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

我決定帶她去醫院仔細檢查檢查,別是在爆炸中把腦袋給炸壞了。姬小免雖然對外界明顯很牴觸,什麼都怕,好在還是很相信我,一路上老老實實縮倦在我懷裡。
到了醫院,她沒有身份證,又托了個熟人,才辦好手續,在醫院給她做了個全面檢查。醫生說,檢查看不出什麼問題,應該是受了什麼大刺激,開了些鎮定神經的藥,讓她在家靜養。
出了醫院,她也累了,自己趴在車裡睡著了。回去的路上,我有些猶豫,真正論起來,我和姬小免最多算是有過幾面之緣的朋友,這樣把她帶我那去肯定不方便。
她的背包早丟了,衣兜裡空蕩蕩的,只有幾團黑泥丸,不知道是什麼,我又給她留下了。
想了半天,我給趙大瞎子打了個電話,想把她安置在獵場,結果被趙大瞎子臭罵一頓,說:「獵場就是個和尚廟,你小子放心,老子還不放心呢!」
「看吧,你小子準是做了啥見不得光的事情,現在被人家找上門來啦!看吧,讓你小子好人不學偏去學陳世美,始亂終棄!嘿,真是他娘的活該!」
沒辦法,我只能把姬小免安置在鋪子裡。
好在姬小免不吵也不鬧,只是安靜地坐在那裡,像個模特,不哭也不叫。這樣也好,就把她當成一個不會動的服務員吧。
馬三樂呵呵地來上班,看見姬小免安靜地坐在那裡,嚇了一跳。他偷偷看了看姬小免,又仔細看了看我,小聲嘀咕了一句「鮮花為啥總插在牛糞上?」
我大怒,剛想罵他,想想不行,自己要是罵他,那不等於變相承認自己是牛糞了嗎?
我只好裝成沒聽見,端著茶杯猛喝了一口,結果茶杯裡是新倒的開水,這一口差點把我的舌頭給燙掉了,疼得我直掉眼淚。
馬三那死小子笑得蹲在地上,差點尿了褲子,我再也忍不住,上去按住他,狠狠揍了一頓。
我嚴令馬三,這段時間鋪子開始緊急加班,不管白天、黑夜,都要呆在鋪子裡。
鋪子裡一共兩個房間,本現在分給了姬小免一間,我和馬三擠在一張床上,背對著背,天又熱,又彆扭,還得受他的冷嘲熱諷,說他對我的吸引力比姬小免大。
不過彆扭歸彆扭,總好過我跟她孤男寡女住一起。省的她哪天恢復過來,我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姬小免的病情一直沒見好轉,好在也沒變壞。她每天靜靜坐在籐椅上,院子裡那棵蒼老的古槐樹下,穿著棉布長裙,靜靜看著天空,偶爾有成群的鴿子飛過,像一幅淡雅幽靜的水墨畫。
有時候,我也陪她坐一會,看著寂寞的天空,或者站在一旁默默抽一根煙,什麼也不說。」
她變成這個樣子,讓我有些難過,也有幾分自責:這樣一個正當最好年華的姑娘,就這樣變成了一個木偶?
她到底在狼城中經歷了什麼?
山魈又去了哪裡?
這些天,我讓馬三四處張貼尋人啟事,看看能否尋找到她的家人,把她給帶回去。不過按照她的說法,恐怕她家裡目前也就剩下她自己了。
她從狼城千辛萬苦出來後,精神崩潰,竟然沒有回家,反而過來找我,難道說她在這個世界上只有我這麼一個朋友了?
在狼城時,我只是隨口跟她提了下鋪子名,沒想到她還真能一路找過來,這一路上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我怎麼能忍心再把她給推出去。
鋪子不忙時,我常常陪著她在樹下坐一會,吸一根煙,跟她說會話。有時候講講鋪子裡的事情,有時候是回憶點我小時候的趣事。
更多時候,我什麼不說,就這樣陪著她一起看著天空。北京城一如既往的灰濛濛的乾燥的天空,一群鴿子飛過院子,哨子嗡嗡地響,樹枝輕輕地晃動。
我吐出一口煙圈,看著它漸漸消失,默默想著,這輩子就這麼過去,也挺好。
過了幾天,東家打電話叫我過去。
到了那,白朗不在,東家親自給我開了門。開了門,他沒有立刻進屋,而是孤零零地站在院子裡,有些失神地看著天空,然後帶我去了書房。
我有些忐忑,看來這次大興安嶺的事情,對東家的打擊很大,他這次明顯露出了一些疲態。
進了書房,我還想著他想問什麼,卻看見他坐在那裡,半天沒說話,後來抽出來一支煙,拿在手裡,卻又沒有點。
我干坐在那裡,想著給東家點煙不是,不點也尺,氣氛有些尷尬,便試圖打開話題,說:「東家……上次在,我……」
東家有點緊張,他嘴唇哆嗦了一下,突然摘下眼鏡,露出了一張蒼白的面孔,急切地問:「小七,你看我是誰?!」
「誰?!」我納悶了,「你是東家啊!」
東家的眼睛濕潤了,他的聲音有些顫抖:「小七,你仔細看看,我是你小舅!」
我大吃一驚,猛然站了起來,結結巴巴地說:「小舅?!東家……你這是什麼意思?!」
東家也很激動,他一下解開襯衫的扣子,露出肩膀上一道淡淡的月牙形的疤痕,說:「小七,你看看這個!」
我一下激動了,死死盯住這塊疤痕,打死我都不會忘記他肩上這塊傷疤。在我很小時,母親就給我講過,有一年冬天,她跟我小舅去山上伐木,那樹像遭了鬼一樣,明明被攔腰鋸斷了,就是不倒。
老樹被鋸斷後不倒,在大山裡有個說法,就是這老樹成精了,最後攢著一口氣,硬撐著不倒下,就要把伐木人砸死。這時候,伐木人往哪個方向跑,老樹就會朝那個方向哪倒,把人砸個稀巴爛。
要破了這樹的怨氣,伐木人要脫掉外衣,朝另外一邊扔過去,那老樹以為是人順著那方向走了,就會順著衣服倒下去。
第65章東家隱藏了二十年的神秘身份
小舅當年壯著膽,麻利脫掉了外衣,朝著樹木另一邊扔了過去。那老樹順著衣服應聲而倒。但是我母親當時被嚇住了,分不清方向,匆忙往外跑,結果跑錯了方向,幸好被我小舅給拽了回來,用胳膊給她擋了一下。
他的胳膊被一根樹枝劃過,斷口深深扎進了肉裡,雖然傷口養好了,卻留下了一塊月牙形的疤痕。
我的眼睛一下濕潤了,不敢相信地看著他,張了張嘴,不知道該叫他什麼好:「東……小——」這叫了三年的東家,猛然改口叫小舅,有股說不出的彆扭。
小舅寬容地笑了,他拍拍我的肩膀,讓我坐下。他也有些激動,點著了一根煙,又遞給我一根。我趕緊掏出火機,給他點著了,自己也點上一根,使勁吸了一口,手指頭哆哆嗦嗦,煙灰簌簌往下落。
吸了幾口煙,我稍微鎮定下來,抬頭看了看,小舅的臉藏在裊裊的煙氣中,看起來有點不真實。我突然有點緊張,這個人會是我失蹤了三十年的小舅嗎?那麼多年了,我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他為什麼不和我相認?
我試探著叫了聲:「小舅……」
他點點頭:「小七。」
我猶豫地說:「小舅,我媽他們都說你……」
小舅點點頭,說:「我知道,你們一定以為我死了……」他苦笑了一下,抽了口煙,緩緩吐出來,瞇著眼睛看著深遠的天空,說,「別說你們,就是我,也覺得當年死了一次……」
我忍不住問:「小舅,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鬼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