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

  聽到光頭這句話,我大吃一驚,趕忙說:「難怪呢,原來在這裡修行的是你。剛才釋德師父還讓我不准靠近這座廟,不能清擾你的修行。」
  光頭哈哈笑:「能打擾修行的不是外人,只能是自己。如果我坐不住,就算你不來,我也會自己放棄的。」
  「有點意思。」我覺得這光頭可能是有學問的人,說話的調調都不一樣。
  這時院口有人叫我,正是釋德和尚,他招手讓我過去。我說:「那你繼續修行吧,有空咱們再聊。」
  「好說好說,該忙忙你的。」光頭非常謙遜。
  我拖著大掃帚來到院口。釋德問,你剛才和誰說話呢?我也沒瞞他,說是個光頭,他自稱是在廟裡修行的人。
  釋德摸摸自己的腦袋,說:「我來寺裡一年多了,也僅僅見過他一次。這人挺神秘的。不知什麼來頭,主持從來沒說過。既然他找你聊,你就和他聊聊吧。如果他不找你,咱們也別主動打擾人家。」
  「是,是。」這個我心裡有數,起碼的禮貌還是知道的。
  我問釋德。寺裡可以閉關修行?
  釋德說:「齊施主,你如果想和那人一樣閉關,我可以和主持打個招呼。不過我不建議你這麼做,你對修行沒有概念,冒然行之,會非常痛苦。其實早課就是一種修行,你可以先體驗體驗。」
  我們放好笤帚,釋德做事有條不紊,不急不慢,到倉庫把東西都歸攏好,像軍人一樣一絲不苟。
  我在旁邊默默等著。等他做好後,我們一起繞過前院。順著山路的走廊上去,來到一處禪房。
  到了這座禪房,我大吃一驚,沒想到小小的慈悲寺還藏著這般洞天。禪房凌空飛渡,修建在懸崖之上,隔著欄杆。往下一看便是萬丈深崖。晨風溯起,太陽升了起來,金光掠過峭壁,照的禪房紅黃相應,宛若神殿。
  我有種莫名的激動,心怦怦直跳,跟著釋德進了房間。
  禪房裡面的佈置非常古怪,面積很大,可空空的像是放風的牢房,靠著四面牆是一排排蒲團,上面坐滿了老老少少的和尚。禪房中央有一處高台,放著蒲團,主持濟慈坐在上面。房間很冷,早上寒意濃重,每個和尚的僧衣都雍臃腫腫的,用來防寒。
  我沒想到這麼冷,凍得哆嗦,濟慈看到我,讓人取過一條厚毯給我。
  釋德對我做個噤聲的手勢,示意不要說話,他帶著我來到牆角的一個蒲團,讓我坐好。
  他低聲告訴我要領。我盤膝坐著,雙手搭在膝蓋上,挺直腰板。
  前段時間跟著古學良特訓是有效果的,我這麼一坐,如果擱在以往,肯定坐不住。現在竟然覺得不累,反而還很舒服。
  濟慈敲了敲木魚:「今日早課,修習安般念,執事僧監督。」
  他話音一落。門口進來四五個壯和尚,手持教鞭,圍著房間開始轉圈,盯著每一個修行的和尚。看誰亂動亂說,「啪」一聲鞭子就上去了,不輕不重。挨了打的和尚趕緊端坐。
  我看的稀奇,忽然耳邊風聲不善,隨即肩膀被抽了一下。一個執事僧冷冷看著我。我趕緊坐好。
  剛才釋德告訴我如何修習安般念,這是一種入門檻的心法,比較簡單,又叫修呼吸。全神貫注,排除雜念,用鼻子呼吸,把注意力放在鼻子下人中處,體味觀察從鼻孔進進出出的氣息。
  我一直生活在鬧市,上網打遊戲吃串喝啤酒,碎片式信息紛紛擾擾。現在陡然靜下來,感覺全身彆扭,腦子更是開了鍋,根本沒法把注意力放在鼻孔的氣息上。什麼稀奇古怪的念頭都有,開始還約束著自己,時間一長。索性信馬由韁,我腦子裡先是浮現出王思燕,想到那天把她壓在身下軟軟的感覺,當時怎麼就沒把她拿下呢。如果再進一步的話,先撫摸她的臉頰,再親親……
  我正想的出神。「啪」一聲脆響,正打在臉上。
  猝不及防,我一聲尖叫,睜開眼,看見一個執事僧拿著教鞭,對我橫眉冷對。
  「這位施主打擾眾僧清修。請主持發話,把他趕出早課禪房。」執事僧對濟慈說。
  濟慈睜開眼看看我:「無妨,他是第一次來,不懂此間規矩。齊施主……」
  他叫我,我趕緊答應一聲。
  「排除雜念,」濟慈道:「我知道很不容易,但你必須要做到這一點。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你所中的妖蠱之毒,已深入腠理。對抗此毒,唯有心靜坦然,知止謀定。」
  老和尚說的這一堆,無非就是說治我身上的毒,就必須做好眼下的這個安般念。
  想到剛才那些淫念,我也覺得自己活該挨打。在和尚的禪房裡想那些男男女女的私情,不揍你揍誰。
  我重新入定,這次發了狠,全神貫注在自己的呼吸上,一出現雜念,就在腦海裡自己給自己一個大嘴巴,馬上把念頭拉回來。
  這一早上,不知道在腦海裡扇了自己多少個嘴巴了。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木魚敲響,我睜開眼,疲乏不堪。可看到其他和尚,一個個面光紅潤。神清氣爽,真是怪了,我做完早課,為什麼這麼疲憊呢?比坐三天三夜的火車還費體力。
  釋德讓我過去,說主持找我。僧人走得差不多了,濟慈坐在高台,慈祥地看我:「齊施主,這一早上感覺如何?」
  我歎口氣說:「老師父,我怎麼感覺特別累呢,腦累心累身體也累。」
  「你都想什麼了,能告訴我嗎?」濟慈問。
  我把心理活動都說了,說一起雜念。就在腦海裡扇自己的嘴巴,不知打了多少次。
  濟慈笑,搖搖頭:「齊施主,扇自己的嘴巴難道就不是雜念嗎?」
  我陡然一驚。
  濟慈道:「淫念為念,雜念為念,克制淫念雜念的念就不是念了?」
  我直愣愣站在那,似有所悟。
  濟慈道:「初行禪修,如同一杯水靜放桌子上,水不動,裡面自然沉渣泛起。這時就不要管它,靜候片刻,沉渣自然回落。沉入水底,水不動它自然不動。」
  我想起古學良的最後一課,他告訴我,不是風動不是旗動,而是心動。
  濟慈道:「下次禪修,再起念頭不要管它。這是人之常情,它起它的,你觀你的呼吸。他強由他強,清風拂山崗,他橫自他橫,明月照大江。」
  我心悅誠服,深深施了一禮。我問:「老師父,我體內的毒……」
  「不急。」濟慈道:「你還沒有學會入定,未入定前,此毒無法清除。東南亞巫毒,最是陰險,它利用蠱蟲進你的腦子裡,開了他眼通。此蟲蟄伏於你的腦中,非入定而無法去除,你且慢慢修行吧。」
  我聽的洩了口氣,真是鬧心。
  釋德帶我去吃早飯,到寺院食堂一看,喝的是苞米稀飯。吃的是饅頭,連小鹹菜都沒有。而且規定一個和尚只准喝一碗,和尚們靜靜吃著飯,真是食不言。
《我的殯葬靈異生涯》