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義嬸高聲說:「這是公司!還有沒有規章制度了?扣工資!這就是不懂事,來了沒說幫忙打掃衛生,幫著收拾東西,先跑到旮旯睡覺,誰家大人這麼教的?」
  我臉色鐵青,想發火又顧忌義叔的面子,只能暗氣暗憋裝睡覺。
  義叔好不容易把她勸好,義嬸摔摔打打上後面倉庫去了。
  義叔坐在陰暗處,掏出小紙包,那是他隨身帶的煙絲。他有個自己做的煙管,從來不抽外面的煙,全是自己配煙絲。他默不作聲的把煙絲包好,塞到煙管裡,悶悶地抽著煙,時不時咳嗽兩聲。
  我不能再裝睡了,從沙發上起來,走到他面前,低聲說:「義叔。」
  義叔打量我,吸了一口煙,忽然做了個舉動。他把這口煙全部吐在我的臉上。
  我嗆得咳嗽,上氣不接下氣。義叔道:「昨晚怎麼樣?」
  我支支吾吾剛想說話,義叔又道:「是不是遇到髒東西了?」
  我大吃一驚,眼淚出來了:「義叔……」
  他擺擺手,把我拉到櫃檯前,從裡面翻出一面鏡子給我:「自己看。」
  我拿起鏡子,看到了鏡子裡的自己。那個我,面色泛青,毫無血色,尤其雙眼,泣血一般的血紅。


第十章 反目
  毫不客氣的說,鏡子裡的我像鬼一樣。
  我嚇了一大跳,趕忙問義叔這是怎麼回事。義叔看看後面,義嬸沒有過來,他把我拉到一旁低聲說:「昨晚你們都幹了什麼?小齊,現在你全身都是陰氣,再不想辦法,恐怕後果會非常嚴重。」
  我還是第一次經歷這樣的事,心慌的不行,腦子亂糟糟的。
  義叔不催我,只是關切地看著我,不時歎口氣。
  現在能救我的也只有義叔,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把昨晚所有的經歷一五一十全告訴義叔,關於錢包分贓的事情我本來還有點猶豫,可轉念一想,說不定中邪的根源就在這些錢上。錢是小事,生命是大事。昨晚進陌生人家看到那張籐椅,把我膽子都嚇破了,如果再來這麼一次,還不如直接一頭撞死。
  義叔聽的過程中沒有說話,吧嗒吧嗒抽煙,屋裡煙霧繚繞。
  我說完之後,他歎口氣:「小齊啊小齊,我告訴你一個真理,這個世間就算有鬼,也是人招來的。王庸貪小便宜尚可理解,我一直覺得你這個小孩善良樸實,怎麼也能跟著他一起分死人錢呢?」
  「我現在腸子都悔青了。」我說:「真是沒事找事。」
  義叔忽然道:「你分的錢呢?」
  我遲疑一下,從兜裡把二千塊錢掏出來,義叔接過來點了點,順手放在自己兜裡。
  「這個……」
  義叔道:「叔不可能要你的錢,這筆錢本來就屬於死人的,我要用這筆錢去打點它們。你動腦子想想,為什麼死者在自殺的時候,身上要放一筆錢?錢夾裡還有一枚血紅色的玉墜,這麼有來歷的東西,是無緣無故出現的嗎?!」
  「那是什麼意思?」我問。
  義叔抽了兩口煙:「現在最要緊的,是找到你們扔的那個皮夾子,還有王庸拿走的玉墜。東西攏齊了,我才能分析出這裡是怎麼回事。」
  我拿起電話:「我給王庸打電話。」
  義叔擺擺手:「不急,他那頭我去找,他不可能聽你的。昨晚也是我疏忽,干執屍隊這一行,每個人都有護身符,辟邪驅陰,昨晚那活兒很急,我存了僥倖心理,以為不會出事。也是該著,你出的第一趟活,就碰到這樣的事。」
  他來到櫃檯後面,翻出一個紙盒子,遞給我。我狐疑地打開,裡面裝滿了各式各樣的小物件,有項鏈墜子,有戒指,還有手機掛鏈什麼的,每個物件都說不出是什麼形狀,造型很奇異。
  「你憑感覺選一個。」義叔說。
  我大約猜到,這些東西很可能是護身用的。戒指先不考慮,男人戴戒指不好看,我也不懂哪個手指有什麼含義,帶錯了讓人笑話。手機掛鏈也不好,我不可能天天手機不離身,真要遇到鬼,手機卻偏偏落在家裡,那真是哭都沒地方哭。項墜好,串條繩掛脖子上,幹什麼也不耽誤。
  光線有些暗,我隨手挑了挑,撿起一枚碧綠色的圓牌,正面用紅漆寫了一個字,這個字是「悲」。寫的龍飛鳳舞,酣暢淋漓。整個字看不出一絲悲意,反而有遨遊九天的酣暢感。
  我抓在手裡,愛的不行:「這個行嗎?」
  義叔笑:「你小子可以啊,挺有眼光,這是高人寫的,灌入真力,是個好物件。我讓其他人挑的時候,誰都沒有選的,他們都覺得『悲』這個字晦氣。」
  我說:「看怎麼理解了,慈悲也是悲。」
  義叔道:「就憑你手裡的這枚牌,你昨晚撈到的二千元就沒白花。我現在出去找王庸,你在這裡呆著,哪也別去。」
  義叔走了之後,我也不能幹坐著,拿著拖布在店裡拖地。
  義嬸回來了,冷冷看我,我們之間沒有交流,我打心眼裡膩歪這個老娘們,就是個勢利眼。
  拖完地,我又拿著抹布把店裡抹了一遍。等到中午的時候,義叔一臉疲憊地回來,問義嬸下午有沒有活兒。義嬸查了查登記冊,說沒有。義叔對我道:「下午咱們去辦事。」他衝我擠擠眼。
  中午我在附近吃拉麵,正吃著來了電話,是王庸打來的。我問他什麼事,他說已經到了公司外面,叫我去一下。
  我草草吃了面,來到公司後面的胡同,胡同口站著的正是王庸。
  他臉色有些不善,看到我來了,直接就問:「剛才義叔找到我,問昨晚的事,你是不是都說了?」
  我趕緊道:「鐵公雞……」
  毫無徵兆中,王庸突然出拳,一拳砸在我的臉上,我倒退了幾步,坐在地上,耳朵嗡嗡響,打懵了。
  「還鐵公雞,叫王哥!」王庸臉色陰沉得能擰出水。
  「你瘋了,你打我幹什麼?!」我捂著臉站起來,告誡自己冷靜,現在這個時候我實在不愛出手,雜事纏身,我也沒心氣打仗,只想鬧個明白。
  王庸氣急敗壞:「義叔,呸,姓馬的那個混蛋找到我,問昨晚的事。我本來不想說分錢的事,可他什麼都知道,把我問的支支吾吾。最後,這老東西說擺在我面前就兩條路,一是老老實實把錢和項墜交出來,這樣還能保留工作。第二條路是,可以不交,但要把我從執屍隊裡開除,他還要和全市的同行打招呼,說我偷死人錢,讓我臭名昭著,再也不能吃這碗飯。媽的,什麼狗幣東西!道貌岸然!他把我的錢要走了,還不是揣進自己兜裡,裝什麼大尾巴狼。」
  「王庸,你不瞭解發生了什麼,」我耐心地說:「昨晚我回家的時候撞邪了,膽子都嚇破了。我仔細一想,是咱們貪污死人錢出了問題。現在能救我們的只有義叔。」
《我的殯葬靈異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