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只有非富即貴之人才看得起這熱鬧啊!」
  「那瀠香樓的老鴇打的就是富貴人家的主意。」
  「只要被富貴人家的公子看上了,即可從良贖身,老鴇也能大撈一筆。」
  「聽說,那琴音可是瀠香樓老鴇的親女兒。」
  「咦,是嗎?怪不得搞那麼大的排場呢。」
  「那老鴇大概打的是選個好人家,送自家閨女進去做個小的,一生衣食無憂的如意算盤。」
  「想得倒是美,不知能如願不?」
  「管他呢,我們只是看熱鬧的。聽說那琴音長得可美!」
  「十八如花正堪采呀。聽說上面那個待斬的小女子也是十八的黃花閨女呢。」
  「老兄,你覺得可惜?上面那家子是開黑店的,那賊爹媽讓這小女子勾引來往富商,暗地……」說的人做了個斬殺的動作,眾人嘩然。
  「這可是朵毒花!」
  「酸秀才,你還替她可惜?」
  「不、不、不,小可還想多活幾年呢。」
  眾人議論紛紛的這會兒,監斬官已宣讀完畢。一聲令下,劊子手高舉斬刀……
  當日下午四時,繁華的長安大街東。
  四個挑夫抬著一個寬和高約一米、長一百四十厘米的大木箱走進了瀠香樓隔壁的幸運閣客棧大門。客棧老掌櫃上前問道:「這是哪位客官的貨物?」
  一名貌似頭兒的挑夫回答:「山西蒲老闆的貨物。」
  「蒲老闆的房間在三樓。阿三、阿四!」老掌櫃高聲往裡面喊,可過了半晌,沒一個人應,老掌櫃很不高興地嘟囔起來,「這些懶傢伙,全給我跑去看熱鬧了,看我不扣你們的薪銀!」說話間,老掌櫃挪動有點兒虛胖的身子取了鑰匙,往右樓梯走去。
  挑夫們站在客棧門口中央,正望著老掌櫃的動作,一名衣著跟老掌櫃差不多的中年男子朝挑夫們大聲吆喝:「你們別愣在這擋了大人的路!」挑夫們趕忙抬起巨大的木箱挪到一邊。
  接著數名看上去非富即貴的錦衣男子在中年男子帶領下,與挑夫們擦身而過走出客棧門外。
  客棧老掌櫃在樓梯口朝挑夫們喊:「你們跟上來。」挑夫們再次抬起沉重的箱子,跟在老掌櫃身後往樓上走。
  走在後方的挑夫回頭瞄了幾眼適才經過的那一行人,待他們身影消失在門外,才感歎地說:「那些老爺肯定是去參加摘花宴。」
  老掌櫃聽了不屑地哼了哼,「就怨你沒投到好胎吧,錯投富貴人家隔壁——窮鬼的門。剛才走在中間最年輕的那位公子,可是投花標的正主兒之一呢!」
  其中最為年輕的挑夫忍不住議論:「我看他鬼鬼祟祟的,就像懷裡掖了什麼見不得光的東西。」
  「懷裡藏了大把的銀票才對。」領頭挑夫搭腔。
  老掌櫃一手扶著欄杆,回身對議論中的挑夫們說道:「你們這些賣力氣的傢伙,別光站著羨慕人家公子哥兒去喝花酒,趕快把活兒幹完領了錢,攢起來討房媳婦才是正途。」
  他們一路說著,登上客棧三樓,走到了金字三號房門前。老掌櫃掏出鑰匙,搗弄了好一會兒還沒能把鎖打開。或許是聽到動靜,右手邊四號房的房門打開了一條縫,陶姓男子探頭出來。「邵掌櫃,怎麼是你來待客?」
  「別提了,那些懶惰小子扔下一堆事務,全跑去隔壁看熱鬧了。」老掌櫃搗鼓著鎖,忍不住抱怨起來。
  挑夫一邊擦汗一邊說道:「也難怪他們,外面可熱鬧了,待會兒這事完了,我也去湊個趣。」
  外頭隱約飄來歌舞喜樂之聲,讓老掌櫃更煩躁了。他撇了撇嘴,說話的口氣充滿酸味,「哼,那些懶惰小子還真敢做,把這麼大一個客棧丟下給我一個老頭子獨自照看!」
  陶姓男子問:「店裡的住客是不是都去看了?」
  「就是呢,大概除了客官您其他人都出去了。那唐三娘這次可是下重本錢,除了琴音姑娘的摘花宴,還在閣樓上安排了歌舞助興呢!惹得過路行人都擠在那裡,那些懶小子就是去看那免費的歌舞去了。」
  陶姓男子感歎道:「老掌櫃真辛苦啊!」
  「就是,那些小子太沒良心了!」老掌櫃感慨地點點頭。得到同情,他滿腹牢騷好像減去了不少,不禁對陶姓男子產生了一點兒好感。這陶姓男子是名商人,算是店裡的老顧客,平常有點兒冷,不太愛搭理人,沒想到今天忽然熱絡起來,話甚至有些多。不過商人大多都是嘴巴上油的多嘴傢伙,這麼認為的老掌櫃也沒怎麼特別在意陶商人的不尋常,他熱絡地問陶商人:「陶老闆,您怎麼不去看熱鬧?」
  「那個……沒啥意思。」陶商人心不在焉地道。
  「帶了娘子不太方便?」
  「也不是……」陶商人顯然不太想跟老掌櫃攀談下去。
  老掌櫃忽然想起陶商人剛才跑來櫃檯問自己娘子的行蹤,隨口就問道:「陶老闆,找著您娘子了嗎?」
  陶商人一時愕然,含糊地應道:「呃?啊……嗯……」接著急急開口問:「老掌櫃怎麼也不去看個熱鬧?」
  老掌櫃抬頭瞅了陶商人一眼,說道:「我要走了,這客棧不就唱空城計了?」
  「也是也是。」
  「況且我這七老八十的,還怎麼好意思去湊那個熱鬧?」
  「哪裡的話,老掌櫃是老當益壯。」
  一旁的挑夫們等得有點兒不耐煩了,領頭的忍不住開口催促:「掌櫃的,怎麼還沒好?」
  「你們別催我。」已經搞了半天還沒能打開鎖,心裡著急的老掌櫃被挑夫們一催促,動作越發笨拙,煩躁低聲罵了起來,「都是阿三那小子,要不是上次他那麼不小心把鑰匙掉地上,也不會讓車輪子給壓了。瞧,現在都不靈光了。」
  「老掌櫃,要不我來幫你?」陶商人鑽出房門,順手掩上門。
  「怎麼好意思煩勞陶老闆啊?」老掌櫃嘴上雖然這麼說著,左手掏出手帕擦著額上急出來的汗,右手卻把鑰匙遞給了陶商人,他已經毫無辦法了。
  陶商人擺弄了好一會兒,鎖終於打開了。
  老掌櫃如釋重負地吐出一口長氣,說了兩聲多謝就忙著指揮那四個挑夫把箱子抬進房裡。看著挑夫把東西放妥當,把挑夫打發走,老掌櫃再次拜託陶商人幫忙將門鎖上,拿了鑰匙就離開了。
  目送著老掌櫃離去的背影,陶商人掏出方巾擦了擦額角,然後飛快地轉身進了自己的房間,關了門,閂上門。
《消失的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