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我見時機到了,大喊一聲:「上!」我們拿出了預先準備的木棍,打開觸電的這幾個人,剪斷了電線。從他們懷裡一摸,摸出來的不是槍,而是幾把砍刀。金鎖沮喪地把這些生鐵片子扔在了地上:「這不搞笑……」話還沒說完。「啪」的一聲,一顆子彈擦著他的耳邊飛了過去。此時麻克見自己的人都觸電倒在了地上,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惱羞成怒,掏出了槍。
  我們都趕緊找地方隱蔽。金鎖說道:「奶奶的,白挨上了這一腳,到頭來也沒能弄到槍!」三光閉著眼不說話,而是伸出手指頭數著數:「一、二、三……」槍聲不斷,哪怕我們露一點兒頭,伴隨而來的肯定是一顆子彈。
  猛然間,三光忽然一睜眼,喝道:「就是現在,這小子沒子彈啦!」我們躍出掩護的地方,一個個像是紅了眼睛的惡狼,有的提著凳子、有的提著砍刀,還有的赤手空拳朝麻克衝了上去。
  麻克正手忙腳亂地換子彈,見到我們衝了出來,匆忙之間彈夾掉落在了地上,他憤恨地一甩手,朝遠處跑了。「好了,都別追了。」三光撿起地上的彈夾說,「瞧見沒,改裝過的仿黑星,這種槍就是山寨的,後座力大,容易炸膛,彈容量……」他晃了晃彈夾,「超不過八發,而且換彈夾麻煩。我們趁機衝過來的時候,這小子一慌,不跑還等什麼?」還真有一個不跑的,就是那個老闆娘,見到我們,渾身如篩糠,哆哆嗦嗦地不知道該幹什麼,生怕我們對她不利似的。我和金鎖變為了普通話,既然戲演完了,也沒必要說拗口的山西話了。我對老闆娘說道:「麻克的一舉一動都被我們看到了眼裡,他是在逃嫌疑犯,你多次隱瞞他的行蹤和罪行,知情不報,已經構成了包庇罪。不想給自己找麻煩的話,就去自首吧!」金鎖說道:「唉呀媽呀,這幾天倒口倒得難受死我了。」
  轉身也對老闆娘說,「你年紀也不大,好好認罪將來嫁個好人家,何苦跟著一個通緝犯呢?你好好想想吧。」我們也不避嫌,當著她的面搬出了適才找出的敦煌佛經。老闆娘略微遲疑,然後將車鑰匙塞給了我們:「東西太多,你們開車走吧。」我們笑了,說道:「謝謝。」這輛車是一輛超大型的商務車,算上所有的行李和佛經,12個人擠一擠勉強也能坐下。三光將車鑰匙一轉,車子「嗡嗡」發動。老闆娘上來問了一句:「你們究竟是什麼人?」「中國人哪,國寶是咱們中國的!」三光笑著應道,踩上離合掛檔,松離合踩油門,絕塵離去了。看著後視鏡裡還怔怔站在原地的老闆娘,剛子唏噓感慨:「這個老闆娘挺有意思的。」我說道:「麻克狂傲,對老闆娘也不好,剛才主動給咱們車鑰匙,希望她能真心悔悟吧。」說完話,我盯著黑暗中潛行的道路,心道:青海西寧距離河北秦皇島還很遠,希望這一路上不會再有什麼麻煩吧。
  一連幾日,行駛在高速上邊,倒也相安無事。這一天,我們來到了陝西西安。本來我們可以不過西安這一地,但是西安這幾日正在舉行中國太極拳流派學術研討會,據說當前國際國內各大流派掌門人、高手全都聚集此間。這樣的機會是千載難逢的。韓光一再堅持要來這裡看看。此時我才知道,除了精通少數民族語言之外,韓光還是一位太極拳的愛好者。
  我們不可能帶著國寶四處溜躂,為了保險起見,我們想辦法作了一個物品寄存,然後就去街頭一覽古都遺風了。
  西安市,古稱「長安」、「京兆」,是舉世聞名的世界四大古都之一,是中國歷史上建都朝代最多、影響力最大的都城,是中華文明的發祥地。有著「天然歷史博物館」的美譽。2011年,西安成功舉辦「世界園藝博覽會」,無疑,更加增添了這座古城的文化濃厚之感。
  漫步在西安街頭,似乎一舉一動都回到了令人心馳的古代盛世,自西周始,歷經秦、西漢、新、東漢、西晉、前趙、前秦、後秦、西魏、北周、隋、唐等13個王朝,在這裡建都達1200餘年之久。時過境遷,但仍可感受那氣吞天下的磅礡氣勢。尤其是最近舉行的這次太極拳研討會,更是將古文化推向了一個高潮。一大早,經常能看到公園中一群老爺子老太太穿著練功服打著太極拳,舉手投足間舒緩輕盈,盡展大家風範。
  韓光自然也加入了其中,時不時和前輩高人探討一下練功心得。我也被這種氣氛所感染,感慨說道:「太極拳是世界上流傳最廣的拳法之一,以柔克剛,四兩撥千斤,又能強身健體。不過像韓哥這種,年紀輕輕就沉迷於太極拳的人真的不多。也許中國的文化就得靠這樣的人去傳承吧。」崔力升看了一會兒說道:「我就不明白了,太極拳這麼慢,怎麼可能以柔克剛呢?」他的話音很響亮,正巧被旁邊一個老爺子聽到了。這個老爺子梳著背頭,一縷白髯飄蕩在胸前,看樣子像是一個超脫俗世的高人。老爺子走過來對崔力升說道:「小伙子,你陪我練練推手吧。」推手是太極拳裡經常用以演練的心法之一,在電視上常見到。老爺子此時找上了崔力升,用意再明顯不過了。他是要給崔力升一點顏色看看。崔力升也不含糊,一舉手:「老爺子,傷著您我可不負責喲!」
第十五章 道貌岸然的宗師
  崔力升口沒遮攔,再加上年輕氣盛,敗在了太極高手傅老的手下。傅老悉心講解了太極拳的精髓,讓我們大開眼界。太極拳高手對決,但常德昌忌恨數年前敗於傅老的那一仗,居然暗算。武當義哥也是他的人,我們和傅老死裡逃生。當前的要務一要保護傅老的人身安全,二要順利運送國寶出城。於是我們使出了一招——聲東擊西。
  1
  老爺子頷首微笑,緩緩抬起了兩隻手。兩個人四隻手搭在了一起,推起手來。崔力升的功夫自沒的說,搏擊術不敢說是一流高手,最起碼對付三四個棒小伙不成問題,更何況對方已是一個年逾古稀的老人家呢?於推手來說,在影視劇中常見,兩位太極高手在此過程中揣摩對方功力,然後出其不意,借力打力將對手掀翻在地。可是實戰中,我們倒是第一次見。
  崔力升雖然性情魯莽,可是他明白,老爺子這時找上了他就是想試一試他的功夫。他紮好馬步,落地生根,兩隻手徐徐推進,又慢慢收回。老爺子則面帶笑容,站姿甚為隨便,似乎不做準備。
  韓光扶了一下眼鏡,清清嗓子,站在我們身邊小聲自言自語道:「崔力升怕是不行了……」我們幾個都很納罕,這只不過是開始,怎麼就看出來不行了呢?
  正在此間,崔力升似乎找到了對方的破綻,雙手向前推的時候趁機發力。這一招崔力升盡量收著勁,考慮到對方年紀大了,他不敢一出手就讓對方受傷。換做平常人,就算不跌出去,最起碼腳下也要晃一晃,稍不留神,就會一個趔趄跪倒在地。可是這一下,老爺子竟然紋絲未動。崔力升臉上稍稍露出了驚疑的表情。我們也都驚呆了,對方不過是一個形若枯柴的小老頭兒,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化去崔力升的勁力呢?
  還沒等我們從驚訝中緩過神來,老爺子厲喝一聲:「去!」一抬手,崔力升登時像柳絮一樣飛了出去,「蹬蹬蹬蹬」連退好幾步,失去重心跌倒在地。我們立刻傻眼了,憑良心說,我們這一行人中除了三光之外,沒有任何一個人的功夫及得上崔力升。可此時,不過推手而已,崔力升竟然像是一張紙一樣飛了出去。我們全都對老爺子佩服得五體投地。
  崔力升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不服氣地說道:「不行,老爺子,我剛才沒有站穩,再來!」他走上前去,又要和老爺子推手。老爺子也不說話,只是笑了笑,然後繼續和崔力升推手。剛才精彩的一幕吸引了很多路人過來圍觀。見這麼多人在旁邊看著,崔力升也提起了精神,不敢再大意。他剛才是馬步站立,所以被推的時候是往後摔了出去。這次他改變了戰術,兩隻腳一前一後,這樣就不會往後失去重心了。
  兩個人推了七八回合,崔力升窺準破綻,雙手趁勢一推。老爺子身子弓起,往懷裡一縮。崔力升頓時只覺自己的力道如泥牛入海,沒有絲毫的感覺。老爺子反轉雙手,喝聲:「走!」崔力升這次倒沒有飛出去,而是身體不聽使喚地左搖右晃起來,最後終究沒站穩,原地側倒在了地上。
  周圍的人都哄笑起來。崔力升連遭敗仗,自知遇到了高手。他拍拍屁股站起來,一拱手,對著老爺子說:「老師傅,是我年輕失語,受教了!」老爺子拍拍他的肩膀,捋著長髯語重心長地說:「小伙子,你的功夫不錯,可就是太急於求成了。像你這樣的功夫,對陣太極是最容易吃虧的!」我們也都上前,詢問老爺子尊姓大名。老爺子說道:「我叫傅嚴桐。」韓光率先反應過來:「啊,您就是太極拳高手傅老啊!」原來,傅嚴桐的名字在中國乃至國際太極拳界都有一定的聲望,是武術界的泰山北斗。接著我問韓光:「韓哥,你的太極拳也已是純熟,為什麼還會被褚帥那夥人佔了便宜呢?」韓光耐心解釋道:「我練的太極只是公園裡的那種,只有強身健體的功效,絕非臨陣對敵。傅老可不一樣,這才是真正的高手中的高手。」
  他轉而向傅老說道,「傅老,不如您向大家解釋一下吧!」傅老說道:「太極拳一開始不論陳氏、楊氏,還是其他的流派,都是以搏擊見長的,與八卦掌、形意拳並稱三大內家拳。拿楊式太極拳來說,開山祖師楊露禪將太極拳發揚光大,他那時在王府教拳,曾經與八卦門的開山祖師董海川有過交手。兩人最後打平,轟動京師。所以那個時候,很多達官貴胄都找上了楊露禪,請他傳授武功。但是有兩點,一是練武苦,這些八旗子弟吃不了這份苦;二是出於自家功夫不外露的原則。所以楊露禪當時傳授的不過是以強身健體為主的改良過的太極拳。」他放目望這周圍練武的人們,「你像現在這些公園練太極的人,他們練的不過以太極為模板的健身操。真正的太極武學基本上都快失傳了。」說完,他笑道,「其實我現在也不過學到先人的十分之二三而已。真正的高手可以做到『一羽不能加,蠅蟲不能落』。」「什麼意思呢?」「意思就是,羽毛要落下來的時候,我們可以憑化勁讓它沒辦法落下來,永遠飄在空中;蠅蟲之類的落在了你的手上,它如果想要飛起來,腿必須靠腿蹬有一個助力。我們去感受這份蹬力,然後化去這股力,讓它沒辦法飛起來。」「這麼厲害啊!」我們紛紛感歎,一致要求傅老再給我們表演一段,讓我們開開眼界。
  傅老拗不過我們,只好揮揮手:「我的境界到不了前人那麼厲害,但是可以讓你們看看太極到底是什麼樣的,大家權當互相學習吧。」他給崔力升指點道,「剛才你的馬步很穩,但是人的一個整體就像是一個完整的機器。我只要揣摩出你的力道結構,就可以將你推倒。這就是太極拳借力打力的原理。」說完,傅老紮了一個馬步,笑道,「來吧,你們可以推我試試,一起上也沒關係。」我們互相看了看:老爺子這是開什麼玩笑,別說我們一起上了,就這麼一個乾枯的小老頭兒,三五個人只怕他也吃不消啊!所以我們都沒有動,只有崔力升上前輕輕推了一下試了試。
  傅老不動如山,呵呵笑道:「沒關係,力氣大些!」崔力升大概是剛才受到了羞辱,想在這時找回來。他挽起袖子,一隻手按住傅老的肩膀,一隻手抵在他的胸口,「呃啊」一聲使勁一發力。這力道,就是上百斤的石頭也會被他輕易推開,可是傅老猶如腳下生根,竟然動都不動!崔力升急了,招呼我們:「來,一起上!」傅老也怕我們心中有顧慮,朗聲笑道:「哈哈哈哈……沒關係,來來來,一起上!」除了洪詩詩和曹賢,我們全都上前,排成兩列,後面的一個人推著前面的人的後背。我和崔力升站在最前面,卯足了力氣開始推傅老。說來也奇怪,十個大小伙子,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感覺就像是推在了一堵牆上,所有的力氣竟然都是白費!到最後我們已經不奢望推動傅老了,哪怕只是讓他稍微動上一動,對我們來說就已經是莫大的成功了。可是到最後我們也沒能做到。
  我們全都筋疲力盡,幾分鐘後,大家灰頭土臉地放棄了。這下所有人都對傅老佩服得五體投地了。傅老卻神色憂慮地說道:「這只是皮毛啊,皮毛啊……」他的語氣中表現出了無盡的哀傷。隨後他又說道:「當初的太極拳,可以說是最上乘的武功。日本極真流空手道的創始人大山倍達你們知道嗎?他是當時世界上最有名的格鬥家,戰績二百多勝,曾經與五十多頭公牛搏鬥,用手刀生劈下來四隻牛角。一時間名聲大噪。最後,在香港他被一個六十多歲的太極拳高手擊敗。後來這個大山倍達在回憶錄中提到這次比武的時候說,他與這名太極高手對壘的時候,一拳打上去感覺就像是打在了水中,一點著力的感覺都沒有。每個高手對決,即使是閉著眼睛也能感受到對方氣場的存在。可是那個時候,如果他閉上眼睛,完全不知道對手在哪裡。可見,太極拳不只是練身,更重要的是練心啊!」「為什麼現在的太極拳沒落了呢?」「過去的前輩高手每天的時間充裕,動輒練十幾個小時,後人練八個小時、四個小時……到現在人們都為生計奔波,一天能練上兩個小時都已經是難能可貴的了。」傅老的話剛說完,就見遠處一群練太極拳的人散了。
  傅老搖頭感歎,「唉,這些人每天來這裡也就是半個小時。」他回過頭來問,「你們的身手都不錯,不像是本地人啊。」剛才不過是簡單試了一下力道,傅老居然看出了我們是身懷功夫的人,這一點更令我們欽佩了。
  我們說道:「我們是遊客,正趕上這次太極高手雲集西安,所以想開開眼界,拜訪一下太極高人。」傅老捋髯大笑:「哈哈哈哈……這好辦,明天上午,大會在瑞錦酒店舉行,早上咱們在這裡會合,我帶你們過去。」「那就謝謝傅老了。」太極拳高手雲集,這是一次難得的盛會。西安市早就將勢頭造足了,尤其這次不僅國內,連國際上的一些高手也都慕名而來。街頭上到處都是宣傳條幅,韓光望著迎風招展的旗幟和條幅,頻頻點頭:「只有這樣,中國的文化才能傳承下去……」本來我是不同意在西安作停留的。當務之急應該是先將敦煌佛經運回秦皇島,交給政府,隨後愛怎麼玩就怎麼玩。要知道,現如今「戰國七雄」的局面讓我時時感到巨大的壓力。無奈,韓光一路上對我們照顧有加,就像是一個老大哥。他又是薛總的大將,我們不好拂了他的意。但是來到西安後,我卻對太極文化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也許是性格使然吧,參加明日的聚會,我反倒是欣然應允。因為我也想一睹太極大家的風采。
  2
  第二天,艷陽高照,並沒有讓人感受到初冬的寒冷。我們早上6點按照約定來到了公園,傅老早已經在那裡等我們了,隨後我們驅車前往酒店。來到了酒店的國際會議廳,這裡的工作人員正在忙碌著佈置會場。傅老熱情地給我們介紹此次活動的幾個相關負責人。八點整,賓客紛紛入場。這些人或西裝革履,或著裝平庸,或身著練功服,或身穿唐裝。傅老對我們說道:「不要小瞧這些人,外表雖不起眼,但每一個都是各派太極的高手。」
  我們找了幾個後排的座位坐下。會議開始了,先是由主持人詳細講述了一下此次活動的贊助方,然後又講起了太極的起源。接著,由各門派掌門人、傳人上前介紹自己門派的誕生及傳承,並且還有弟子上前示範。這些人舉手投足雖然舒緩,但是一旦應敵,兔起鶻落,殺機四伏。陳氏、楊氏、吳氏、武氏、三豐……各個流派精彩紛呈,好戲不斷,看得我們真是眼界大開!
  會議結束後,我們幾個意猶未盡,洪詩詩催促金鎖:「回去之後你也要靜下心來練太極拳。」金鎖模仿著太極拳中的「白鶴亮翅」比畫了兩下:「那還用說,回去之後我也要成為一個太極拳高手!」這時候,一個道長模樣的老者來到我們身邊,先是向傅老行了一個道家的禮儀說:「傅老師父,貧道有禮了!」傅老連連拱手:「哦,原來是常道長,幸會幸會!」常道長四十多歲,道袍飄逸,一副仙風道骨的樣子,他看著我們對傅老說:「這幾位是您的高徒?」傅老笑呵呵地擺擺手:「我哪裡有這樣的福分哪!這幾個孩子都是太極拳的愛好者,我只是帶他們來看看。」「哦,傅老,剛才張師傅在台上所說的其中一些招式我不太明白。今天中午我訂了一桌餐,咱們邊吃邊聊,敘敘舊如何?」「好啊!自上次一別都有五年了吧,是應該聚聚。只是這些孩子……」傅老看著我們。
  常道長大方地說:「就叫他們一起去吧,難得有同道中人。」常道長所定的地點是一家古香古色的中式餐廳,清一色的明清家居風格,檀香裊裊,鳥鳴鶯啼,古風濃厚,再加之與兩位太極大家在一起,這樣的感覺是十足的美妙。上菜之前,服務員先端上來了茶水,骨質瓷的茶碗上了上等的彩釉,連茶具都給人非同凡響的感覺。常道長提起茶壺為我們一一斟茶,而後問傅老:「傅老師父,今日各大門派齊聚西安,每個人雖然都講解了一些門派中的招式步法,可是還有所隱瞞。」傅老喝了一口茶水,似乎不留神茶葉也跟進了嘴裡。換做一般人就會將茶葉吐出來,可是傅老卻咀嚼起來,他嚼著茶葉說道:「每一個人都想保住自己門派的絕招,這無可厚非。你們三豐派不也沒有全亮出來嗎?」「呵呵呵呵,哎呀,所言極是呀。這樣吧,吃完了飯,我專程向您討教幾招。」
  「討教談不上,只是切磋學習吧!」我們暗暗高興,兩派高手太極對壘,這樣的機會可不是誰都能見到的。因為常道長是出家人,所以菜品都是清一色的素菜,雖然無酒無肉,卻也津津有味,唇齒留香。吃罷了飯,我們步行來到了公園。這裡相對僻靜,而且正值午後,公園裡基本上沒什麼行人。常道長說道:「此地如何,不如我們就在這裡吧!」傅老一抬手:「來吧!」常道長將手搭在了傅老的手上,兩個人推起手來。金鎖有點兒失望,小聲嘀咕:「什麼呀,我還以為刀光劍影。原來只是推手呀!」韓光卻在一旁看得聚精會神,他說道:「我聽我師父說過,太極拳真正的高手就是以推手分出勝負的,畢竟兩位都是有身份的人,不可能因為比武傷了和氣。真要是拚個魚死網破的話,他們也只會閉門切磋,不讓外人知道勝負,免得影響對方在武林中的名氣。
  這就是我們常說的大家風範!」「哦——」我們點點頭,明白了時下武林的規矩。兩個人推手推了三五分鐘,誰都沒有讓對方動上分毫。我問韓光:「韓哥,你說誰會贏?」韓光目不轉睛,沉吟說道:「傅老的勝面比較大,雖然常道長是三豐派的高手,可是傅老自幼學習太極拳,論功力,怎麼都要比常道長勝一籌。」常道長年紀不過四十多歲,我們又都領教過傅老的功夫,聽韓光這麼一說,我們也都覺得常道長要想勝過傅老,似乎有一定的難度。
  正在我們凝神觀戰的時候,聽到耳邊有一陣嘈雜的腳步聲。扭頭一看,大事不好,一群人正提著刀向我們殺來!我們驚駭之下來不及細想緣由,倉促應戰。陡然間,瞄見那個「義哥」竟然也在這群人裡,我的心一沉,叫了一聲:「武當!」我們這邊發生了變故,傅老分神,回頭看我們。不料常道長趁此時劈出一掌,這一掌打得傅老連連後退,跌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兒。金鎖和洪詩詩趕忙上去攙扶起傅老。傅老嗓子一咳,一口鮮血從嘴角溢出。初次見面的時候,崔力升也被傅老擊飛,但充其量只是跌了一個跟頭。傅老那時不過是想教訓一下崔力升。可此時,傅老吐了血,可見常道長並非是切磋武藝,而是要取傅老的性命!我們見此情景全都嚇壞了。
  傅老哆哆嗦嗦地指著常道長問:「常德昌,你……」常道長露出了廬山真面目,猙獰地笑道:「嘿嘿,傅嚴桐,五年前我曾敗於你手,今天貧道要雪恥了!」金鎖罵道:「虧你還出家人呢,卑鄙!」傅老抬手示意金鎖住口,然後說道:「常德昌,這幾個孩子是局外人,不關他們的事,有什麼深仇大恨你衝我來,放過他們!」義哥在一旁笑道:「放過他們?老頭兒,你太天真了吧?我們就是衝他們來的!」說著,他刀鋒一指,對我們喝道,「不想死的話就把敦煌佛經交出來!」崔力升破口大罵:「我交你個姥姥!」瞬間,一群人又戰在了一起。因為傅老受傷,我叫金鎖和洪詩詩先保護傅老離開,我們邊打邊退。公園裡四下無人,我們如果沿著甬道一直跑到馬路上,這些人肯定不敢再追了。傅老受了傷,曹賢年紀也擺在那裡,我們唯有想辦法先讓他們離開,其餘的人負責斷後。義哥的功夫我們是見過的,上次若沒有梁師傅在一旁指點,我們一敗塗地是無疑的。
  義哥手裡揮舞著刀,領著兩三個人追殺了過來。三光和崔力升擋在最前面,赤手空拳和這夥人戰作一團。韓光、剛子、張印也瞬間加入進去。常德昌背著雙手,遠遠觀望。因為義哥一個人就可以獨當一面了。義哥手中的刀如雪花飛舞,「嚓嚓嚓」三刀掠過,三光、崔力升、剛子都負了傷。一見我們無法脫身,傅老硬生生推開了金鎖和洪詩詩,反轉身殺了回來。義哥正殺得興起,全然沒有注意到。
  傅老雙掌疊加,窺準破綻推出一掌,正中對方胸口。義哥整個人飛了出去,刀也脫手了。只見這個武當派高手好似柳絮一般,人在空中翻了一個個兒,最後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半天沒有爬起來。緊接著,傅老連打帶削,將其餘幾個人打倒在地。打完了這幾招,傅老也搖搖晃晃,又連連咳嗽了幾聲。張印和韓光趕緊上去攙扶。
  一直站在遠處觀望的常德昌見傅老出了手,再也按捺不住了,「噌噌」幾步向這邊趕來。我喊了一句:「快走!」撿起掉落在地上的兩把刀揚手沖常德昌飛去。
  常德昌側頭一偏,停住了腳步。我們趁機跑出了公園。可跑到車前一看,車胎全都癟了,不用說,一定是義哥等人做的手腳。
  我們一行人一直跑到了鬧市區才停了下來。剛子替傅老號了一下脈,然後說道:「先送去醫院。」他替所有受傷的人包括他自己包紮傷口,我們則火速送傅老去醫院。
  若再年輕十幾二十歲,常德昌這一掌不可能將傅老怎麼樣。可是傅老畢竟年逾七旬了。醫生從急診室出來後,我們圍攏上去詢問情況。醫生摘下聽診器嚴肅地說:「你們誰是傷者家屬?」「我們都是,您說吧。」閒談時,我們瞭解到傅老沒有後人,老伴兒也於前年病故了,唯有幾個徒弟還散落在各地。傅老為人俠義正直,我們都深受感染。這次義哥等人不過是衝我們來的,卻連累了他老人家。此時承擔起照顧傅老的任務是我們責無旁貸的。
  醫生說道:「幸虧老人家身子骨夠結實,只是內臟受到了衝擊,需要調養。先安排他住院觀察一段時間吧。」韓光跟醫生去辦住院手續。
  我們走進病房,看到傅老正在和護士強嘴:「哎呀,小丫頭,你真是年輕。你看看我,真的沒事,能跑能跳,能吃能睡,就這樣的老頭兒需要住院嗎?」護士哭笑不得:「大爺,您住院是醫生安排的,我只是按醫生的吩咐辦事,不確保您的安全怎麼行呢?」傅老不高興了,一甩胳膊:「去,你把醫生找來,我跟他說。讓一個健康的人住院,你們醫院也太黑了!」見傅老情緒波動,我們急忙上前安撫。三光說道:「傅老,既然醫生這麼說了,咱就踏踏實實地住下來,養好了傷再出院,啊。」傅老兩隻手握在了一起,氣色沉鬱地歎了一口氣。等護士出去後,老人問我們:「你們究竟是幹什麼的,怎麼會和武當派結怨的?」我們相互看了一眼,知道傅老為人耿直,斷不會出賣我們,於是我們一五一十地將來龍去脈和盤托出。傅老聽後瞠目結舌,連聲讚道:「好啊,你們做得對!國寶是咱中國的,不可能讓這種宵小之輩恣意妄為!」崔力升說了一句:「沒想到這個三豐派還和武當派有淵源。」「孩子,你不在武林混,不知道其中的詳情。這三豐派就是武當派的一個分支。武當歷來和少林齊名,同為武術界的泰山北斗。
  可是世風日下,慢慢地,人們開始功利化了。武當派因為內部不合,劃出了許多小的分派。這三豐派就是其中之一。」「哦,我們以前和一位叫梁智英的老先生聊過,他原來也是武當門人,後來才自立門戶的。」「老梁啊!哈哈哈哈……好,這老小子有幾年沒見著他了,嗯,傷好了之後我得去武當山找他切磋切磋。」「你們認識?」「那當然了。五年前,2007年的時候,正值北京奧運會前一年,為了迎接這次盛會,一些武術大家、各門各派全都聚集到了武當山上。那一次我和梁智英那老小子第一次見面。雖然是初次見面,可是彼此都慕名已久了,加上年紀都差不多,聊得很投機。
  哦,還有常德昌。茶餘飯後,有不少人切磋武藝,交流心得,我就是那時和常德昌結下了樑子。我記得我們倆在天柱峰動起了手,當然,他是晚輩,我得讓著他。大概走了一百多回合吧,我一招『白鶴亮翅』將他掀翻在地。」說到這裡,傅老歎了一口氣,「只是沒想到這個畜生這麼記仇,今天舊恨新仇他算是一起報了!」韓光辦完手續後,也在一旁聽完了這段故事,他自責似的說道:「我堅持要來西安,沒想過太極聚會怎麼少得了武當派,連累了大家。」還沒等我們說話,傅老一揮手:「咳,這麼說就遠了。武當派的宗師都是行俠仗義的,多少人平時想請還請不動呢!常德昌這些人不過是小角色,武當山裡都數不著的那種。哪天我得和陳道長聊一聊,將這些人逐出師門吧。要不武當的百年清譽非得讓這幾個小畜生毀了!」從傅老的語氣中我們得知,似乎這個陳道長是武當派的掌門人。
  義哥等人在西安,好比與狼同榻,讓我們寢食難安。曾經我們想過,去寄存點收回國寶,可是就怕沿途遇上他們,傅老還需要在醫院將養。萬一狹路相逢,我們是一點勝算也沒有的。報警,就在西安這座古城將國寶上交國家?這個也不可行。如要上交的話,我們必須將兩批國寶合一,一起交付政府。而且聽聞常德昌有個表哥在西安公安系統任高職,這一點讓我們更不放心了。
  我苦苦思索,一個人坐在醫院外面的花壇邊上,煙一支接一支地抽著。西安這裡已經不安全了,說不定現在從我身邊走過的人裡就有常德昌等人的眼線,必須盡快想辦法。義哥武功高強,但絕非四肢簡單頭腦發達。當初,他本人身在武當派,卻還住在了山腳下的賓館,這就是為綁架樑師傅的愛女作準備。日後警方追查起來,只可能從賓館的監控錄像斷定是外來人口作案,絕不會想到真正的兇手就隱藏在武當山。可見其心思之縝密。若想讓這個義哥上當,必須有一個天衣無縫的計劃。已經有一個星期了,傅老明天就要出院,得想辦法能夠保證老人家的安全又能順利取回國寶。
  思來想去,腦海裡忽然靈光一閃!我急忙跑回病房將我的想法告訴給大家。當然,這一點是瞞著傅老的。因為我不想再讓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跟我們冒險了。
  安排妥當之後,三光等人留下照顧傅老。我和韓光、張印、韓笑前去寄存點取回存放在那裡的敦煌佛經。這一行,只有我們四個人,張印問我此去有多大把握。我看了看這三個人說道:「成敗在此一舉了,我們四個人的行動不成功便成仁。」下午三時許,我們到達寄存點。這裡位於車站附近,人流量很大。我當然知道這時候來取寄存物品的弊端。從身邊匆匆走過的每一個人,從他們望向我們這邊的眼神,我都有理由懷疑他們可能是武當義哥的人。寄存點的老闆帶我們進了倉庫,拿著我們的寄存單一邊埋怨一邊翻找著貨物:「唉,你說你們,當初說好的寄存三天,這都一星期了才來取,這是要加錢的!你們看看,都把你們的東西壓到最下面了。哎,來,幫下忙!」我們一箱一箱地往車上搬,共計有六個箱子。我們四個人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全部搬上去。
《藏寶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