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9節


那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真龍隱於雲間,整個天空一片昏暗,唯有它那兩道碧綠的眼眸光華璀璨,沉默無聲地看著大地,彷彿不想大動干戈,只是想要逼走林中的人類,而我師父卻並沒有妥協,仰頭望去,毫不示弱。
雙方互看了好一會兒,我儘管心中並無把握,不過卻也是將飲血寒光劍給高高舉起來,準備與那真龍決一死戰。
這僵持局面讓人氣都喘不過來,然而就在此時,林間突然有一隻飛鳥騰起,朝著天空的雲層飛去。
我一下子就愣住了,因為在我的眼中,瞧見那飛鳥並不算大,好似母雞一般。
這事兒就奇怪了,要曉得早在先前的九雷轟頂之時,黃山境內的大部分飛禽走獸都已經倉惶逃離,而在這龍威之下,我們這些修行者尚且心慌氣悶,這鳥兒怎麼可能還可以搖搖晃晃地朝著那雲層之中的真龍飛去?
它的膽兒,得有多肥?
我師父也有些意外,「咦」了一聲,也不多言,就瞧見那飛鳥搖搖晃晃地隱入雲層之中,沒多時,它又從雲層之中浮現,朝著我們這邊飛了過來。
什麼妖怪,這是要幹什麼?
我緊握飲血寒光劍的手心不由得多了幾分汗漬,緊張地等待著,然而當那貨真正出現在了我的視野之中時,我整個人完全就石化了。
這貨,居然是虎皮貓大人!
沒錯,這頭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的飛鳥,居然就是句容蕭家養著的那頭虎皮鸚鵡,它之所以飛得搖搖晃晃,並非是畏懼龍威,而是因為此君的肚皮實在是太肥了,以至於都影響到了自身的平衡。
只不過,它來這兒幹什麼?
我自然知道這肥廝的厲害,一頭口能言語、能掐會算,還能夠跟我師叔祖稱兄道弟的扁毛畜生,完全就已經超出了我的理解範疇,更何況它轉陰之前的身份……只是,它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就在我滿腦子疑惑的時候,那肥鳥兒已經飛下來了,停在了那頭頹然倒地的黑背大鵬身上,衝著我們這邊招呼道:「嘿,陶晉鴻,姓陳的小子,別來無恙啊?」
這傢伙倒是個自來熟,我師父雖然去過蕭家,但是沒有與虎皮貓大人打過照面,故而並不認識,但是瞧見這肥廝既能上天,與真龍碰面,又能下地,來與我們交流,自然是了不得的人物,當下也是不敢怠慢,拱手作揖道:「不知道這位居士是?」
我趕忙上前介紹道:「師父,這位是虎皮貓大人,李師叔祖生前的好友!」
我知道的也就這麼多,而師父聽到了,雙眼一亮,對這那肥廝說道:「哦,原來你就是教會克明金篆玉函的虎皮貓大人啊,素聞大名,久仰久仰。」
那虎皮貓大人揮著翅膀,不耐煩地說道:「哎呀,別這麼假客氣了,時間緊迫,我們長話短說吧——這樣的,大家頭頂上那位呢,是我黑龍哥,跟我也有點交情,而我腳下的這條母龍呢,曾經是它的姘頭……哦,我說話是不是太直接了?總之呢,黑龍哥說看到這母龍身死,不忍她被千刀萬剮,就想過來,好生安葬一番。咳咳,大家都是朋友,你看這事兒咋樣?」
這肥廝的話兒讓我們有些詫異,沒想到它居然是作為天空之上的那頭真龍使者而來,先禮後兵的。
只是我們為了這條黃山龍蟒,費盡千幸萬苦,經歷生死無數,怎麼可能放手?
想到這兒,我下意識地瞧了一眼師父,只見他並沒有說話,而是抬起頭來,看了一眼蒼穹之上的龍眼。
師父不說話,我便曉得了他的心思,作為徒弟,自然要有眼力勁兒,當下也還是豁下臉來,堅定地說道:「大人,你可能不知道,這黑花夫人之所以能夠化龍,是因為偷了我手中的龍血結晶,方才能鬧得如此動靜。當初我遠赴靈界,披荊斬棘,歷經生死,好不容易獲得此物,卻被這婦人給偷去,你叫我如何能忍,現如今物歸原主,也是正常,你說呢?」
瞧見我一再堅持,虎皮貓大人搖晃著身子,用低沉的聲音說道:「陳黑手,你可能不知道,我家黑龍哥的脾氣,可不是很好哦,我現在過來跟你談,還是它給了我天大的面子,你不要這般執著,免得招惹禍事,懂不?」
聽到了對方的威脅,我卻撒潑抵賴地笑著說道:「大人啊,你剛才都說不過是姘頭而已啦,何必大動干戈呢,那黑花夫人心術不正,生活糜爛,黑龍哥拔鳥無情也是正常,對吧?」
我這般肆意地調侃,使得氣氛一僵,那虎皮貓大人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看著我,許久不曾言語,而這時我頭頂之上,卻傳來了憤怒無比的龍吟。
嗚嗚、嗚嗚……
整個天空的氣場都在震盪,我的心中緊張極了,生怕那真龍一言不合,直接就碾壓下來,頓時就是身子緊繃,全神戒備。
而就在這個時候,前面的虎皮貓大人突然沒心沒肺地哈哈大笑了起來,衝著我眨眼睛道:「哈哈,好一個拔鳥無情,你這句話,簡直就是神來之筆啊,我好久沒有瞧見大黑龍這般尷尬了,好了好了,既然是你們有理,我也不再多說了,那龍屍腹中,有幾枚蛋蛋,是黑龍哥的種,它要,你們給不給?」
我回頭朝著師父望去,他淡然地點了點頭,平靜地說道:「可!」
雙方談妥,虎皮貓大人撅著屁股,讓我幫忙剖腹,我提著飲血寒光劍,來到了近前,先是將黑背大鵬的身子費力翻開,露出了那條龍蟒遺體來,找對位置,一劍下去,剖出了幾枚小西瓜大的蛋蛋來,虎皮貓大人點了一下數,滿意地將這些給抱著,奮力往上飛了兩下,沒飛起來,而就在這時,虛空之中突然浮現出了一隻龍爪,一把將它給一齊抓著,然後消失無蹤。
頭頂上遮蔽天空的黑影終於消失了,而就在此刻,在大地之上屹然而立的我師父身子卻突然一陣顫抖,臉色數變,一口鮮血就噴了出來。
第六十九章黃山龍蟒歸屬爭
瞧見師父一口鮮血噴出來,我頓時就焦急無比,一把將他給扶住,急聲問道:「師父。你怎麼了?」
師父將那兩枚龍骨法雷符給收了起來,從懷中掏出一方白色絲巾,將唇間的鮮血給搽乾淨,又小心翼翼地收了起來,左右一番打量,對我低聲說道:「別管我,你先去那龍屍處,摸一下它頭顱之中,是否有一塊凝結如軟玉的瘤子?那就是被黃山龍蟒消化了的龍血結晶,你快將它取出,防止事情有變!」
師父說得十分著急,我自然也理解他的心情,瞧見他此刻的模樣,絕對沒有剛才與邪靈教左使對峙時候的強勢,曉得他定然是在哪個環節出了差錯,便不再多問。快步前往龍屍處,用飲血寒光劍切開那龍頭,伸手進去一陣掏弄,當真摸出了一塊雞卵大的結石來。
瞧見這東西。我欣喜萬分,趕忙遞到師父面前,對他說道:「師父,你快吃掉,不然功效就消減了!」
師父接過我遞過來的這血糊糊、宛如軟玉的結塊。不由得苦笑一聲道:「為了這玩意,陶陶死了,劍妖也死了,唉,當真是不值得啊……」
我瞧見他眼神之中十分蕭索,擔心他心灰意冷,趕忙勸他說道:「師父,陶陶不是還有殘魂所在麼。日後說不定能夠重回世間,而劍妖前輩之死,卻是中了那小佛爺的算計。若是想要報仇,還得師父您來主持啊,你可不能喪氣,趕緊吃了它吧!」
師父看了一眼,搖了搖頭,遞回給我道:「還是你來吃吧,我……」
我慌忙攔住他的手,堅定地說道:「師父,我離至道尚遠,就算是吃了,也未必能夠有所感悟;而且我心頭有魔,倘若沒有人能夠限制住我,事情實在是難以想像,師父,你別猶豫了,一會兒附近的修行者就都會趕來了,而且如果邪靈教殺一個回馬槍,我未必能夠擋得住——快些吃了!」
聽到我的話語,師父愣了幾秒鐘,突然灑脫地笑了:「也對,我被王新鑒那龜孫說了兩句,倒是著相了。行,我這就將它給服下。」
師父手指微動,那血色結塊浮動而起,點點鮮血化作水滴狀,緊接著朝著我師父的口中滑落而去。
那玩意入口即化,根本就用不著咀嚼吞嚥,直接就從喉嚨中化作一條線,朝著腹中滑落而去,而就在此刻,當真龍遮蔽整個天空的龐大身影消失之後,終於也有人鼓起了勇氣,朝著這邊跑了過來,最先冒頭的居然是矮小而醜陋的侏儒俞千八,這傢伙先前暗算了一回懸空寺的一眾僧尼之後,就一直沒有露面,此刻卻是如同那聞到魚腥的貓兒,壯著膽子就跑過來了。
師父吞服了那龍血結晶之後,閉目不語,不管任何事情,而那俞千八在遠處小心翼翼地靠近而來,瞧見了我,以及我旁邊的黃山龍蟒之時,不由得咧嘴,嘿然笑道:「嘿喲,沒想到居然還是老熟人啊,怎麼著,陳老魔,這龍是你砸下來的?」
我平靜地笑著說道:「俞千八,許久未見,你還是那個醜樣子,怎麼,你過來想幹嘛?」
俞千八摸著下巴斑駁的鬍鬚,一雙眼睛瞇得狹長如縫,陰惻惻地笑道:「所謂好東西,見者有份,這偌大的一條龍屍你未必能夠一人獨佔,不如與我合夥,對半分了,而由我來佈陣,幫你擋住其他想要過來蠶食的傢伙,你看如何?」
對於這傢伙的提議,我只是簡單地說了一個字:「滾!」
面對著我的高傲孤冷,那俞千八憤憤不平地罵道:「好你個不識好歹的黑手陳,你也不想一想,我當初的毒谷,以及我精心培育出來的優曇婆羅七精靈,可都是因你而毀,你難道一點兒負疚感都沒有?今天我摒棄前嫌,過來與你共商要事,你居然還是這個態度,你就不怕我布下婆羅大陣,將你給罩在此處,不得解脫?」
俞千八色厲內茬地罵罵咧咧,而就在這時,林子裡又冒出了幾伙人來,其中一人卻是先前撒丫子拋開的張天師,而另外兩幫人,其中幾人卻是以江楚塵為首的洞庭湖一夥,另外還有荊門島的幾個厲害角色。
這些人都是死裡逃生而來的,先前被我忽悠上山,結果跟邪靈教的人一火拚,紛紛都吃了虧,原先兵強馬壯,信心滿滿,此刻卻各有各的狼狽,本來就是滿腹怨言,不過瞧見我身後的黃山龍蟒,心思頓時就紛紛地活絡了過來。
《苗疆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