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3節


八達木放聲哭泣,我沒有阻止,一直等到了他情緒宣洩得差不多了,方才走到跟前,對他說了聲抱歉。
他搖了搖頭。說不是我的問題,一切都要怪摩門教,怪阿摩王。
最後,還得怪那些意志薄弱者。
哭過之後,八達木從被劫掠一空的洞子裡撿了點家當,然後一把火,將整個洞子給燒光了去。
韃靼族的族人,即使是死,也要葬身於火海之中。
因為它象徵著光明。
這是即便是法王,也不能改變的信仰和習慣。
離開了洞子,八達木帶著我在岩石區的陰影中一直走著,這塊區域十分複雜。洞子頗多,而他自小就是在這一片地方長大的,對這裡最為熟悉。
頭頂之上,不斷有宛如翼手龍的飛禽掠空而過,仔細看,就能夠發現它們身上。會多出一個黑點。
那是摩門教的信徒。
經過之前的一場事變,摩門教的人手折損了大半,不過能夠存活下來的,則大都是精銳之輩。
這些人既厲害,又心懷仇恨,是十分極端的復仇者。
再想起那些追兵口中所謂的「天祭」,那追捕的力度,恐怕會更加強烈。
本來阿摩王還會想著我可能跌落於瀑布底下的大湖之中,要麼摔死,要麼葬身魚腹,然而這一回韃靼族的人一告密,更加確定了我還活著。
這如何讓他能夠忍受?
我和八達木在複雜的石林中不斷穿行,走了許久,身逢巨變的八達木不苟言笑,臉色陰沉了許多,顯然是還沒有能從悲傷之中走出來,而我則因為身體並沒有怎麼恢復,受不了這長途跋涉的苦楚,只是強行忍耐著。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突然感覺到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就噴了出來。
若說八達木心中一點兒怨言都沒有,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不過瞧見我跪倒在地,口吐鮮血,他又趕忙回轉過身來,扶著我,問我怎麼樣。
我苦笑著說可能是劇烈的運動,讓剛剛癒合不久的臟腑又出現了暗傷。
八達木這時方才醒悟過來,身受重傷的我並不能劇烈運動。
他攙扶著我,將我帶到了一處狹小的洞子裡安置妥當,然後又出去了一會兒,回來的時候,帶回了兩頭肥兔子一般的東西來,剝皮抽筋,然後生火烤炙。
他告訴我,這玩意兒叫做石鼠,以前他小時候經常捉這玩意來打牙祭。
這個洞子,也是他小時候待過的,那個時候他跟父親鬧性子,一個人離家出走許多天,害得他父親發動全族的力量,找了他許久。
說著說著,這粗壯的漢子就落下了眼淚來。
我歎了一口氣,對他說道:「其實你可以不用管我的……」
八達木搖頭:「不,你是救我們出獄的恩人,我不能拋下你不管!」
我指著來的方向,說道:「因為我,你的父親和族人都死了,心中難道沒有恨麼?」
八達木咬牙切齒地說道:「恨!但與你無關,摩門教一直奴御了地底遺民近百年,把我們當做畜生一樣隨意斬殺,即便不是你,我們也會有這樣的狹長。哼,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殺光了那些傢伙,為他們報仇!」
瞧著一臉嚴肅的八達木,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沉聲說道:「好,我一定會幫你的族人報仇的!」
八達木知道我的手段,結結巴巴地對我說道:「好,謝謝,謝謝。」
兩人吃過了半生不熟的石鼠之後,在洞口稍微佈置一番,然後各自安睡。
我睡意朦朧之中,感覺到洞子裡有些動靜,下意識地爬起來,瞧見那堆被我們扔在一邊的石鼠骸骨邊,有一個跟這些石鼠差不多的小東西在爬動,儘管洞內昏暗,但我還是能能夠瞧見一抹金色。
那玩意的警覺性十分強,我剛剛站起身來,想要去抓它的時候,它一轉身,就跑入黑暗之中。
這玩意,怎麼感覺有些熟悉的模樣?
躺在地上酣睡的八達木被我的動靜給鬧醒,起來問我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把剛才的事情告訴他,他卻並沒有太多的驚訝,告訴我可能是石鼠的同類,嗅到肉味,過來啃點兒骨頭罷了,應該不會暴露我們的位置。
摩門教固然厲害,但是這茶荏巴錯遼闊無邊,他們那麼一點兒人,未必能夠找到我們。
韃靼族要不是被人告密……
說到這裡,八達木又是一陣難過,抱著腦袋,繼續睡了下去。
我總感覺有些不安,出去洞口觀察了好一會兒,方才折回來,盤腿打坐,行運了幾個周天,方才再次沉睡過去。
我和八達木兩人朝著瀑流的遠方漸行漸遠,走了好幾日,頭頂上的翼手龍便越來越少了,很久都沒有露過面,我問八達木接下來的打算,他跟我說,想去投靠巖地邊緣的一個部落。
他跟那個部落的幾個戰士是獄友,希望能夠得到他們的庇護。
至少等我的傷養好。
對於八達木的安排,我沒有提出更好的意見,雖然我們在這野地之中,也能夠找到休息的地方和食物,但是總是得心驚膽戰,而且長途跋涉,也會影響我的傷勢恢復。
如果能夠有一個可以休養的部落,那無疑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又走了兩天,我們來到了巖地的邊緣。
八達木將我給安排在一處石縫中躲藏,自己則去聯絡那個部族的人員。
他去了很久,以至於我都以為他不會再回來了。
不過這些天與八達木的相互扶持,和出於對他的信任,使得我強行按捺住心中的疑惑,耐心等待著。
八達木去了整整一天的時間,終於回來了。
《苗疆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