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從吉山墓地出來,王思燕叫住我,讓我到她的車上。車裡只有我們兩個人,氣氛有些曖昧。女孩發動汽車,我正要說什麼,她忽然停下來,眼睛發直,瞅著前面的車窗,表情怪異。
  前面發生什麼了,我順著車窗往外看,外面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啊。這時,女孩突然從嘴裡「噗」噴出一口血,鮮血淋漓,淋在車玻璃上,觸目驚心。
  王思燕臉色煞白,左手捂著嘴,血順著她白皙的手指往外淌,她彎著腰,右手在抽屜裡摸出一包紙巾。慌亂撕開包裝,扯出兩張紙巾,一張擦嘴,一張擦著車玻璃。
  我有點慌了,扶住她:「你怎麼了?」
  「齊翔,你開車送我回家。」王思燕顫抖著說。
  「我送你去醫院吧。」我懷疑王思燕是不是得了肺結核,怎麼咳血呢,這也太嚇人了。
  「我不去,去醫院沒用,開車吧。」女孩疲倦地說。
  我猶豫一下,發動車子,出了墓園。我認識她家的位置,開車途中,王思燕靠著椅背睡著了,特別的疲憊。
  四十分鐘後,到了小區門口,我把車停在停車場。王思燕還沒有醒,我不忍叫她。掏了煙,下車找個避風的地方抽。抽了一支回來,王思燕揉著眼,迷迷糊糊醒了。
  我打開車門,把她扶下車,問:「你到底怎麼了?」
  王思燕拉著我的手,看我的眼睛:「齊翔,今天來的這個陳道長,你認為可不可以信任?」
  我直白地告訴她,我不知道,我對風水一無所知,僅從邏輯上判斷,那位陳道長說話辦事倒是沒毛病。
  「齊翔,」王思燕說:「我要告訴你一件天大的秘密,這件事我心裡沒譜,又不知找誰商量,想了想,你是最合適的人。」
  「什麼秘密?」不知為什麼,我心跳開始加速。


第二十一章 一門三代的離奇經歷
  王思燕沒有細說,讓我跟著她走。我們坐地下停車場的電梯上去,來到公寓裡她的家,屋裡沒有外人,只有我們兩個。
  她拉著我進了她的房間,我有些尷尬,這孤男寡女的,不好吧。等進了門,才發覺氣氛不對。
  王思燕的房間特別亂,床上是書,地上是資料,牆上還掛著白板,上面用黑筆亂七八糟不知寫著什麼,中間有線條相連,乍一看特別複雜。
  我收起曖昧的心,問她怎麼回事。
  王思燕趴在床上,拿起一本發黃的小冊子遞給我。這本書不過成人手掌大小,頁面之間用細繩串連,每一張紙都已破損,要小心拿放,動作稍大可能就會撕壞。我翻開,裡面寫的是毛筆字,豎著排列,從右向左,讀了兩句,不知所云,正宗的古文。
  王思燕把小冊子翻到最後一頁,上面沒有字,只有一張人像,淡墨黑色,為毛筆所畫,看上去年代久遠,使得畫像有種濃厚的歲月沉澱感。畫的是一個四五十歲的男人,面無表情,戴著瓜皮帽,能隱約看到腦後拖著辮子,應該是清朝人。
  「這是誰?」我問。
  王思燕道:「這是我曾祖父,叫王恩。光緒年間生人。」
  我開玩笑說你們家還有族譜,不錯啊,書香門第啊。說完之後,王思燕一點不覺得好笑,面無表情,我訕訕覺得沒意思。
  王思燕說:「爸爸過世之後,這幾天我收拾他的書房,找到了一堆關於我們家祖上的資料,發現了一些秘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只好找到你。」
  「啥秘密?」我問。
  王思燕說:「我的曾祖父王恩是大戶人家,最鼎盛時期,買過梅花巷整整一條街。他有很多老婆小妾,也有很多子嗣,我們這一支並不是曾祖的嫡出,所以我爺爺在家族裡並不吃香,這也導致後面一連串的事情。」
  「後面又發生什麼了?」我問。
  王思燕說:「曾祖王恩死於民國,當時地方戰亂,他帶著財產和家眷遷移老家,在過山口的時候,被土匪攔劫。他被土匪綁在樹上,發現的時候,已經死了很長時間,肚子被剖開,心臟挖走了。」
  她拿過一本書,翻開一頁給我看。
  這本書是解放後教育部編撰的某地方中學課外讀本,翻開的那一頁記載了這樣一篇故事,說是在二萬五千里過草地爬雪山的時候,幾個同志你推我讓,共同分享了唯一一根火柴。
  這篇故事文筆簡樸,感情真摯,濃濃的正能量,確實適合中學生讀物。
  王思燕等我看完,說:「這篇文章裡那個叫『小鬼』的小同志,本名叫王名柱。」她頓了頓:「那是我爺爺。」
  我倒吸口冷氣:「原來你爺爺是老革命。」
  「我爺爺因為不是家族嫡出,沒得到蔭庇,小時候沒讀過什麼書。不過陰差陽錯,他因為不招待見,沒資格跟隨曾祖回鄉,反而避過了匪災,所幸逃過一難。後來他參加隊伍,解放前是一個大人物的警衛員,沒什麼大的戰績,就是憑著資格老,解放後某了一官半職,還做了地區暑長,算是一方大員。他老來得子,就是我的爸爸。」王思燕說。
  我沒有說話,似乎隱隱想到了什麼。
  王思燕繼續說:「我爺爺死於紅色浪潮的年代,戴高帽掛鐵牌,撅著屁股噴氣式的遊街,在大禮堂開萬人批判大會。據說我爺爺偷著給當年的老領導寫信訴冤,可那位老領導也自身難保,天天隔離審查。那封信被人發現,把我爺爺打了一頓,肋骨條打斷好幾根。就在那天夜裡,我爺爺把八樓禁閉室的窗玻璃砸碎,從上面跳了下來,發現屍體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她的口吻很平淡,像是在講述一個莫不關己的陌生人故事。
  「這麼說,你沒見過你爺爺?」我問。
  王思燕點點頭:「關於他的印象,都來自我爸爸的口述,你別打岔。說完我爺爺,再說說我爸,他的下場你也知道了,橫死在賓館,和女人做骯髒事,晚節不保,死都死的窩囊。」
  我把這幾個人的命運串在一起,遲疑地說:「你曾祖橫死,你爺爺橫死,你父親橫死……」
  我打住了,再往下說就不禮貌了。
  王思燕倒是沒在意這個,她反而認真地點點頭:「不錯,下一個就輪到我了。」
  整件事細思極恐,不知為什麼,我有毛骨悚然的感覺。
  如果她說的大秘密就是這個,那我愛莫能助了,我又不是閻王爺,改不了生死薄。祖孫三代橫死,到底是巧合,還是有原因?難道真有一股力量能控制生死?
  這裡的事雲霧重重,摸不著頭腦,我一時失神,不知說什麼好。
  「前些日子我聯繫到了老家,」王思燕說:「那邊還有曾祖的其他分支,我讓他們給我複製了一份家族志傳過來,發現了一些端倪。」她打開電腦,桌面有文檔。她點進文件夾,輕車熟路找到文件。
  這是一張老書的掃瞄圖片,毛筆字殘破不全,而且還是繁體,看一眼就腦瓜仁疼。
《我的殯葬靈異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