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我們四個人挑過警戒線進到倉庫。倉庫一共兩道門,外面堆積著各種紙箱子,進到裡面,看到閃光燈在閃爍,幾個穿著黑衣服的刑警拍照。順著閃光燈去看,大門的門樑上吊死了兩個人。
  兩位死者穿著一樣的衣服,上身是大紅的棉襖,下身白褲子,腳上還有皮鞋。居然連髮型都一模一樣。乍一看還以為是雙胞胎。
  地上倒著兩把椅子,應該是兩人為了上吊自殺踹翻的。
  我第一次經歷這種場合,冷風吹過,雞皮疙瘩起來,全身不舒服,像感冒一樣發燙。
  恐不恐怖另說,關鍵這場景實在是膈應人。充滿了負能量,石頭一般壓得人喘不過氣。
  土哥是我們的領隊,他跟刑警隊的同志打招呼。他們非常熟悉,刑警隊的朋友給我們講是怎麼回事。就在幾十分鐘之前,接到報案,有人在倉庫裡發現了屍體。出警後,經過初步的調查,認定這兩個人屬於自殺,詳細情況還要等法醫來鑒定。
  據他們瞭解的情況是,這兩個人是父子,開了一家貿易公司,現在生意破產,所欠債務是天文數字,又到了年底,各路人馬都在問他們要錢。兩人想不開,走投無路,上吊自殺。
  王庸點著煙,吐出口煙圈,感歎說:「這就是命啊,是夠衰的。」
  土哥咳嗽一聲:「注意口德。」
  這時外面車響,法醫到了。法醫進來掃了一眼,指揮我們:「把屍體先解下來。」
  我一股火頂上腦門,那麼多警察在旁邊插著手看著,沒有一個動的,合著他們也嫌晦氣,全指著我們干。
  王庸碰了碰我,他看出我面色不善,低聲說:「兄弟,咱就是吃這碗飯的,你要是受不了下次就不帶你了。」
  我強打精神,學著他們幾個的樣子,戴上白手套,蒙上白口罩。來到屍體前,土哥示意王庸和老黃搬爸爸這具屍體,他和我搬兒子這具屍體。
  到了近前,雖然有口罩擋著,我還是聞到一股類似動物園的怪味。
  循著味低頭一看,差點沒吐了。死的這個小伙子,大概二十多歲,面白無鬚,味道是哪來的呢,原來他尿褲子了。
  白色褲子的褲襠處有黑色的濕潤,污了一大片,散發出濃濃的味道,能熏人一跟頭。
  土哥看我不舒服,輕聲道:「沒事,人上吊之後都會失禁。以後你再出活,別穿自家衣服,執屍隊有工作服。」
  我看看自己的棉襖,幹完這趟活兒是不能要了。
  土哥讓我扶著屍體,他踩著椅子上去剪繩子。我全身顫抖,不敢碰屍體,不知為什麼,靠屍體越近越感覺到一股說不出的冷意。
  土哥看著我,那意思是我如果不扶,他也不上去剪繩子,就這麼等著。
  我沒辦法,來都來了,早知道這樣,還不如在家吃麵條呢。看著眼前的屍體,腦海裡浮現出麵條的樣子,還有香油的味道,胃裡突然一陣發緊,幸虧我意志力強,差點吐出來。
  我硬著頭皮,從後面抱住屍體,剛一沾手,突然發現不對勁。我頭皮都炸了,大叫一聲跳到一邊。
  所有人看我,刑警隊的警察不耐煩:「土哥,這是新來的嗎,能幹就干,不能幹趁早打發走。」
  土哥瞪我:「又怎麼了?」
  我指著屍體磕巴:「他,他不是上吊死的。」
  法醫走過來:「怎麼回事?」
  我指著屍體的手腕。這個小伙子的右手鮮血淋漓,整隻手血肉模糊。他的手腕處,割開一個大口子,兩邊翻翻著,像是小孩嘴唇。法醫說:「這人死意很絕,怕上吊不死,又割了腕。」
  我怕血沾到自己,小心抱住屍體,土哥爬上椅子,用剪子絞斷繩子。屍體真是死沉死沉的,一股大力傳來,我用盡全力抱住,屍體整個躺在懷裡。我頭暈目眩,全憑一股意志力頂著。
  王庸他們輕車熟路,拿出白單子,鋪在地上,大家一起把兩具屍體放到單子上。
  我扶著膝蓋,在旁邊喘著氣,看他們忙活。警察們閒聊著,已經對這個案子不關心了。從我這個角度,突然發現王庸做了一個很隱蔽的小動作。
  他以極快的速度從一具屍體的褲兜裡掏出黑色皮夾子,手一翻,皮夾子就不見了,不知讓他藏哪了。
  我心裡一驚,我靠,這小子居然連死人的便宜都沾。
  等我們忙活完了,法醫上前檢查屍體,旁邊有人啪啪照相。法醫草草看看,案子不複雜,確實沒什麼可看。法醫填了幾個單子,就走了。刑警隊也要收工,招呼我們把屍體送到殯儀館。
  我們幾個把屍體抬到外面,土哥打開金盃車後車門,我們把裹著白單子的兩具屍體放到裡面。
  老黃忽然說:「按規矩,新來的在後面跟車。老菊,上車吧。」
  我頓時明白怎麼回事,他們三個在前面車廂,我一個人在後車廂看屍體。我去他大爺的,我真是怒了,欺負人沒這麼欺負的。


第八章 坐地分贓
  看我臉色不善,土哥說:「老菊,你別不高興,這確實是我們執屍隊的規矩。新人出的第一趟活都要在後面跟車。」
  王庸道:「像是成人禮,就是個儀式,做完這個我們就承認新人是我們的兄弟。」
  這三個人統一口徑,我也沒法反駁,跟車就跟車吧,可看著躺在車廂的兩具屍體,打心眼裡那麼彆扭。我看看王庸,說道:「我在後面也不是不行,不過有個條件,你們要答應。」
  土哥讓我說,我一指王庸:「鐵公雞跟我一起到後面,有他在,我踏實。」
  王庸沒想到我能點他的將,愣了半天。土哥看看表:「行啊,鐵公雞你就跟老菊在後面,時間不早了,趕緊到殯儀館,我還想回家睡個早覺。」
  土哥和老黃到前面車廂,我和王庸鑽進後面的車廂。
  我還是第一次進後面的空間,車廂經過改造,靠著兩側牆壁是長椅,中間空出一大片是放屍體的地方。天棚上懸了一盞十幾瓦的小燈泡,幽幽亮著黃光,一片慘黃。
  前車廂和後車廂隔著一塊厚厚的鐵板,隔音效果還是有的,能隱約聽到前面土哥和老黃在說著什麼,具體的聽不清,嗡嗡像蚊子叫。
  我和王庸分坐在兩側長椅上,腳下並排躺著兩具屍體。屍體已經裝入白色的屍袋,長長溜溜能看出是個人形,氣氛著實陰森。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覺得後車廂格外的冷,汗毛乍豎,我不禁抱著肩膀。
  王庸翹著二郎腿,撇著眼看我:「你小子可以啊,還拉個墊背的,回去請我吃飯啊。」
《我的殯葬靈異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