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節

  他背對著我,佝僂著身子,我踢他一腳,他朝前走一步,我踹他一腳,他再朝前走一步,同時誇張地慘叫著。
  叢真從後面把我抱住,拽開了。
  吳珉回過身來,對著我大喊大叫:「我不怕你!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你背得下來嗎?」
  我徹底絕望了:「滾刀肉,真正的滾刀肉……」
  孟小帥走到我身旁,小聲說:「我想了,他不是真瘋,也不是假瘋,他是半真半假。一個人到了這個地步,基本廢了。」
  我不再搭理吳珉,繼續跟大家一起挖坑。
  我們把四眼埋了之後,我說:「四眼,對不起,我們不能把你和你的主人埋到一起,我們找不到他了,如果你有靈,你自己去找吧,我相信你記著他的味道。」
  孟小帥的眼淚又掉下來。
  接著,我們埋了那些複製的大山。
  章回說:「給他立個碑?」
  我說:「沒東西啊。」
  章回就不說話了。
  我想了想,利用那9把工兵鏟,在墳上插出了一個「義」字——4把一撇,4把一捺,剩下那把正好是個點。
  大家在墳前低頭站立,默哀。
  接著,我說:「走了,回家。」
  這次我開孟小帥的悍馬走在前頭。季風坐在我旁邊,孟小帥和吳珉坐在後座上,吳珉睡著了。
  孟小帥說:「周老大,我們要走多遠?」
  我說:「從地圖上看,我們從湖邊直接插向西北,到達太陽墓至少250公里。」
  孟小帥說:「我們走了一下午,才走出七八公里……」
  我說:「我也很奇怪,上次我帶著季風和令狐山,從湖邊出發,為什麼那麼快就到了太陽墓……」
  季風說:「我聽一個類人說過,其實我們一直在幾十公里的範圍內轉來轉去。」
  我一驚。
  羅布泊究竟有多大?此地鳥不拉屎,沒人精確測量過。
  通常說的20萬平方公里,只是指古湖面積。如今,這裡變成了鹽殼之地,鹽殼之地有多大?
  通過畫面,用視覺感受的話,也許才能看出我們的奔走是沒有意義的——
  一個人站在荒漠上,把他縮小成米粒那麼大,四周依然是無邊無際的鹽殼。
  一座大樓矗立在荒漠上,把它縮小成米粒那麼大,四周依然是無邊無際的鹽殼。
  一個城市坐落在荒漠上,把它縮小成一堆米粒那麼大,四周依然是無邊無際的鹽殼……
  沉默了一會兒,我說:「我們去的那個太陽墓,可能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太陽墓。」
  孟小帥說:「我們的方向沒錯吧?」
  我說:「從地圖上看,它就在那個湖的西北方。」
  孟小帥透過車窗朝外看了看,說:「嗯,我們現在的方向應該是西北。」
  我說:「那也不一定。」
  孟小帥說:「看太陽啊。」
  我說:「令狐山說過,這裡的天空有時候是轉動的。」
  孟小帥說:「天空……會轉動?」
  我說:「很可能,那個湖也是移動的。」
  孟小帥說:「我起雞皮疙瘩了……」
  我說:「換個角度想想就不怕了——如果你轉向了,把東當成了西,那麼北斗星就跑到南方去了,天空就被轉動了;如果你走錯路了,以為回到了家,卻找不到家,你就會以為它被移動了……」
  天亮之後,我們繼續在鹽殼地上顛顛晃晃地行駛。
  終於聽見「彭」一聲巨響,悍馬被震得跳了一下。
  我說:「爆胎了。」
  我把車停下來,下車查看,四個輪子都沒事。
  回頭看去,叢真開的那輛越野車停在50米之外,車身微微傾斜著。
  竟然是他的車爆胎了。
  孟小帥說:「真不給力!」
  我卻對那只爆炸的輪子有一種感恩之心,就像對四眼的感覺一樣——它一路忍受著鋒利鹽殼的刺痛,一直把我們送出了黑夜……
  我和孟小帥走過去,幫助叢真換上備胎,把那只癟輪子丟在了鹽殼地上。
  然後,我們繼續行駛。
  走著走著,前面的地勢突然高起來,那是個巨大的土台,土台下扔著我們很多車輛——那是我、季風和類人令狐山丟下的一輛越野車,還有孟小帥、吳珉、章回、白欣欣、郭美、複製人周德東丟下的一輛越野車、兩輛卡車。
《羅布泊之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