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節

月末,夜色沉沉,張家上房門口只掛著一盞燈籠,院子裡暗影重重,下人們已經忙完手頭的事,各自回房歇著去了,四週一片寂靜。
黑暗中。劉黑子父子和孫鐵帶著兩個人來到上房。
上房,張大栓兩口子、張槐兩口子以及秦楓雲影正等在那裡,秦淼緊緊地拽著娘的胳膊,神情甚為忐忑。
見他們來了,張槐忙站起來,低聲道:「走。去祠堂。」
眾人呼啦啦起身,都跟著他去了隔壁祠堂。
到了祠堂門口,單留劉黑子父子和老陳在外守著,其他人都進去了。
進入祠堂,孫鐵身後兩個人才對張大栓兩口子叫道:「爺爺。奶奶。」
原來,這兩個人是板栗和小蔥。
他們出去晃了一圈,然後殺了個回馬槍。要從張宅地下溶洞離開,這才是真正的離別時刻。
秦淼先是欣喜地叫了一聲:「師姐,板栗哥哥。」
忽然想起眼下不該跟他們說話,該跟爹娘多說些話才是--這可是真要走了,剛才還覺得夢一樣呢!
自打爹娘決定讓她跟板栗小蔥一起逃走後,今兒一整天,她都渾渾噩噩的,只有想到葫蘆哥哥。才覺得振奮。
葫蘆哥哥肯定沒死,她是一定要等葫蘆哥哥回來的!
可是,爹娘都說這個洪霖是個厲害角色。很難對付,不是混世魔王可以比的,為防萬一。讓她跟板栗小蔥出去躲幾年,就當外出遊歷好了。
她覺得爹說的對,那個洪霖要是請了聖旨來,可不是麻煩?
於是,為了葫蘆哥哥,她決定出去闖一闖,要是有機會,就跟師姐和板栗哥哥去北邊找葫蘆哥哥。
這個念頭讓她振奮不已,頓時精神就好多了,要不是捨不得爹娘和弟弟,還不知要怎樣高興呢。
見爹娘和雲影那要開哭的架勢,張槐沉聲道:「都不要多說,趕快下去。」
鄭氏也勸住他們幾個,一行人跟著張槐逶迤下去地底溶洞,這裡,早準備好了幾個大大的行囊--終究不能讓他們幾個只背個小包袱就上路,這可是要進入小青山深處,各類工具、藥物等一點都不能少,光鹽都有十來斤。
等張槐點燃地下的燈火,張老太太就抱著小蔥板栗哭了起來,雲影也流淚不住地囑咐秦淼。
這時候,連張槐和鄭氏也不用強撐著了,都流淚不止。
小蔥嗚咽道:「娘,我們就躲在這下面,晚幾天再走不好麼?」
張老太太聽了連聲道:「對,對。晚幾天走,旁人又不曉得這下面有地洞……」
她巴不得孫子孫女不走,想想就要被抄家,又不得不讓他們走,真是矛盾地抓心。
張槐忙道:「晚幾天,就怕來不及了。到時候,你們不在,那些人肯定要在四周搜查的,難保不被人搜到這裡。再說,走晚了,跑不了多遠,也容易被人抓回來。」
孫鐵也勸道:「大小姐,這時候可不能猶豫,走得越早越好。這地洞可有不少人知道。眼下是沒事,等張家獲罪的消息傳開了,誰知會不會有人喪了良心,跟官府告密?那時後悔可就晚了。」
這些道理大家都知道,不過是自欺罷了。
於是,不再奢望留下,雙方互相哭訴叮囑,說不完的話兒。
再不捨,也到了離開的時候。
秦楓牽著秦淼來到板栗跟前,鄭重地對他道:「板栗,幫我好好照顧淼淼!」
板栗一呆,跟著淚如泉湧:葫蘆哥走的時候,就是這麼囑托他的,為啥都要囑托他?
他一聲不吭地轉頭擦淚。
鄭氏頓時明白秦楓的心思,強笑道:「你們三個一起在外闖蕩,也有個伴。過一年半載後,悄悄地打聽,看你小叔是個啥樣情形,那時再定奪。說不定,過些日子葫蘆也有消息了。」
秦淼一震,驚喜地問道:「菊花嬸嬸,你也覺得葫蘆哥哥沒死?」
鄭氏點頭道:「我是這樣想的。下落不明其實是好消息,比見了屍首要好。你們要振作點。兒子,你就當出去遊玩,身邊還有兩個美女相伴,這可是想不到的雅事。」
她的詼諧逗笑了眾人,加上她認定葫蘆沒事,秦淼頓時覺得精神百倍--菊花嬸嬸跟她想的一樣,而不是像爹娘那樣,認為她魔怔了,這真是太好了。
孫鐵背起幾個包袱。率先走向溶洞深處--他要送板栗等人去山裡。
板栗再次撲倒在地,給長輩們磕了頭,然後起身就走,一邊還把小蔥和秦淼往前推,低聲道:「莫回頭!再耽誤,可就走不了了。」
望著四人消失在溶洞深處。張老太太站立不穩,鄭氏和雲影一邊一個扶著她,半勸半拖的,將她拉上地面。
張大栓和張槐則繼續跟著他們,一直將他們送到地洞深處的隱秘出口。這已經是好幾個山頭之外了,也是張家留的保命後路,等閒人是不知道的。
出了溶洞。山中吹來和風,含著春日特有的清甜和青草樹葉氣息,雖然與桃花谷差不多,板栗他們卻覺得到了另一個世界。
他望著張大栓和張槐,只點點頭,再沒有說什麼保重之類的話--多說也無益,徒增傷感--轉身一手一個,扯著小蔥和秦淼。決然跟著孫鐵往山中走去。
這一去,是海闊天空,如雄鷹展翅。帶著張家崛起?還是天涯海角,如亡命之徒,隨著往事沉淪?
他心中忽然有些茫然。
一路上。幾人都沉默不言,在黑暗中摸索前進。
這附近的山林還在他們熟悉的範疇之內,一定要趕在天亮前,走出這片地域,否則,遇見了張家或鄭家的雇工,那行蹤可就洩露了。
除了秦淼要弱一些外,板栗和小蔥是慣走山路的,又都做了萬全的裝扮,故而沒遇見什麼事。
走一陣,歇一陣,天亮的時候,他們終於爬上一個陌生的山頭,將張家和張家的山林都遠遠地拋在了身後。
正是天光朦朦亮的時候,林子裡各種鳥兒歡快鳴叫,此起彼伏,長短不一,在這只屬於它們的世界裡自由自在地歡唱。
板栗四下一打量,對這裡完全沒有印象。
《果蔬青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