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楊塤道:「那好,如果楊百戶有什麼消息,就請他直接去蒯府。」想了想,又問道:「可有什麼來歷不明的人私下找過袁百戶?」
  料想袁彬曾與太上皇患難與共,算是朱祁鎮心腹,若歹人有心私入南內營救太上皇,說不定會與袁彬聯繫。
  不想袁彬愕然半晌,又仔細回想了一遍,才道:「沒有。」
  楊塤道:「那麼孫太后或是孫太后的兄弟最近找過袁百戶嗎?」
  袁彬道:「沒有啊。我上次入宮見孫太后,還是兩個月前呢。不過我最近去過孫國丈府上,他老人家病得厲害,身子很是不好。」
  袁氏四十多歲才接替父職入錦衣衛,老成純樸,未沾染上校尉常見的惡習。他既是這麼說,便是確無其事了。
  楊塤心道:「或許歹人出於好意,才未主動聯絡孫太后一方,怕營救太上皇一事不成,反而牽累了孫家。」
  袁彬又問道:「朱指揮人呢?」
  楊塤道:「朱指揮生病了,讓我來代他請個假。對了,朱指揮還有任務交給袁百戶,他命你帶上一些便衣校尉,暗中監視南城的張大夫醫鋪。」
  袁彬道:「張大夫醫鋪我知道,在蒯府附近,莫非朱指揮懷疑張大夫跟蒯玉珠被綁一案有關?」
  楊塤道:「朱指揮只交代了命令,沒說緣由,總之你暗中監視就是了。」又笑道:「不過千萬不要讓人發現。袁百戶昨日一路跟蹤我,我可是老早就發現了的。」
  袁彬不好意思地應了一聲,自去辦事。
  出來官署時,楊塤聽到有校尉在低聲議論鍾同上書復儲一事。他對政治及權勢沒有任何興趣,也未太在意。又見時候還早,便先去買了些點心,趕來國丈府探訪孫忠。
  到孫府大門時,正好見到司禮監提督太監金英出來。金英自從上次沒有立即表態支持景帝朱祁鈺立自己兒子為太子後,便有些失勢,始終未能當上掌印太監,反而讓一直不如自己的興安後來者居上。不過他究竟是幾朝權宦,手中握有宣宗皇帝欽賜的免死詔書,又曾力扶明景帝登基,有定鼎之功,朱祁鈺倒也不敢像對待林聰那樣公然報復,只不過自此不再視他為心腹。
  金英來國丈府,是奉孫太后之命來給孫忠送藥,不知是不是在孫府碰了釘子,臉色不大好,認出楊塤,只略略點了點頭,便翻身上馬去了。
  孫忠正坐在中院庭院中曬太陽,一見到楊塤進來,病懨懨的臉上登時有了些神采,笑罵道:「你小子還知道回來!以為你抱得美人歸,從此就留在江南了呢!」
  楊塤笑道:「我本來是這麼打算的,可朝廷一再宣召,不得不回來。這不,我前日剛回京師,今日便來探訪您老人家了。」
  孫忠忙叫下人去準備午飯。楊塤忙道:「不忙,我坐一坐就走。」
  孫忠卻甚是固執,道:「不行,今日你得留在這裡吃飯。難不成三大殿等著你去刷漆不成?」
  僕人問道:「還沒到午時,現下就讓廚子開做嗎?」
  孫忠道:「現在就做!客人到了,當然要立即好酒好菜招待,管他什麼午時不午時!把宴席就設在庭院裡,吃得安逸些。」
  又命僕人去對面衍聖公府問問源西河有沒有空,有空的話,便過來一道吃午飯。
  楊塤笑道:「這倒是方便。怎麼我就沒趕上孫老這樣的鄰居?」
  孫忠道:「別說做鄰居,你搬來我這裡住都行。」
  楊塤笑道:「不瞞孫老,我前日入城,將行囊寄在了車馬行,連著在外面將就了兩晚,人都還未回過自己家呢。」
  孫忠道:「回去做什麼,反正你現下也只是一個人,不妨搬來跟我老頭子做伴。」問了車馬行地址,便命僕人去搬取楊塤行李。
  楊塤忙道:「這可使不得,哪敢打擾孫老的清靜?」
  孫忠板起臉道:「怎麼,你是看我老孫成了太上國丈,不值錢了,也跟其他人一樣,不稀罕搭理我了?」
  楊塤見孫氏真的生了氣,料想對方沒少受明景帝的氣,忙道:「哪裡的話,孫老既不嫌我煩,我這就搬來這裡,跟您老做伴,還不行嗎?」
  孫忠這才收斂怒色,笑道:「那就好,你把你們江南的人事也都說給我聽聽。」
  僕人又折返了回來,稟報道:「小的看到源公子跟教坊司蔣家娘子站在街邊說話,便沒有過去。」
  孫忠道:「那你去門口望著,等他二人說完話,便叫源公子過來。」又朝楊塤詭秘一笑。
  楊塤莫名其妙,問道:「怎麼了?」孫忠笑道:「我們源公子愛上教坊司的蔣瓊瓊啦。」
  楊塤早幾年曾見過源西河到教坊司找蔣瓊瓊,聞言倒也不驚訝。
  孫忠倒是愣一了愣,問道:「怎麼,小楊知道這件事?」
  楊塤搖頭道:「不知道。不過自古以來郎才女貌,才子愛佳人,又有什麼稀奇。」
  孫忠道:「但他二人身份懸殊,終究差得太大了些。」
  楊塤道:「源公子是衍聖公得意門生,自是人中龍鳳,但蔣瓊瓊也不差,否則當年怎麼能名動京華?而今雖然年紀大了些,可文章、詩詞、歌舞樣樣出色,若不是流落風塵,說不定又是一個當代李清照呢。」
  他並不如何瞭解蔣瓊瓊,可勁兒地誇她,只是本能地反感身份懸殊一說,因此非要抬槓到底,表明蔣氏並不低人一等。
  孫忠居然連連點頭,笑道:「別的不說,蔣瓊瓊真是懂事。源公子常常來我這邊閒坐,也不避諱他喜歡蔣瓊瓊這件事,可是他師尊現任衍聖公不准,料想成事極難。他打算等師尊過世、他盡完弟子孝道後,便帶著蔣瓊瓊遠走高飛。那蔣瓊瓊也極懂事,知道她的身份,即便源公子邀請她,也從不踏入衍聖公府半步,說是怕褻瀆了聖人聖地。」
  楊塤道:「不錯啊,他二人不但般配,還真心相愛。源公子肯為瓊娘放棄衍聖公弟子身份,倒也難得。」
  孫忠越談興致越高,招手叫過一名僕人,命道:「去把上次太后派人送來的那罈女兒紅挖出來,我要跟小楊好好喝上一杯。」
  正好源西河進來,笑問道:「好酒有沒有我的份兒?」
  孫忠笑道:「當然有。源公子請坐。」
  既有客來了,他便不能穿得太過隨便,忙命僕人扶自己起身入內更衣。
  源西河將楊塤拉到一旁,低聲道:「我本來正要去找丘濬,聽說楊匠官來了孫府,便過來問上一問。蒯玉珠人找到了嗎?」楊塤搖了搖頭。
  源西河道:「那麼歹人可有提出條件?」楊塤道:「沒有。」
  源西河沉吟道:「歹人綁走玉珠,應該是針對於少保,怎麼會悄無聲息呢?」
  楊塤道:「或許是見官府追捕正急,想等風頭過去。」
  他心中有事,實在無心留在孫府吃吃喝喝,便道:「源公子,你代我陪陪孫老,我有急事得出去一趟。」
《大明驚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