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節

他對外望了望,湊近低聲道:「趁著府衙還沒來人,消息還未傳開,你們最好先把哥兒姐兒送走兩個,以防萬一。」
鄭氏忽然鼻子一酸,淚水立即湧滿眼眶。
這是怎麼了?
那些傳說中的故事要發生在自己身上了嗎?
可是,張家既非權貴之家,也不是名門望族,因為烏龜獲罪,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板栗感受到娘的變化,心如刀絞——娘一向是淡然的,哪怕是當年被大火圍困的時候,也沒見她頹喪無力過,他一把抱住她,低聲道:「娘,別慌!咱們慢慢商量。」
張槐顧不得安慰妻子,和青木低聲商議了幾句,然後,就催促青木快帶方家父子走,不然事後吵出這一茬,連方家也要落罪。
「放心,我們自會商議。」
靜夜中傳來一陣狗叫,青木等人又出谷去了。
張家書房裡,張槐坐到妻子身邊,握著她的手,低聲道:「我想,咱們把板栗和小蔥送走。」
板栗立即道:「我不走,爹……」
張槐瞪了他一眼,道:「若是沒有這事,你不是就要去投軍了麼,這有啥兩樣?」
鄭氏擦了擦眼淚,深吸了一口氣,對板栗道:「去,悄悄地把你劉爺爺和黑皮叔請來。」
板栗忙出去了。
這裡,鄭氏跟張槐低聲商議著,燈火搖曳下,原本迷人的春夜忽然變得淒清。
等管家劉黑子父子來了之後,張槐告訴他們詳情;鄭氏則和板栗去後院,將小蔥、紅椒和香荽,連玉米都一起帶到前院來,說是張老太太有些不舒坦,讓兒孫都過來陪著。
子時初,劉黑子父子親自守在二院上房外,劉老婆子也在三院照看,張家一家老小則聚在老兩口房裡說事。
張大栓兩口子聽說張楊獲罪,張家要被抄,驚得說不出話來,沒暈死過去,全賴平常保養好,身子骨康健。
張老太太立即就要放聲大哭,被鄭氏一把摀住嘴,冷聲道:「娘,這不是哭的時候。這麼晚把娃們都叫來,可不是哭死哭活的。哭得再慘,也沒人來管咱們,咱們得自己想法子。」
張老太太被她嚴峻的神色嚇壞了,傻傻地點了點頭,鄭氏才放開了手。
張槐也對張大栓道:「爹,咱們家原先是啥樣的?不就是一種田的,吃了上頓愁下頓,也沒見過不下去。眼前這事,只要不是殺頭,甭管朝廷咋判,還不是跟往常一樣過!」
張大栓強忍住眼淚,低聲道:「是,爹曉得!」
這能一樣麼?
誰經歷了富貴後,還願意回到從前?
況且,誰知皇上生氣了,會不會下令將張家滿門抄斬?
第164章我張家——要崛起了!
鄭氏已經從先前的震驚中緩了過來,見兩個老的失魂落魄,小的不安地擠在矮榻上。
除了板栗和小蔥還算鎮定外,紅椒山芋香荽都是滿臉驚恐,如同待宰的羔羊,玉米則一臉懵懂——他還不明白抄家是咋回事哩!
她逐一掃視家人,然後起身走到屋子中央,輕笑道:「你們爹說的對,這沒啥大不了的。我就不說旁人,我就說書院的周爺爺,那不是幾次獲罪,又幾次官復原職,最後官兒越做越大!聽說皇上這回本是要提拔你二叔進京做官的,誰知倒霉,讓南雀國的人搶了軍糧,這才惹了禍。跟著,就有人落井下石,在皇上跟前說咱們家的壞話。」
張槐道:「不錯。皇上還是看重你二叔的。」
鄭氏道:「娘平常咋教你們的?俗話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誰也不能擔保一輩子不出事。既然當了官,就難免有這些事,用咱鄉下的話來說,就是『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
「那一年,咱們家不是還差點被一場大火燒光光了麼!結果咋樣?這些年咱們家越來越紅火。這些你們都是親身經歷過的,除了香荽和玉米不知道,可也聽哥哥姐姐說了好多回了。」
對著驚惶的兒女和公婆,鄭氏忽然堅定地說道:「所以,這一回的事我覺得也沒啥好怕的!我覺得這不是禍事,這是咱們張家的機會來了,咱們家要崛起了,就是要發達了!」
要發達了?
此言一出,不但張大栓兩口子和一眾兒女呆住,連張槐也納悶了,不知妻子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抄家是機會?
這可是聞所未聞的事!
鄭氏故作高深地來回轉了兩圈,藉以整理思路。
在一雙雙渴望的眼神中,她停在了板栗兄妹跟前。幽幽說道:「『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這話你們都學過,娘平日也從不嬌慣你們。不是娘吹:我張家的娃兒就是比其他人強,擱哪娘都放心。」
「那年老宅子失火,一般的大人面對那滿山的大火都要嚇死過去,可咱家的娃兒愣是連眉頭都沒皺一下,板栗和小蔥還幫著張羅安排事。紅椒也抱著弟弟。最後大夥兒連一根毫毛都沒少,都活著出來了。這個福氣,是一般人能有的?」
她憐愛地撫摸紅椒的臉。輕聲道:「那一年,板栗和小蔥才八週歲,紅椒才三週歲,山芋才一週歲。」
張槐明白了妻子的意思,立即接道:「就是。爹在外邊急得冒汗,誰知你們好好的出來了,害得爹和外公舅舅他們白著急一場。」
板栗從記憶深處翻出那可怕的場景,再思及葫蘆哥哥生死不明。小叔也被問罪,又想起跟混世魔王的數次衝突,還有洪霖當時的蔑視。不禁咬牙想道:「還有比這更壞的麼?抄家就抄家!小爺從火焰山上都能爬出來,還怕抄家?只要不死,總有一天小爺要站到高處去!」
小蔥也微瞇著狹長的眼睛——她連殺人都幹過了。怕啥抄家!
紅椒和山芋更是激動不已。
紅椒已經淡忘了當年的事,不記得自己面對大火是不是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山芋更是連影兒也不記得了。但因為大人和哥哥們常拿這事激勵他們,每說一次,就渲染誇大一分,因此倒越來越清晰了,彷彿當年自己真的一點也不害怕。
兩人不約而同地挺了挺小胸脯,滿臉自豪。
見香荽和玉米一臉懵懂,紅椒還安慰地握住香荽的手,再不像剛才那般驚惶。
香荽見哥哥姐姐們忽然振奮起來,對於大火燒山時,自己還在娘肚子裡深表遺憾;玉米則仰頭問小蔥當時的情形,恨不得也經歷一次才好。
鄭氏見這話起了效果,立即又道:「從那年的事後,娘就知道你們都是有大出息的。可是老天爺還要考較你們,不然的話,干坐在家裡也不得成材。就說前年,那混世魔王欺負人,咱們跟他打官司,最後他不是沒討到好!你哥哥倒長了不少學問。」
《果蔬青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