南海劍妖,怎麼會跟一晚輩玩耍?行,行,願賭服輸,我且告訴你這件事情——我之所以來這兒,是因為昨日收到一個消息,有傳言講這黃山之地,即將有一條龍蟒飛昇,化身真龍之屬,若是能夠過來,揀點便宜,勝過苦修數十年……」
「黃山,龍蟒?」
我師父的眉頭在一瞬間就皺了起來,下意識地朝著我望了過來,而我也是震驚異常,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小師弟蕭克明在這茅山附近發現那龍血結晶的事情,是昨日方才通知到我的,而後又通報給了茅山那邊,其餘的人是怎麼知道的呢?這裡面,到底是我這邊不慎走漏了消息,還是茅山宗那邊,有什麼連接不上的地方,又或者是那條魔蟒洩露了行蹤,搞得江湖上風言風語、洶洶而來呢?
師父瞧見我也一臉震驚的模樣,心中明瞭幾分,不動聲色地問道:「劍妖老弟,你這話兒是聽誰說的?」
南海劍妖擺擺手說道:「聽誰說的,這個就沒有必要說了,我原本並不相信,只不過是想過來碰碰運氣的,不過瞧見了你,我就曉得此事並非空穴來風,如果我猜得沒錯,恐怕你老陶,也是為了這黃山龍蟒,方才出現在此處吧?」
事已至此,我師父並非隱瞞,而是豁達地承認了,那南海劍妖對他說道:「也就是你老陶這般坦蕩了,若是別人,說不定又編排什麼故事呢。你放心,我只是過來看熱鬧的,真若有,我不跟你搶,也算是還了當年欠李道兄的一份人情,不過我得提醒你一句,我來的路上,可看到了許多熟人,有懸空寺的,有太上峰的,洞庭湖的,荊門島的,龍虎山的,五花八門,各路豪雄都來碰運氣呢,你可得小心,別讓到嘴的肥肉,給飛了。」
我師父平日裡十分低調,而此刻卻顯得無比的霸氣,冷然說道:「那龍蟒化龍最重要的那東西,是從我徒弟陳志程手中奪走的,現如今,我們茅山宗只不過是想要找回自己的失物而已,任何人想要搶奪,且先過了我陶晉鴻的這一關。」
南海劍魔白眼一翻,正要說我師父霸道,突然間遠處傳來一聲尖利的慘叫,他眉頭一揚,對我師父說道:「如此風雲際會,不知道是福是禍啊,老陶,我去看熱鬧,你去不?」
我師父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點頭說道:「同去,同去!」
第二十五章火海花陣困僧尼
南海劍妖說是去看熱鬧,箭步如飛,而我們一行人則跟在後面前行,瞧著前面那個一身邋遢的老頭。我低聲問旁邊的師父說道:「師父,此人是什麼來路?」
師父走得不緊不慢,不過每一步跨出,就足有六七米,感覺空間在他的腳下變得縮小了一般,聽到我的詢問,他回頭說道:「此人乃南海諸島之上有名的散修之一,與你那屬下余佳源一般,都是水獸成精,因為拜了當年第一大劍客的高手為師,故而便叫做南海劍妖,手段十分了得;他還有一個師兄,更為神秘,那人叫做南海劍魔,你忘年交一字劍,便是其徒弟。不過那人行蹤神秘,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聽到師父說這人「手段了得」,我便曉得這南海劍妖恐怕要比我遇到的大多數修行者更厲害,不過此人雖為妖類。但是卻並不迴避自己的出身,坦坦蕩蕩,看著倒是個有趣的人兒。
我們在林中快速穿梭,因為都是修行者,故而很快便趕到了現場。卻見前方有十餘個穿著僧袍的男女,年紀不一,光頭錚亮。
這些人似乎是陷身於一處受人操控的食人花叢之中,絢麗繽紛的花海裡,有無數滿身倒刺的籐蔓揚起,在半空中張牙舞爪,有的如鞭,有的如爪。仔細數數,場中十三人之中,卻有四人躺倒在地。被嬰兒手臂粗的籐條給死死勒著,不斷地往一處足有水缸大的草木花蕾中拖去。
而在這花叢之中,有一股隱隱的綠色氣霧浮動,氤氳橫生,估計是有毒,這才使得那一夥人竟然沒有多少還手之力。
瞧見如此場景,我不由得心中驚奇,按理說黃山也屬於人跡頻繁之所,基本上不會有這麼一處天然的食人花叢出現,而此刻這些,莫不是有人在幕後操縱?
南海劍妖提前趕到,瞇著眼睛打量了一番,回頭過來,對我師父說道:「老陶啊,看著這些人的架勢,彷彿是懸空寺的那幫僧尼,這些傢伙不好好在寺廟裡面吃在念佛,卻跑到這兒來瞎晃蕩,說不定就是為了那黃山龍蟒而來,你說說,為了消除禍患,我們是不是因為袖手旁觀,看個熱鬧才對?」
他這般說著,我師父卻笑了,搖頭說道:「天大地大,人命最大,佛語有云,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咱豈能見死不救?」
南海劍妖撇嘴說道:「冠冕堂皇的話語誰都曉得說,不過我可告訴你啊,那花陣之中有毒,你可悠著點。」
師父笑著說道:「不入花陣,也可救人,同真,勞煩你出手。」
他這句話兒,卻是對身後的烈陽真人茅同真所說,而我那茅師叔聞言之後,從後排走了出來,雙手一震,眼中彷彿燃起了一團火焰,口中唸唸有詞,幾秒鐘之後,猛然朝著前方一拍。
轟!
卻見他雙手灼熱如烙鐵,拍擊在半空中的時候,與空氣劇烈摩擦,居然出現了兩條黃色火焰,經過他的一揉一搓,卻是化作了一條火龍,張牙舞爪,朝著花陣中捲去。
茅師叔並不入陣,而是牢牢地站在外面,然而他的雙手舞動,那條火龍則隨之而行,一入陣中,立刻有無數籐蔓過來阻擋,然而這火龍灼熱不已,所過之處,諸般籐蔓皆化作了黑炭,再無活力,而那些青色氣霧也凝結出無數爪影來,與這火龍相較,雙方不斷翻滾,你爭我奪,顯得異常激烈。
茅師叔瞧見這些如有靈性的青色氣霧,眉頭一掀,黑鍋一般的臉上一動,冷然說道:「青木乙罡?」
說著話,他那烈陽掌化身而成的火龍卻是被無數青色氣霧給抓了住,不得動彈,不過他卻不慌不忙地將十指一分,口中猛然一喝道:「十子奪嫡,化龍為蛇!」
我全神貫注地注視著前方,卻見那一條受困的火龍在一瞬間,竟陡然裂變,化作十條火蛇,四散而分。
這些火蛇根本不與那些青色氣霧分高低,而是朝著地上鑽去,將那些籐蔓和巨大的食人花給全數灼燒,偌大一片花陣,竟然化作了一片火海,而在這熊熊的烈焰之中,那些青色氣霧再也無法逞威,一敗塗地,漸漸地勢弱,不見蹤影。
茅師叔當真不愧號作烈陽真人,這一手玩火的手段出神入化,不入陣中,便消減了無數力道,著實讓人驚訝,而那被困於花陣之中的諸位僧尼則狼狽逃出,只可惜原本的十三人,只有八個是囫圇個兒,一人重傷,另外四人,則永遠地躺倒在了那火海之中。
這情形著實讓人無奈,而那僧尼之中,有個神情倨傲、滿臉痘痘的青年和尚,衝著茅師叔大聲吼道:「那道人,快將火滅了,我師妹在那兒呢!」
他許是焦急,又或者平日裡就是這麼一番態度,說起話來,頤指氣使,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瞧去,卻見那兒的確有一具躺倒在地的女子,因為正臉朝下,看不清模樣,不過瞧那小光頭,的確秀麗。茅師叔的性子算是比較孤傲的,平日裡獨來獨往,在茅山也就聽從我師父吩咐,哪裡會理睬這個小和尚的吩咐,只當做不知曉,繼續施為,不過我瞧見那女子身子似乎還在動,估計是還活著,這般活活燒死,著實有些可憐,於是看了我師父一眼。
我師父點了點頭,於是我便毫不猶豫地足尖輕點,孤身竄入火場,來到了那女子的身邊,伸手一捲,將其抱住,接著又折返了回來。
我之所以敢過去,是因為有所憑恃,一為魔功練就的身體可以抵禦大部分毒素,二來魔威在身,也不怕籐蔓糾纏,將那女子抱出火場之後,我將她放在地上,仔細打量,果真是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尼姑,瓷娃娃一般,讓人心疼,不過瞧她臉色發青,顯然是中了毒素。
我正待仔細打量,旁邊突然衝出一人來,一把將我給推開,一把趴在人家小姑娘的身上,放聲大叫道:「小師妹,小師妹……」
這人卻是剛才沖茅長老嘶吼的青年和尚,不過說是侍奉佛主的和尚,但瞧他這副模樣,卻感覺像情種多一些,我被他推了一把,心中有氣,然而他叫了幾聲「師妹」之後,卻又回過頭來,衝著我喊道:「裡面還有幾人,你,去給我都救出來!」
《苗疆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