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節

  那一次殺仙,是我的考驗,是讓我明白在真正接手這個工作前的日子,大學生活是多麼的彌足珍貴。
  大一下半學期,開春之後,日子便風輕雲淡起來,我也逐漸放手攢功德的打算,好好的上課聽講,和同學們打成一片。
  可縱然這樣,這個時代和仙家世界的環境,終究不會讓我這樣的出馬弟子獨善其身。
  08年,我大二,五月十二日,蜀州地震了,傷亡人數巨大。
  那一天後,師傅給我來了電話,讓我去蜀州幫忙,不是去當志願者,而是幫助當地的各殿人馬處理亡魂。
  這件事有些隱秘的東西在其中,需要進行陰陽平衡的工作,也就是胡玉蘭曾經跟我說過的自然災害一些事務。
  那陣子,我動用了很多關係才離開學校,並且聯繫了道家協會,以「超度」工作者的身份前往蜀州,跟我同行的還有李寬。
  初入蜀州,蜀地的高溫沒有影響到我們任何人,我們一輛旅遊小巴裡,除了我和李寬,還有廣州、福建、河南、遼寧、湖北來的師傅共計十一人都是這樣,感覺身子發冷。
  其中,身為出馬弟子的除了我,遼寧的李勇、湖北的白鶴真人,共計三名。
  當下,我們三人也是心照不宣,不願意透露自己的身份,只是彼此留下了聯繫方式,等到了災區三十公里外便分道揚鑣。
  災區內進不去,只能徒步,背著飲水、壓縮餅乾、藥箱翻山越嶺。
  那是我一生當中最無法形容的跋涉,看著山石滑坡露出的紅壤,還有那一輛輛綠色的軍車艱難行進,以及一輛輛私家車將災區物資綁在車頂奔赴災區,我心裡難過。
  這分難過是因為我和另外兩名弟馬要去幫助的,不是廢墟當中還活著的同胞,而是那些已經死亡的人,那些亡魂。
  災區內,與外界聯繫不上,信號中斷,遇上下雨的天氣真是寸步難行,而比我更加辛苦的則是我的仙家,頭一批堂口裡派來的仙家是胡家派系,總共三百,加上我自己收的四十多位仙家,這些人力根本就不夠用。
  大山廣闊,亡魂到處都是,哭聲響遍山林,那動靜讓人夜不能寐,精神渙散。
  我記得自己剛去那裡時,整整四天沒有合眼,全靠仙家捆竅才支撐下來,後來見過的多了,才慢慢適應。
  蜀州的地震,造成的人員傷亡對於普通同胞們來說是悲痛的,可對於我這樣的人來說,這件事足夠複雜的糾結我一生,傷亡數字的不斷擴大,就已經表明會有越來越多的人無法輪迴。
  不知道普通人能不能理解這個問題,只要不是正常老死或病死的,那都是橫死,橫死的亡魂之後,那生活依舊掙扎不斷,難以往生。
  也是從那時起,我才知道為什麼蜀州那麼熱,可我去到這裡卻覺得冷。
  死的人太多了,亡魂也太多了,看不見的怨氣遮天蔽日籠罩在那裡,要不是李寬陪著我,我估計自己會在那裡瘋掉。
  那種壓抑的感覺讓人覺得無所適從,抓不完的亡魂還有他們求門無路般的哭訴,會讓人成魔,會讓人失去耐性,瘋了般的不想去幫他們。
  因為,幫不過來。
  好在有李寬,****夜夜的陪同我,讓我多喝一口水,讓我多吃一點東西,否則,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堅持下去。
  因為,他人看不到那種慘狀,那些漫山遍野的亡魂,缺胳膊斷腿,被壓扁死的……
  我不太想去回憶。
  即便這樣,我們也不是第一批奔赴現場「緝拿」亡魂的主力,大量的陰兵出動,由陰司一殿的兩位領導帶領下,用簡陋的木輪子平板牛車拉運亡魂,鐵鏈捆著一個個無辜的受害者,一批批的運向蜀州的省會城隍廟。
  我知道,那一路都是顛簸不斷,陰兵們身負巨任,不容的任何亡魂跑掉。
  缺胳膊斷腿的亡魂還有牛車可坐,雖然是一大群亡魂擠在一輛牛車上。
  而剩下的,凡是兩條腿還好使的,都是用鐵鏈子拴著步行離開。
  陰兵們對新鬼的態度極差,彷彿那些亡魂的災難與他們無關,推拉之間,有人摔倒也就是由身邊的人扶起來罷了。
  一殿的兩個領導,一個是「金頭」,一個是「馬面」,當時我沒見到,但我本身有金剛果位,和他們的頂頭上司,一殿閻君,是平級。
  而和陰司各殿閻君有交涉時是多年之後的事,各殿閻君不可提及名諱,不可寫入文中。
  我能告訴大家的是,我雖然在地界上頗有能力,但有些事情不能干涉,比如蜀州地震,師傅是知情的,但是卻沒有提前告訴我,大家理解我的痛苦麼?
  我同學中有四川人,苗妙便是其中之一,好在她家在蜀州省會。
  若是她家在災區,我又沒法告訴她及時讓她父母撤離,我估計這輩子會愧疚一生。
  蜀州之行是不堪回首的往事,很多細節不能提筆寫明,但我能說出來的,則可以告訴大家,國痛要銘記於心,逝者已矣,活人,要為了此生更好的活著而活著。
  蜀州歸來,我寢室的那個出道弟子跑了,連句話都沒給我留,當初我動身時就邀請過他,他裡都沒理我,說不趟渾水,等我到了學校,才知道他去了冰島,學籍什麼的全都沒要,為了出馬事業去國外發展。
  可笑。
  夠混蛋的。
  11年,我大學畢業,沒有留在大城市發展,回了自己的家鄉小城,東北是才是出馬弟子的根。
  跟隨師傅治病救人,又托關係進第一醫院實習,準備混個行醫許可證。
  也是同時的那一年,我出馬立堂,當時,整個東北三省,除了自己的朋友和東北的幾位不能提名諱的仙家到場外,排場不大,師傅給我做了一件薩滿裙。
  仙家落座,開馬拌斷馬鎖,本部兵馬已有三千多位,光是寫滿仙家名諱的堂單就佔據了整面牆壁,這裡面還不包括上不了堂單的仙家小輩兒。
  掌堂大教主及各分堂教主皆是有神位的存在,名諱不可提及,包括七爺爺胡乾坤在內,書中也是化名,他們的工作並非傳統出馬堂口的工作,主要負責緝拿全國各地的妖仙雜碎。
  我的堂子主戰主殺,功德積累方面全看我的工作成績,殺了多少該殺的仙家,翻了多少該翻的堂子,都是仙家們本職所在。
  這裡面,正規堂口的番號確實是要爭取的,我這頭很順利,一是自己身份不俗,二是仙家們的背景太大,直接拿下第一名,南天門下榜封番。
  隨後的日子裡還算是太平了幾年,堂口養精蓄銳,接觸各個分堂的事務,和分堂教主們打好關係。
  掌堂大教主是我授業恩師,道門之人,是位掌道大能的分身,本身的職位比我的金剛果位還要高,不可多言。
  仙家的世界有諸多神話般的事務不好和普通人解釋,寫到這裡就只能戛然而止,人,當知平凡生活就是修行,大家只要記得平凡的日子對自己以後的成就有重大影響就行了,至於能理解多深,還要看各位悟性吧。
  還有一事要說說,那就是今年,15年。
《陰陽薩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