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有個村民問:「周先生,用黑狗血能破邪嗎?」
  師父急忙道:「絕對不行,這棵樹就是吸收血水和穢物才變成妖樹,它最喜歡的就是鮮血,黑狗血不但破不了它,還會讓它妖力倍增!」
  眾人七嘴八舌問:「那可怎麼辦?」
  師父拿著桃木劍走到大樟樹前比劃了起下,再一劍砍下……還是沒有半點損傷。師父揮了揮手:「大家都後退,等我破了妖法再來砍樹。」
  村民們急忙後退,師父還是揮手叫他們後退,直到他們退出幾十米外才停下來。我以為師父要施展什麼驚天動地的大法術,師父卻把大樟樹上的符全部取了下來,用他鹵雞爪似的手扯著我來到桌子,神神秘秘地說:「來,你把這些符全部重新畫一遍。」
  我以為我聽錯了,愕然瞪著師父,師父臉上露出些赫然之色,在我耳邊低聲道:「不是這些符沒用,而是我的靈力散掉了,符法沒有威力,現在你要溝通你身體裡面那位,借用它的靈力畫符……」
  我更加錯愕,急忙道:「我沒辦法溝通它啊,而且我從來沒有正式畫過符,連止血符都還沒有試過,哪裡能畫這些高難度的符?」
  師父臉一板:「難道你要看著師父出醜?看著全村人等死不管?如果天黑之前不滅了它,所有人都要死!現在希望就在你的身上,想辦法溝通妖狐,然後集中全部精神開始畫,每道符的結煞秘語和手訣我會教給你,這也是活學活用,現炒現賣,實踐出真知……」
  我哭笑不得,還現炒現賣呢,現在就是把我炒得外焦裡嫩也不能一步登天畫出高級的符法來吧?他這簡直就是趕鴨子上架。
  師父見我不知所措的樣子,又說:「你大膽地畫,就像臨摹字帖一樣,你書法得過一等獎,照著葫蘆畫瓢沒什麼困難的。符文的樣子差一點兒沒關係,『符無正形,以氣為靈』,只要你能借到它的靈氣,結煞時有足夠靈氣和精神力,符就有威力。」
  有幾百人在圍觀和等待,我想逃也不行啊,只能苦著臉說:「可是我根本不能與它溝通啊!」
  「你靜下心來,集中所有精神和意念,想著它的樣子,念著它的名字,自己感覺良好的時候就可以開始畫了。」
  聽起來倒是挺容易的,但是我真的很「痛恨」師父這種臨陣換將,趕鴨子上架的做法,所以沒好氣地說:「我沒見過它的樣子,也不知道它的名字!」
  「啊……」師父頓時傻了眼,但很快就露出了老神棍應有的奸笑,「這是一場大功德啊,誅殺千年老樹妖,拯救全村四百餘口,平常行善十年也積不了這麼多功德。嗯,嗯,你一定會有辦法的,從你回來那一天起,我就覺得你是化解大災的契機。」
  我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如果我能做到,根本不需要他威逼利誘,我自己和親人都處於危險之中,哪能不盡力?
  我閉上了眼睛,開始集中精神想著封印在身體裡面的妖狐,但我的心情很難平靜下來,師父的期望,母親和其他親人的安危,妖樹的恐怖實力,從來沒有畫過的高難度符法,還有數以百計的人在盯著我……我鴨梨山大啊!
  我對妖狐的容貌確確實實沒有印象,也不知道它叫什麼名字,喜歡什麼討厭什麼,從來沒有與它進行過感情上的交流。事實上我對它一直是懷著恐懼之心的,直到師父說它不會害我之後,我才放下心來,所以到現在為止我對它都沒有好感,它對我來說是陌生和遙遠的。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沒有感應到妖狐的存在,反而越來越緊張。精神越緊張就越無法集中,各種各樣的念頭在腦海中閃過,心跳和呼吸越來越快。這時是上午八點多,陰霾遮天,天氣並不熱,我額頭上卻開始出現汗水。

第25章 溝通妖狐
  我緊張得要死,師父卻在我耳邊不緊不慢地講起了故事:「狐狸精是一種最特別的妖,是最有人性的妖。根據史書記載,大禹三十歲還沒有結婚,路過塗山縣,遇到一個九尾狐變化成的女子,一見鍾情,又有當地歌謠預言他的到來會與九尾狐結婚,於是他就娶了九尾狐,『綏綏白狐,九尾厖厖。我家嘉夷,來賓為王。成家成室,我造彼昌……』大禹與九尾狐生下了啟,是為夏朝第二個皇帝。如果用現代的科學來說,現在有很多人體內都有九尾狐的基因。」
  這個傳說我沒有聽說過,實著有些震驚,假如是真的,大禹的後代繁衍了近四千年,現在全國有數以千萬計的人身上有狐仙之血了。
  師父又說:「九尾狐本是王母娘娘駕前的瑞獸,上古時期就有很多先民崇拜;先秦兩漢時期與龍、麒麟、鳳凰一起並列為四大祥瑞之一,白狐和九尾狐在世間出現都會被人為是太平吉祥的徵兆;到了唐朝時還盛行供奉狐仙,『無狐媚,不成村』,也就是說每個村子都有供奉狐仙。到了宋朝之後狐狸精才被妖魔化,成了媚惑男人的代名詞,之後明、清兩朝進一步醜化,狐狸精成了紅顏禍水,禍國殃民,比如《封神演義》中的妲己。但也有正面的形象,比如《聊齋誌異》中的狐狸精大多數美麗善良,重情重義,比世俗之人更可愛……」
  原來妖狐與人類有如此深厚的淵源,也未必都是淫邪的,我對妖狐的排斥感大幅降低。回憶在北坑村遇到妖狐的經過,它偷了我的蘋果,卻還給我一個雞蛋,還趕走了邪惡的吊死鬼。它雖然勾引我,卻是好奇的成分居多,把陳星弄到我的床上則有些惡作劇,這個可以從它與陸成山的對話中得到證明,它只是「貪玩搗亂」而己。再說它附體到我身上,只是為了活命,換成是人也會這麼種,實在算不上是大奸大惡,比起大樟樹和勝玉婆身上的妖物,它只能算是個不太懂事又頑皮的孩子。
  師父還在講:「人之初,性本善,許多妖物初成人形,善惡不分,只憑本心行事,導之向善則善,導之向惡則惡,所以不能把所有妖物都當成了邪魔。修煉開竅有靈之物,行善即為神為仙,行惡即為妖為怪,不能一棍子打死。」
  我的心漸漸平靜下來,心裡想著的都是妖狐,也不知道它現在怎麼樣了,如果有可能,我情願放它走。其實我對它也不是沒有印象的,它的體香我永生難忘,它那凝脂般嫩滑的肌膚印象也無比深刻,它妙曼的身軀我也能想像得出來……
  「呵呵……」
  我恍惚中似乎聽到了笑聲,就像那天在破學校第一晚聽到它的笑聲一樣,似有似無,難以捉摸。我突然產生了莫名的信心,它已經知道了我的想念,它一定會幫助我的,我也一定會善待它的!
  我猛地站了起來,保持著那種微妙的感應,拿起筆醮滿特製的硃砂水,開始照著樣子畫符。正如師父所說的,對於經常臨摹字帖的我來說,照著樣子畫符難度不大,而寫字時凝神聚氣的狀態與畫符的要求是一樣的。當然,最重要的是結煞,一張符的最終威力大小,還是取決於結煞,說得通俗一點結煞就是給符菉注入靈氣。
  不同類型的符法,結煞時是不一樣的,需要掐特定的指訣,存想指定的神人(師父沒叫我存想神人,只想著妖狐借力量給我),念誦特定的秘語,如果沒有經過這一步,符菉是沒有效果的,或者效果極其微弱。
  我每畫完一張,他就在旁邊教我怎麼結煞,然後他還要在符紙上蓋一個印章,也是為了增加符菉的威力。
  當時我只知道一切照做,沒敢多想,結煞時也沒有感覺怎麼吃力。事後我都有些吃驚,因為有的手訣非常複雜,彎過來繞過去,我看一遍就正確無誤地做出來了;有的秘語多達八句,我也是聽一遍就正確地念出來了,要是在往日我是絕對做不到的。
  我有一點興奮和驚喜的感覺,似乎我早就想學這些了,直到現在才有機會——也有可能這是妖狐的心情,這種感覺不是很明顯,所以我也無法確定。
  不知不覺十三張符就畫好了,我感覺如釋重負,像是卸下百斤重擔,但也沒怎麼覺得累。
  這一次師父沒有搶著去貼,他想要讓村民們都看到是我畫的符,是我貼上去鎮住大樟樹,建立起我的威信,功勞也全是我的。
  由於前一次貼符時沒有任何動靜,所以我也沒怎麼在意,拿起一張九鳳破穢符抹了一點漿糊就往樹上拍。不料我的手接觸到大樹的一瞬間,一股霸道之極的靈力衝進我的身體,我感覺眼前金星閃爍,天旋地轉,身體向後倒飛出去,著地後又是幾個翻滾。胸口有一股極痛極悶的感覺,氣息往上湧,喉嚨發癢,我忍不住噴出一口血來。
  眾人發出一片驚叫聲,我媽、奶奶、叔叔等人跑了過來,急忙扶住我,問我怎麼了。師父也急忙過來,按住了我的脈門,臉上滿是關切和懊悔。
  其實那一口血噴出來之後,我就感覺舒服多了,受傷應該不是太重,但是我剛與妖狐建立起來的一點點微妙感應消失了。我有些惶恐不安,不知道它受了多重的傷,會不會就這樣消失了。
  我推開眾人的手站了起來:「我沒事,真的沒事。」
  師父緊張地問:「你有什麼感覺?」
  「好像有一個巨人打了我一拳……」在靈力衝進我體內時,我有過一閃即逝的幻覺,一個高大之極的巨人出拳打向我。
  師父的臉色很難看:「之前我畫的符沒有威力,所以它任我們貼,你現在畫的符會威脅到它,所以它開始反抗了。」
  我精神一振:「那麼只要把符都貼上去,它就會被鎮壓住了?」
  師父有些遲疑:「應該能鎮住,但問題是沒辦法貼上去……」
  我受了一記重擊之後沒有生命危險,可能是妖狐保護我,現在妖狐受的傷還不知道有多重,我不能再輕易去碰。除了我,其他人更加不堪一擊,怕是上去一個死一個。
  「師父,能不能解開我身上的封印?」事到如今,我也只能霍出去了。
  師父面露為難之色,搖了搖頭:「我只有封印的方法,沒有解開的方法,除非它自己突破了禁制醒來,或者是你的修為足夠高之後放它出來。」
  我媽和奶奶莫名其妙,不知道我們在說什麼,我也沒向她們解釋,掃視了一眼,村民們都在遠處膽戰心驚的模樣,他們不敢去貼符的,我也不能叫他們去送死。
  我的眼光停在了供桌上,上面有師父的法器,其中有一張柳弓和一支小箭。我靈機一動,大樟樹只能對接觸到樹身的人造成傷害,如果把符粘在箭桿上射入樹身,它就傷害不到我。
  「師父,把符粘在箭桿上射到樹上有用嗎?」
  師父搖頭:「有用,但是沒有鎮住它的妖氣之前,連斧頭都砍不動,小箭怎能射得進去?」
《狐狸精急急如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