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他說的有道理,我也不再說話,悶頭跟著他往前爬,爬了沒多遠,回頭看看,卻嚇了我一跳。
原來那狼群在石柱子處,一個挨一個往石柱子上跳,把石柱子抓了一道又一道的白痕,像是要爬到石柱子上,再從石柱上躥到鐵鏈子上抓我們。我有些擔心。老絕戶卻冷笑著:「這畜生要是會爬鐵鏈子,那它就不是狼了!」仔細看了看,那石柱子又滑又硬,狼爪子直打滑,根本上不去。但是那狼群見爬不上去,開始在石柱下疊羅漢,幾匹狼蹲在最底下,上面又踩著兩匹狼,兩匹狼上又踩著一匹狼,就這幾下,狼群就搭上了幾米高。這時候,那群狼中慢慢走出來一隻體型較小的狼,它仰頭看了看石柱子,然後慢慢踩著狼群,上到了最高層。
那小狼順著疊羅漢的狼群,一步步攀上去,最後竟然真攀上了鐵鏈子上。它的兩隻爪子抓住鐵鏈子,身子向上一躥,竟然真躥到了鐵鏈子上,隨後在鐵鏈子上緩緩爬著,朝著我追了過來。
我大吃一驚,叫道:「壞了,這狼成精了,竟然也會走鐵鏈啦!」
老絕戶也有點遲疑,說:「不可能啊,狼爪子滑,把不住鐵鏈子,它怎麼能上來?!」他瞇著眼看了看,說,「後生,看來咱爺倆是凶多吉少嘍!你知道這過來的是啥?」
我說:「啥?狼唄,還能有啥?」
他冷笑著:「狼爪子大,把不住鐵鏈子。這爬上來的東西是狽,狼的狗頭軍師!狽的前爪子很短,不能在平地裡走路,平時就趴在狼背上,由狼背著它走。沒想到啊,這狽的前爪子又短又小,爬鐵鏈子還真合適!」
我一愣,「狼狽為奸」這個成語我很熟悉,但是我收獸皮那麼多年,還從來沒有見過狽這種動物。據說這東西比狼略小一些,前肢比後肢要短許多,行動不便,平時要靠狼背著走,但是它絕頂聰明,是狼的狗頭軍師,狼都聽它的指揮。但是動物學家說,狽這種野獸根本不存在,它其實就是狼。這種前腿短、後腿長的狼是哪來的?其實就是普通的狼,被獵人的鋼夾夾住了前腿。狼性烈,為了逃跑,它能生生把自己被夾住的兩條前腿給咬斷了,後來走不動路,只好讓其他強壯的狼背著走。他以前打獵時,就見過一隻公狼,背著一隻母狼這樣走,那興許是一對掉隊的狼夫妻。
當時哪還顧得上多想,我眼睜睜看著那狽四肢貼著鐵鏈子,朝著我們這邊爬過來,腦袋裡也是嗡的一聲響,想著這下子可完了,等它過來一爪子把我抓下去,我可成了狼食了。
看著底下奔跑的狼群,我腦子一熱,想著背包裡還有一把弩,老子遠遠一弩射死它算了,看狗日的還能狼狽為奸不?
當下停住腳步,把背包取下來,掏出弓弩,剛拉開弓弦,卻被老絕戶一把攔住,說:「這狽不能殺,要是殺了它,狼群就瘋了。」
我有點搞不懂:「狼群瘋了?它們見了人不早就瘋了?」
老絕戶搖搖頭:「這群狼只是想攆咱們走,只要出了陰城,它們就不會追趕咱們了。你要是殺了狽,這梁子就結下了,你就算有命出得了陰城,也出不了大興安嶺。」
想想也是,這一路走來,到處都是狼窟,也沒見有一隻狼,這邊剛靠近鐵鏈子,狼群馬上出現了,難道說這裡是狼群的禁地,這些狼都是在守護著這裡?
在古代有帝王死了之後,在古墓中豢養許多毒蛇、蜈蚣、蠍子等守護墓室,防止盜墓賊褻瀆陵墓,雲南那邊還有說訓練野猴子作為守衛領地的大軍,難道說這個古怪的陰城竟然是狼族的聖地,被這群神秘莫測的狼群守護著?看看老絕戶,他傴僂著身子,向前努力爬。這個人隱姓埋名在大山裡幾十年,無親無友,洞悉大山的秘密,肯定不會是單純為了等人那麼簡單,說不準就是為了這陰城裡的秘密,我一路上還得小心防著他點。
那狽雖然能俯在鐵鏈子上,但是行動也不是很方便,四隻爪子弄半天,才能挪動一步,我和老絕戶兩個人加快速度,馬上把它落在了後面。
又爬了一會兒,直起身子,已經能看到鐵鏈子的盡頭。讓我想不到的是,鐵鏈子的盡頭並不是拴在一顆大石頭柱子上,而是深深扎進了一座小山坡的山體中。
老絕戶說,這些狼群只守著鐵鏈子這一段,到了前面的小山坡處,它們就不敢過去了。我很高興,拚命往前爬,又爬了一會兒,卻發現鐵鏈子挨著盡頭處,守著好多狼,在那兒跑過來,跑過去。
我大笑:「看看,這些狼看抓不住我們,都得了失心瘋了,它們是不是在那兒跳舞呢?」
老絕戶卻神情嚴肅地看著那裡,說:「壞了,這些狼還真成精了!」
我忙問:「怎麼了?」
他說:「你仔細看看,這群狼崽子在幹什麼?」
瞇著眼仔細看看,那群狼跑來跑去並不是在跳舞,而是嘴裡叼著乾草、樹枝,往那鐵鏈子底下堆,柴禾已經堆了有二米多高,它們還在拚命往上堆。我有點奇怪,說:「這群狼還真有點邪門。它們難道想在底下堆個檯子,然後順著檯子跳上來抓我們?」
老絕戶沒說話,只是冷眼看著它們。
我搖搖頭,說:「沒事,沒事。這鐵鏈子有五六米高,等它們堆完,咱們早爬過去了。這群狼也真是傻了,淨做無用功!」
回頭看看那只狽,它已經退回到了石柱子上,兩隻爪子把著石柱子,順順當當滑了下去,然後騎在巨狼背上,也朝著堆柴禾的地方跑了過去。
那狽直起身子,腦袋卻轉到一邊,朝我們看過來,那小眼睛漆黑漆黑,滴溜溜轉著,甚至還朝我們眨了眨眼,讓我覺得這東西確實邪乎,嚇得我渾身一哆嗦,差點掉下去。
第39章一入陰城,閻王不收(3)
我擦擦額頭上的冷汗,慌張地說:「這東西到底是狼還是人,怎麼看起來和人差不多?這他娘的,太邪門了!」
老絕戶冷笑著:「狼又怎麼樣?人又怎麼樣?這世上的人還不如狼呢,還不如去做狼!」
我顧不上跟他辯論這些,死死盯住底下的狼群,總覺得這群狼不一般,不會做傻事,它們費勁巴力堆了那麼高一堆柴禾,並不像是單純搭檯子那麼簡單,但是又想不到它們到底想做什麼。
老絕戶想了想,說:「不管它,快走!」
我也跟著他,低著頭只顧著快走,從柴草堆走過去時,我還有些緊張,想著那群狼會不會在柴草堆上再疊個羅漢,躥上來把我們給抓下去。看了看,那些狼並沒有反應,只是在我們經過時,都仰著頭看著我們,像是在計算著什麼。
我們迅速穿過了柴草堆,抬頭看看,前面還有五六米遠,就到了盡頭,才鬆了一口氣,想著別管這幫狼有多邪門,等到了小山坡處,誰還搭理這幫傻狼?
回頭看看,那狽騎著巨狼還站在我們身後的柴草堆處,見我們順利通過,它從巨狼身上跳下來,狼群立刻分開一條路,讓它進來。那狽竟然直立起身子,兩隻腳站住,兩隻手背在後面,圍著大柴禾堆轉了一圈,點點頭,表示滿意。然後它回頭做了個手勢(真的是手勢!它伸出右爪子,像人一樣,手背朝外,果斷往後一移),狼群嘩啦一下退到十米開外,只有那只巨狼沒退,還在它身邊蹲著。
這時候,讓人震驚的一幕出現了,那只狽,那只像人一樣直立起身子的狽,伸出手在肚子上摸了摸,竟然摸出來一個黑乎乎的像煙卷一樣的東西(老絕戶倒吸了一口冷氣,小聲叫道:「火折子,它竟然有火折子!」),用牙咬掉蓋子,晃了晃,然後丟到了柴草堆底下。柴草堆底下多是乾草,一遇到明火,迅速燃燒起來,很快整個柴草堆都燒著了,火苗躥得老高,正好燒到鐵鏈子上。我忍不住叫起來:「操,這狼還懂火攻!幸好咱們跑得快,不然就被燒熟啦!」
老絕戶卻臉色蒼白,頹然道:「完了,完了,全完了!想不到我老絕戶算了一輩子狼,到頭來果然還是死在這群狼手裡!」
我聽他說的淒惶,忙安慰他:「怕什麼?這群狼確實邪乎,但是沒用!你看,它們算錯了一招,這不還是被咱們給逃出來了嗎?就讓它們可勁燒吧,燒到天黑也燒不掉咱們一根汗毛!」
老絕戶苦笑著:「你看看前邊!」
抬頭看過去,發現前面不遠處,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多了一堆高高的柴禾堆,那只狽直立著身子,站在那裡,帶著些嘲弄地看著我們,然後揮了揮爪子,嗤啦一下,這堆柴堆也燒著了,熊熊烈火攔在前方。我想往後退,卻覺得後背一陣灼熱,才想起後面早燒起了一堆火,這下子完了,我們被困死在鐵鏈子上了。
我的腦袋嗡的一聲響,一下子全明白了。
所謂的狼群疊羅漢,狽順著鐵鏈子追趕我們,其實都是狼製造的假象,它們真正的目的是想把我們趕到鐵鏈靠近盡頭的地方,然後在我們身後放一把火,把我們的後路給斷掉,現在在盡頭處再放一把火,把我們的前路再斷掉。兩頭的大火都燒起來,我們跑都沒地方跑,等鐵鏈子燒紅,我們掉下來,就是我們亡命之時了。
可憐我們還想著那狽在鐵鏈子上爬得慢吞吞的,根本抓不到我們,誰想到它根本就不是為了追趕我們,而是讓我們以為它們只有這點本事,好驅使我們趕緊往前爬,一直爬到它們的圈套裡去。
我真是太小看了這群狼,這群狼有謀略、有戰術、有配合,甚至還會誘敵深入,麻痺敵人,我們真是把它們想得太簡單了,結果最後中了它們的圈套,被困死在這條鐵鏈子上。不對,說困死在鐵鏈子上也不可能。只要那狽將柴堆點著,大火順風燒過來,即便我們不被燒死,也會被燒得滾燙的鐵鏈子燙下去,被底下的狼群瞬間撕成碎片,這招實在是萬無一失,太他娘的狠啦!
當時我心灰意冷,想著反正都是死,索性殺幾匹狼,拉幾個墊背的,想掏出弓弩,卻發現我的兩隻手都發抖了,別說瞄準,估計連弓弦都上不了。老絕戶看了我一眼,知道我的想法,他著急地說:「後生,快把弩給我!小心點,別被它們看見了。」
我想了想,脫下身上的外套,裹住弓弩,遞給他,這時候要是想活著出去,也只能把最後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了。
老絕戶隔著衣服,「嘩」一下撐開弓弩,瞄都沒瞄,猛然掀開衣服,朝著那只狽射出去一箭。
此時,那狽直立起身子,正看著熊熊燃燒的火堆出神,眼看著那支箭又快又狠,筆直朝著它脖子處射出,它身邊那只巨狼卻向前猛然一躍,用身子擋住了那支弩箭。弩箭噗一聲射穿它的身子,疼得它嗷嗷直叫。
形勢陡變,群狼一怔,那只狽也愣了一下,隨即撲倒在地上。這時老絕戶「嗖」一下又射出第二支箭,那箭衝著狽直射過去,被它往下一撲,把頭顱身子避了過去,卻不偏不倚,正好射穿了它那條毛茸茸的大尾巴,將它牢牢釘在了地上。
我頓時大喜,叫道:「它跑不了啦,快射!射死它!」老絕戶又搭上一支弩箭,瞄準了底下的狽,卻沒有射出去,只是死死盯住了它。
《鬼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