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節


過了幾分鐘,段靜軒平靜了一些,無力地靠近在牆上,手有些顫抖地從口袋裡摸出兩個盒子遞給我:「掀開地毯,床下有一條密道,出口有車子,你帶凝芷走,另找一個舍利子,一定要救活她,不要給我報仇。」
我沒有接盒子:「一起走,我帶你出去。」
「不,我中了他的降頭,沒辦法了,而且他能用定位咒法找到我在哪裡,帶著我你們也逃不掉。只要你救活凝芷,我這一生已經無憾了,就讓我跟秀秀一起留在這裡吧。」
雖然我曾經痛恨他,但是他現在落得這樣下場,我的恨意已經蕩然無存,而他是凝芷的父親卻是無法改變的事實,我怎能把他丟在這裡等死?
我三兩步走到床邊,奮力把床推開,掀起了地毯,下面鋪的是瓷磚,沒有明顯的密道入口。段靜軒道:「牆角的地方應該有一個小洞,把手指伸進去按一下。」
我掃視了一眼,果然看到地面有一個拇指頭大小的洞。我把手指伸進去,碰到了一個按鈕,「咯咯」聲輕響,一塊八十公分的正方形瓷磚沉了下去,露出一個洞口。我往裡面看了一下,下面是一個不大的空間,安裝了升降瓷磚的機關,旁邊有一個直徑一米左右的水泥圓管,可以鑽進去。
我快步走到段靜軒旁邊,抓住他一邊手臂拉了起來,段靜軒急忙道:「不,我留在這裡你們才有可能逃走……」
「別廢話,之前聽你的結果出大亂子,從現在開始你得聽我的了!」我毫不客氣把他拖到洞口邊,硬塞了下去,接著抱起凝芷放下去,然後抱起秀姑的遺體放在床上。
我不可能帶著秀姑的遺體逃走,雖然容妙妙想殺她,但畢竟她們曾經是同門姐妹,有恨也有愛,人死恩怨消,容妙妙應該不會為難她的遺體。
圓管不是很大,要手腳並用才能往前爬,我只能半抱半拖著凝芷前進。她的身體還是比較柔軟的,只是完全冰冷,雖然現在處境危險,前途渺茫,至少我已經跟她在一起了,那麼我還有什麼好怕的?
前進約十多米後,變成了垂直向上的圓管,上面有鋼筋可以抓手往上爬,鋼筋銹蝕比較嚴重,顯然這些地下設施是在很多年前建造地面建築時就埋設好了。圓管直徑只有一米左右,兩個就顯得擁擠,這兒有鋼筋露在外面空間更小,又是垂直向上的,我不可能抱著凝芷往上爬。
身邊沒有繩子之類可以用,沒辦法,我只能脫下我和她的外衣外褲,減小體積,並用褲子穿過凝芷的腋下綁在我肩頭,她的兩條腿也綁在我大腿上。
段靜軒已經很虛弱,用嘴咬著手機照明,艱難地往上爬。我背著凝芷幾乎是貼著鋼筋,手腳不方便,爬得也很艱難。只有喵太最輕鬆,落在後面斷後。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我們總算是爬上去了。上面是可以讓人直著行走的磚砌通道,流淌著污水,臭不可聞,此刻我們什麼都顧不上了,沿著通道快步往前走。
沒走多遠,段靜軒突然倒下了,又開始顫抖和抽搐,比上一次更嚴重,阿羅又開始催發降頭了。
鐵門隨時會被打開,陸不同等人會追上我們,我只能拖著段靜軒前進。還好往前沒多遠,段靜軒就提示我到了,這兒有一個簡易的鐵梯子,上面有一個鐵蓋,有鎖扣從裡面扣上。我打開鐵蓋,立即看到了光線,外面是傍晚時分,還沒有天黑。
探頭往外一看,附近停滿了車,原來是一個小型停車場,已經不在醫院裡面。我迅速解開凝芷,把她放在一輛車下面,再鑽進地下通道,把段靜軒半推半托,給頂了上去。
段靜軒雖然撐過了這一波折騰,卻已經虛弱得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渾身污水惡臭,臉色蒼白中透著青色,就像死了大半天的人。他強撐著掏出一串鑰匙給我,上面有一個汽車的報警器。我按了一下按鈕,有一輛小轎車立即響應,就在離我們不遠的地方。
段靜軒道:「你駕車帶著她走,我不能跟你們在一起,我可以叫別人來接我。」
我沒好氣地說:「現在你還有可以信任的人麼?」
段靜軒無語了,我迅速把兩人搬到車上,喵太也上了車。我發動車子駛出了停車場,突然之間,我的心臟像是被刺了一刀,強烈的痛苦致使我眼前發黑,身體失控,車子撞向了路邊的籬笆樹。
第三十六章畫個圈圈詛咒你
配電房下面只有一個不到十平方米的房間,和一個小小的衛生間,因為長久沒人住,有些霉味和灰塵。不過裡面**櫃桌椅、電磁爐、電熱水壺、快食麵、牛奶、礦泉水等日常必需之物一應俱全,躲上一個星期不成問題。
我顧不上收拾整理,把老段和凝芷搬進去,關好門,飛快洗臉洗手換衣服,念淨口咒、淨身咒、淨筆咒之類。然後開始畫符,這是一組頗為複雜的符文,畫好貼在四面牆壁和門上,然後念動咒語發動咒法:「天浩浩地浩浩,天靈靈地靈靈,弟子頂敬洪州得道魯國先師,今日架起鐵圍城,四面八方不顯形,銅牆鐵壁萬丈高,邪人法師站不攏,萬法不能侵其身……」
此法名為「鐵圍城」,就像是布下銅牆鐵壁,能夠阻斷敵人偵察,抵禦邪法攻擊。鐵圍城既可以加持在自己身上,也可以加持在建築上,保護整個房子裡面的人。在魯班門咒法中有許多秘法是針對建築使用的,在這一方面其他門派無法相比,我這是充分發揮自己的優勢。而且鐵圍城是魯班法中比較高級的咒法,算是我已經掌握的最強防禦咒法了,應該能防止阿羅的定位咒法和降頭。
布下鐵圍城我還不放心,繼續唸咒語施展另一個防護咒法:「天似爐地似爐,本宅有個大鐵爐,千邪入爐不出爐,萬邪入爐化灰塵,開天門閉地路,留人門閉鬼路,天流來地流斷,山流來毛草斷,月影來壁縫斷,陰溝來水面斷……」
這是那一次陸不同的血魂靈猿襲擊段凝芷之後,張靈鳳教給我的「遮斷法」,也叫「封門斷路訣」,念完咒語發動三次法訣增加威力,再加一個「鎖」訣定住效果就可以。
接著是凝芷教我的青蚨門防護法,成都吳家老婆婆教我的下鎮物防禦法……防禦性的加持絕對不嫌多,不管能不能對抗降頭術我都使上了。
段靜軒已經換了一套乾淨的衣服,見我連續使了五六種不同體系的防護方法,也有些吃驚,等我停下來了問道:「你怎麼會這麼多種防身咒法?」
「可能我比較怕死吧?」我有些自嘲地苦笑,「我沒有一個正式的師父,見到什麼就學什麼。傳我武功的師父總是把我往死裡打,他說要想打人先學挨打,我想法術也是一樣的,要想打別人,先得防止自己被別人打了。」
段靜軒皺了一下眉頭,顯然不認同這個理論,但沒有說出來。他今天受到了太大打擊,如果沒有我堅持救他,此刻他沒死的話也生不如死了,還有什麼資格來教訓我?
世事難料,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我會跟他站在同一戰線上,費盡心思保護他。但他現在不是宰相了,只是凝芷的父親,我保護他不是應該的嗎?也許這次變故,對我們來說是好事不是壞事,他被拉下了神壇,失去了權力,消去了野心,變成一個普通老人,只有這樣我和他才有可能共處,只要再救活凝芷,我們就躲到一個人跡罕至的地方去隱居。
「你有什麼打算?」我問他。
段靜軒雖然還顯得虛弱和疲憊,但已經鎮定下來了,思索了一會兒,眼中閃現異樣的亮光:「只要我沒有死,忠於我的人就不會真正投向陸不同,冷靜下來之後,他們就會開始懷疑陸不同的陰謀和謊言。再等陸不同犯了一些小錯誤,他們就會開始想念我了,五大狀元中真正會跟隨陸不同的只有兩個,有一個是絕對忠於我的,還有一個可以爭取。重要資源都還掌握在我手裡……」
我的心頓時涼了半截,原來這個打擊並沒有擊跨他,他最先想到的不是救凝芷,不是為秀姑報仇,不是解決身中的降頭,而是想到了奪回權力。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怎能期望他會變了性?
看到我臉色不對,段靜軒急忙說:「不解決陸不同,江相派的人會追殺我們,警察也會追捕我,我們只有兩個人,惶惶如喪家之犬,能做成什麼事?只有先幫我奪回權力,擁有大量人力、物力,才有可能救凝芷,才有可能報仇雪恨。」
我冷冷道:「我跟你走到一起的原因是為了救凝芷,除了救她,其他你就不要多想了。」
段靜軒道:「你對我和江相派都有些誤解,實際上我們並沒有你想像中那麼壞,黃、賭、毒我們都不沾的,更不像換日門和丹鼎門的人那麼殘忍,損人利己。我們的真正行為是在劫富濟貧,拿取不義之財用來做善事。你做一件好事只幫了一個人,這是小善,一舉幫了千萬人,這才是大善。不用管別人怎麼誤解你,把你當賊還是當騙子,關鍵是你有沒有真正做出了成績。」
我把頭轉到了一邊:「你說過了,今天我們不爭吵。」
段靜軒繼續說:「你沒有真正瞭解你自己,發揮你真正的作用,想一想前些年你都在做什麼,做出了什麼成績,那樣的人生有意思嗎?施展你的才能,實現你的抱負,做到了你想做的事,這才不枉費此生。」
我火了:「我是個成年人了,我想做什麼樣的人,過什麼樣的日子我自己會決定,用不著你操心!凝芷是你打死的,秀姑是你害死的,你連最好的朋友,最親的女兒都欺騙,騙到了現在眾叛親離成了孤家寡人還不知道悔悟!」
一直對段靜軒懷著敵意的喵太這時發出低沉的示威咆哮,作勢欲撲,真有可能撲過去給他臉上來一爪。
「好,好,不說了。」段靜軒連連搖手,退到**邊坐下,過了一會兒歎了一口氣,「唉,你真是我命裡的煞星,要不是因為你介入,秀秀和凝芷都不知道我的身份,不會介入江湖紛爭,會一直很快樂幸福……我不是騙她們,而是為了保護她們,換了是你在我的位置,你也會這麼做的。」
我無話可說了,為了家人我向陸不同妥協了,沒殺陸不同,如果當時殺了陸不同,秀姑可能就不會死,那麼我有什麼理由怪段靜軒為了保護家人採用隱瞞措施?至於凝芷的死我更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是我害死了她,她是為了救我而死。
沉默了一會兒,我問:「對降頭術你瞭解多少,要怎麼才能解你中的降頭?」
段靜軒道:「只是略有瞭解,這是一種非常詭異的巫術,既使是精通降頭術的人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但歸結起來可以分為兩大類,藥降和靈降。藥降主要以蠱和毒為主,等於是埋下**,以巫術和精神力來催發,達到傷害、控制、消耗的作用;靈降以巫術和精神力,利用目標身上的東西作為聯繫,或者用特殊的物品祭祀進行施法,其法五花八門,邪惡之極,令人毛骨悚然。如今東南亞一帶的巫師靈力修為都不高,所以大多養小鬼,借小鬼之力來增加自己的靈力,所以又以鬼降為主。」
「那麼你中的是什麼降?」
段靜軒臉現憂容:「我對阿羅也是有防備的,所以他不敢輕易下手,沒對我下最可怕的降。沒想到容妙妙這個……賤人,竟然也跟他們勾結在一起,刺了我那一針不僅帶有劇毒,那根針本身就是降。當時為了逃脫,我沒辦法逼出,已經鑽進我體內,如果不是陸不同想要活捉我,那根針已經刺進我心臟或大腦了。除此之外,還有之前發作了兩次的降頭,我不知道是什麼降,只有降頭術比阿羅更強的人才有可能救我。」
隔行如隔山,這個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我已經盡了我最大努力,能不能逃過一劫只能看段靜軒的運氣了。
段靜軒開始盤腿練功,我也坐在椅子上休息。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很快一個小時過去了,段靜軒並沒有再發病,倒是頭頂上冒出絲絲熱氣。看樣子我的多重防禦已經起了效果,阿羅找不到我們,也不能發動段靜軒身上的降頭了。
《旁門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